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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祝你下辈子，好好欣赏世界慢慢享受生活，来，喝了这碗汤。”既然他无所谓，那我也懒得浪费时间给他找人家了。
孟东接过碗，喝了汤，放回桌上，跟我说了一句“再见。”走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抽出一张纸，交给我：“反正也带不走，留着做个纪念吧。”然后转身往桥的另一边走去，迎接他的将是守着轮回道的牛头马面。
我拿着纸，看着上面的素描像，这画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哎，我怎么就画不了这么好？再回头去望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惆怅。
“站住。”
孟东不解地回过头。
“对，就你。”
“你是不是真的很不想去投胎？”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回来吧。”我用下巴一指桌子。
“050123078，050123079，050123080，050123081，050123082。”我朝新上来的五个鬼招招手，“喝下这些汤赶紧去投胎，不然好位置就没了。”
很快，桌子上就剩下五个空碗了，而后面的鬼又慢慢地走上了桥。
我把勺子往孟东手里一塞：“你到后面去盛汤。”
孟东一直处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中，不过到是很听话地从桶里舀出汤，均匀地分配到碗里。不空不溢，一滴也没落到桌上，还真是做这个的料。
“这个桶里的汤不会减少么？为什么我舀出来这么多，回过头它又满了？”
“那是啊，你什么时候听说孟婆汤会用完的？这桶底直通地府的大锅，大锅又连着无尽的忘川水，你怎么舀都不会见底的。”
几个轮回以后，他晃过了神：“我成了孟婆？”
“你本来就姓孟嘛，孟东孟婆，多适合这职业啊。”
“可是，这么做，不会有事么？我没去投胎，而是留在这里当孟婆，怎么看，都不符合规矩。”
“会有什么事？你是救人英雄，有功的，怪罪下来，阎王爷也会晚开一面的。”
实际情况是——当然没这么简单。
事后我马上去马簿那里报备，他对我的行为非常不解，虽然没有怎么怪罪我，但是有几个礼拜都没怎么跟我说过话，我只得每天都缠着马簿说好话求情，然后答应他以后不再犯，一定好好做事。最后他终于默许了让孟东留下来做孟婆。有了马簿的首肯，要好办一些，但是这还牵扯到别的事，我又花了好多钱游说上下，才摆平这件事。又因为怕孟东喝下孟婆汤会失忆，去黄老鬼那里买了孟婆汤的解药给服下。这么算下来真是花了我不少时间和金钱。一时心软害死人啊。
此前我一人兼两份职，赚一份半的工资。此后，我有了一个搭档跟我分担工作，但是又多了个人跟我分薪水。
真不知道是赚还是亏。
这就是我与孟婆相识的全部故事了。
回忆到此结束。
第11章 孟婆汤（上）
我和孟婆经了地府公职人员专用门，很快就来到了人间，最后被他带到一所医院。途中经过太平间，避过几个来勾魂的黑白无常。
最后来到一间病房，白色的床单上躺着一个姑娘，样子比我记忆中稍微成熟了一些，毕竟距离上次，已经过了五年了，时间就是这么残酷，死的人一直停留在一个年龄，而生的人还得继续前进。不过人看起来还是很清丽的，才二十七八岁嘛。她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没什么生气，就像醒不过来了。身旁坐着两个老人，看起来是母亲的角色扑在被子上哭，父亲则在安慰。一旁还站着个年轻男子，脸色也不怎么好，一直沉默地望着病床。
我过去触了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这不是没死么？哭这么惨干吗？”
孟婆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她吞了半瓶安眠药，幸好发现的早，救回了一条命。可还是昏迷不醒，医生也没有办法。”
我按着她的额头，手指动了动，脱口而出：“啊，少了一魂。”
孟婆很着急：“那会怎么样，会死么？”
我抬眼望他：“死了不是正好陪你吗？”
他皱着眉头：“我不希望她死，特别是以这种方式。”
“那她到底为什么自杀？”我有点好奇。
孟婆望了房里的另一个男人：“那边站着的人是她父母介绍的，小蕾也不小了，他们希望她能早点结婚定下来，原来相处的也不错，可她就是不愿意嫁。伯父伯母逼了她一阵，谈不拢，最后又大吵了一架。前阵子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天天晚上都哭着入睡，最近终于平静了许多，开始见人了。我以为她终于想开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我盯着那个沉默的男人，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可怜啊，姑娘宁死也不肯嫁给他，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哎~
回头问孟婆：“他们真要结婚了，你就不吃醋？”
“过了这么久了，我已经习惯了在这个世界陪伴她，而那个人可以给她真实的爱，我没有理由不祝福他们。”
“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她的母亲哭喊着。
“都怪那个臭小子。”她的父亲生气地说。
“别说了。”她的母亲制止道。
站着的男人隐约有些待不住了，只能上前安慰两老：“叔叔阿姨，不要太伤心了，小蕾一定会好起来的。”
“多亏有你啊。”两老抹着眼泪握住原本可能是未来好女婿的手，心情哀痛。
自杀的原因，已经清楚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的魂去了哪里？
我们又来到了她的家里。
家具摆设与五年前有很大的不同，颜色清冷了许多，让我完全认不出来。不过孟婆到是相当熟悉这里的环境，一过来就把整个屋子搜了一遍，卧房客厅厕所阳台厨房，衣柜桌脚床底杂物箱，可惜没有一点魂魄的痕迹。
最后，孟婆失望地走到我面前：“她的离魂没回来这里。”
“看出来了。”我捡起落在床底地板上的旧相片夹，轻轻地翻开。封面上全是灰尘，里面到是相当干净，只是照片有一点点泛黄。我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有单人的有合照的，背景全是一些不认识的地方，但明显有几个标志物出现了很多次。
我把相册递给孟婆，说：“拍得不错，要不要出去找找呢？”
相册穿过他的手掉到了床上，翻开的页面全是有关游乐场的照片。
我嘲笑道：“这么久了，一点都没有长进嘛。”
“我的能力只够捡走一粒药片，要是有你一半本事，说不定就能阻止她了。”他的神情有些自责。
“那是你成天不思进取，我可是自己修炼来的。”
像他这种程度的守护者，就跟大热天的暖风一样，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我可以想象的到他是怎样坐在墙角默默地望着女朋友的一举一动，却充其量只能在她做饭的时候趁她不注意，为她捡起一棵掉落的葱。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去这里找找吧。”我指着照片上的摩天轮。
好大的游乐场啊，人山人海的小朋友和年轻人，我死前没有机会，死后就更没有空来玩了。只有陆郦那个长不大的小鬼才会这么热爱如此拥挤的地方。
我学着超级马里奥的动作，像踩水车一样，随着机械轮的转动，跳上每个摩天轮座位的顶端，一圈转下来感受不到一点灵气。最后我找到坐在旋转木马上转圈的孟婆，他也一无所获。
那么下个地方，就去冰激凌店吧。
满店的年轻人，快乐地在吃冰激凌，魂体却只能看不能吃。我装模作样地吞下新出来的一个冰激凌球，然后看着它被店员推向一个梳着两根辫子的小女孩，如果她知道有个鬼刚舔过那个玩意，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
下下个地方，情侣最爱的电影院。
空空荡荡的座位，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对着大银幕发笑。这么无聊的电影，实在想不到自杀的人会逗留在这里感受什么回忆。
下下下个地方，校园一起散步过的林间小道。
学校正在放假，一个人影也没有，鬼影也是。
下下下下个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是可能的呢？
“这么下去，我们没找到无常都要找到了，你说她的魂到底会去哪里呢？”
孟婆思考了一下，然后转过来说：“我经常看到她在没什么人的早上去公墓，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她会不会去那里？”
“会，肯定会。怎么不早说？快走。”
大多数公墓都会修在郊外偏远的地方，山好水也好，包括这个。今天天气不错，但既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工作日，很少有人会挑这个时间来上坟，所以显得挺冷清的。
刚踏进公墓，我就觉得不大对劲，这里，好像并不像表面显示出来的那样空旷。事实上，简直可以说是孤魂野鬼聚集区。那些黑白无常都不做事的吗？怎么任由这些死鬼在这里游荡？仔细瞧瞧，还有不少是来偷香火的，啧啧，真是道德败坏，世风日下。我穿过一排石幕，顺便踢走几个挡路的小偷，跟着孟婆在石碑林立的台阶上穿梭。
“到了。”孟婆在一株松树前停了下来。
我站定望过去，一排十几个石碑，什么年龄死的都有，从右边数过来第6个的照片有点像他，就是脸色比现在好多了，还笑得挺灿烂，看起来怪怪的。他死这么久，谁见他笑过啊？碑上的刻字有些掉漆了，坟前也不见小祭坛和黄纸，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可以说是门庭冷落已久啊。
“看起来，她也不在这里。”我有些失望。
他走到自己的坟前，闭上眼睛感受了一阵，然后开口道：“她来过这里，我能感觉出来。”
“说不定是之前来的时候留下的气息，你分的出来么？”我往四周探了探。
这个时候，树林里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忽近忽远忽隐忽现的，一听就是帮小鬼在玩闹。
“可能是她。”孟婆听到声音马上跑了过去，我也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哪有那么巧？刚才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现在路过都能找到？
踏进树林，就见到几个小鬼在围着一个女鬼乱转，不停地撩拨，嬉闹着去抓她的衣服和头发，那个女鬼抱头蹲上地上，幽幽地哭，也看不见是什么样子。
“小蕾。”孟婆喊到。
听到这个声音，那个女鬼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满面都是泪痕，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虽然有点憔悴，但果然是那个离体的魂魄。
孟婆马上冲了过去，几个小鬼拦在他前面，把他隔在外边。
眼看就要动手，我当即喊道：“都散开都散开。”
“就凭你们两个加起来死了不到三十年的鬼，就想从我们手上抢玩具？”带头的小鬼不服气地说。
“哟，还会看相啊。就凭我是阴差你不是。”我拿出身上的铃铛作势要晃，“是不是想让我喊无常来，拉你们去地府玩一玩啊？”
小鬼们换了换眼神，最后，那个带头的小鬼皱眉道：“算了，不跟你们计较。”
剩下的都散了开去。
蹲在地上的小蕾，手撑着地，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没事吧？”孟婆跑过去扶起她。
“东子，真的是你么？”她扶着孟婆的手，泪中带笑，还没站稳几分，就晕了过去。
孟婆担心地摇晃着怀里的人：“小蕾，小蕾。”
我摇摇头，一把按住他的的手：“先停一停。”
孟婆不解地望向我。
“你把她摇醒了，然后呢？”
“先跟她好好谈谈，然后再想办法让她还魂。”
“然后等她再自杀一次？”
“她不会了。”他撇过头。
“你就这么确定？”
孟婆不说话了。
“其实我到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什么办法？”
“其实你肯，她也未必肯啊。”
“你说吧。”
我抬起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哎，如果她一早就失忆忘记了你，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孟婆听了我的话，沉默了许久，然后望着她昏睡的脸，慢慢地说：“如果失忆能够让她好过一点，那么我宁愿她永远都不记得我。”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拍了下手背，“你说地府制造过的效果最好的失忆药是什么？”
“孟婆汤？”
“对！”
“不行。”孟婆摇摇头。
“什么不行啊，又不要你偷。”
“你也不行，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转了转眼珠：“放心吧，我又不傻。”
第12章 孟婆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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