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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要你走,”市长说,“是因为你的安全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微笑在扩展,甚至是自嘲。“我们女儿吉尔需要你。”
“吉尔是大姑娘了。”宝娜四下看了看。“贝特在哪儿?”
“在办公室里和本特在一起。他们在分别前可怜的一点时间内……”
“我还以为,”宝娜说,“她排在我前面。”
秘书长叫道:“二十一号,请准备好。”没有人口答。他又叫了一遍。
“晦,”有人说,“在叫你呢。这是你的签。”
那个穿比基尼短裤、在屋角跳舞的姑娘突然停了下来。她摇摇脑袋,仿佛要让它清醒似的。“我还以为我是四十九号呢。”她傻笑着。“真好玩。”她在空中挥着手,歪歪斜斜地往前冲击,裸露的双乳一颤一颤。她来到窗前。“我来了,准备好了吗?”
“上帝,”市长说:“她走到前面去了,为什么?”
“鲍勃,你一向心眼很好。”宝娜温柔地笑着。“这姑娘喝醉了,吓傻了。”她笑容可掬。“我和她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我没醉。”
“或者说没脱光衣服。”
“现在这个要紧吗?”
市长做了个有些愤怒的手势。“我仍然相信有些美德——”他突然停住了。“不,”他有些吃惊地说,“不要紧,是吗?我们得实际点儿。”
“我最实际的愿望是留下,而不是离开——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得走,”市长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他们望着那个半裸体的姑娘被套在救生袋里。有人把她的连衣裙扔到她的膝盖上。她迷惑不解地望了望,然后,好象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什么也没穿。她双臂交叉遮住乳房,大哭了起来。“我在干嘛?”她尖叫着。“我不能——”
“往下放!”负责救援工作的消防局长说。“抓紧,小姐,等你明白过来,已经到家了。”
呼啸的风声淹没了姑娘的尖叫。
市长挽着妻子的手,朝窗口走去。他们静静地站着,手拉着手,看着裤形救生器接近贸易中心屋顶,然后到达。他们看见海岸警卫队军士长把那姑娘从裤形救生器里抱出来,好象她没重量似的。她的连衣裙掉到地上,军上长一手将她扶直,一手捡起裙子,然后朝大厦做了个手势。救生器便徐徐往回返。
市长的妻子看着救生器接近:“鲍勃。”
“什么?”
宝娜转过身,凝视着丈夫的脸。她慢慢地摇摇头。“你是对的,没什么可说的。三十五年不是用言语能表达的,是吗?”她闭上眼睛。救生器已在窗前停下来,轻轻摇晃着。
“二十二号,请吧。”秘书长叫道。
宝娜睁开眼睛。“再见了,鲍勃。”
“再见,”市长说。他眼含泪水。“记住要对吉尔说的话。告诉她,我爱她。”
参议员敲敲门,然后走进办公室。州长坐在椅子上。贝特坐在桌子角上,纤细的双腿轻轻摇晃着。
“请进,杰克,”州长说。
“我不想打扰您。”
“你胡说些什么,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不对?”
参议员坐下,疲惫地伸直双腿。“漫长、孤独的路,”他说着,笑了。“老了,不灵活了。”他指指电话机。“有什么新情况吗?”
“我打电话将名单告诉了下边,”州长说。“然后——我擅自给在丹佛的女儿珍妮打了个电话。”他笑开了。“我将帐记在州长官邮电话费上。你想给谁通话吗,杰克?”
参议员摇摇头。“没有。”他说罢,突然站了起来。“本特,你是否怀疑过自己?你是否想过自己对别人究竟有什么用?”
州长笑笑:“经常。”
“我说的是真话,”参议员说。“当你初出茅庐,你茫然四顾,看见的都是些大人物,总统、内阁官员,见到你自打懂事起在报纸上、杂志上、书本上才能看到的人——”他停了停,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手比划着。“你研究他们的言谈举止,因为他们就是你想成为的那种人。”他苦涩地笑了笑。“现在才来谈寻求个性。这说明了你的存在以及你要做的一切就是成为你自己。”他摇摇头。“现在你实实在在做的事,就是寻求在你的余生中你所要扮演的角色的性格,完全不同的性格。”
贝特吃惊地望着参议员。
“因此,”参议员说,“你找到了自己的角色,把你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他停了停。“这下奏效了,令人信服。起初,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年轻人。之后,四十多岁,你初有政绩。然后是五十岁、六十岁,你走了漫长的一生,可你还没有走到头。本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州长的笑很凄凉。“人永远不会走到头,”他说。“前面山头上总有新的目标。当你到达时,它已经变了。”他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远处看是光彩照人的东西,到近处一看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
“因此你想什么时候你才能迈出最后一步。这一步使你找到了你的归宿。你因此可以放松,享受。你知道自己打了一场恶仗,赚你的钱,捞个一官半职,愿说什么废话都可以。”他摇摇头。“答案——没有。这就是华盛顿和别的地方的老头总不退休的原因。他们总在盼望着把一切都做完的那天到来。这样就可以死而无憾。可那一天总是不来。直到你面对象这样的情形,你才认识到这一点,这时,你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短暂的一生里如此疲于奔命,去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成了堂·吉诃德,象加拉哈德一样寻找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上所用的杯盘——结果只是徒劳无益。”
“可是很好玩,”州长说。
“也许没有时间了。这是再愚蠢不过的事实。”
州长靠在椅背上大笑起来。
“干嘛这么好笑?”
“你的伤感象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参议员站起来。他看看州长,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做了个手势。“顺便说一句,二十一号刚才走了,”他对贝特说。“就是那个一丝不挂的小东西,她认为——”
“我是四十九号。”贝特强装笑脸,说道。
参议员犹豫了一下,然后意思含混地挥挥手,走了出去。
〖29〗7:23—7:53
西边,天色已经黑下来,乌云翻滚。
奥立弗军士长将安全过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告诉了下边。帕蒂从名单上找到他们的从字,然后划掉。
“这一位,”军士长对着步话机说,“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
纳特问:“她钱包裹有身份证吗?”
“钱包?”军上长咆哮道,“她连衣服都没穿!”然后他和气地朝旁边说道:“不要紧的,姑娘,现在好了。你和这些警察一起走。他们会照顾你的。”然后又对办公室说道:“我们会让你们知道她的名字的。”步话机关了。
帕蒂说:“不管她是谁,她是第二十一号。”她朝纳特笑笑:“谢谢你。”
纳特突然从桌旁站起来,大步走到门道里,抬头望着大楼。他眯缝着眼睛,隐约可以看见裤形救生器又载着人,向贸易中心楼顶滑去。
他知道眺望厅里有三、四个人小心地放着导绳,以防帆布袋疯狂地往下滑,吓坏装在里面的人,也许谁会从上面尖叫着掉到广场上去。“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他问,“我们还能救出多少人?”
“也许全部,”帕蒂回答道。
纳特默默地摇摇头。
大厦里有些人在等待,有的唱,有的祈祷。有人还在喝酒、跳舞。可每天都有人唱歌、喝酒、跳舞,每个星期天都有人祈祷。人们无法看到马上就要发生的灾难。
格罗弗·弗雷泽的尸体已被遗忘在白色桌布下面。保罗·诺里斯的死也象传闻似的。两个消防队员烧焦了的眉毛已经不能说明真正的灾难迫在眉睫。
裤形救生器不断地运行着。妇女们一个接一个地被送到安全地带。问题是:大厦眺望厅里,只有少数人明白并接受这个事实——灾难不仅正在向他们逼近,而且灾难是不可避免的。
本·考德威尔明白并接受这个事实。他不需要复杂的演算来使自己相信;简单的算术运算就足够了。
一百零三人抽了签。
裤形救生器约一分钟一个来回。
一小时四十二分钟可以把眺望厅里的人撤完。
既然大厦中心的热度足以扭曲钢制的电梯轨道,眺望厅能在一小时四十二分钟里安然无恙么?
不可能。
那么顺其自然吧。
州长的技术知识虽然少得可怜,但他明白并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需要抓紧时间。”他对贝特说。“可我们快不了。”
兰赛市长出现在门口。“宝娜已经走了,”他说:“我看见她安全到达的——她回头挥了挥手,感谢上帝!”
“她运气不错,”州长说。“我为你感到高兴,鲍勃。”
贝特微笑着:“我也很高兴。”
州长说:“你是第几号,鲍勃?”
“八十三,”市长毫无表情地说。
州长微笑道:“我是八十六号。”
“这不公平!”贝特突然说。“屋子里的人连你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都比不上你们!彼得斯参议员排在第几?我敢打赌一定也在后头!”
“别激动,”州长说,“别激动。”他站起来,脱下外衣,松开领带。他重新坐下来,卷起袖子。他朝贝特笑笑:“外边大厅也许要凉快些,”他说。“可现在,我情愿呆在这儿。”他停了停。“除非你不同意?”
贝特犹豫着,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到目前为止,他们一直表现不错,本特。”鲍勃·兰赛说:“我一直看着卡雷·威考夫。目前他还规矩。我认为没有别的人煽动闹事。”
州长说:“但是你不觉得设一下路障保险些吗?”他用手指指右边。“用一些大桌子,把上人的地方围住,只留一个一次只能让一个人进去的口子,你看怎么样?”
市长淡淡地苦笑了一下,点点头。“口子叫人把守,不准任何人冲进去。”他又点点头。“我要来检查。”
“现在一切井然。”州长说,“可是一紧张起来,人们开始明白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获救的希望——”他立刻对着话筒向纳特说了自己的想法。
纳特说:“一旦出现麻烦的征兆,我们就停止营救工作。这是对肇事者的警告。因为救生器必须稳妥,一个小差错就会影响全局。”
州长点点头。“由你们发出最后通牒,怎么样?”
“如果不得不这样做的话,”纳特说,“我们会的。”
州长第三次点点头。“上帝保佑你,”他说。又一次往椅背上一靠,然后闭上限睛。
卡雷·威考夫手里端着一杯苏打水,他一边慢慢呷着,一边看着桌子被搬到裤形救生器从窗口进来的地方。
搬桌子的目的非常明显。顽固的特权者设置路障,以防暴徒,或者说防他本人。他为此怒火冲天,却又无能为力。
他口袋里的那张纸条上写着六十二号。这就是说,在他前面,有十二个男人先到达安全地带。本特·阿米塔,鲍勃·兰赛和杰克·彼得斯,他敢打赌,他们就在这十五个人中间。当然,他们不会是前三个;他们很聪明,不会这么干的。可他们一定排在前面。这样,他们既可以得救,又不至于让人戳背脊骨。
卡雷对妇女们先走也很不满。从纯粹客观的角度来看,卡雷·威考夫比聚在眺望厅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值钱得多。因此他就应该在她们的前面荡到贸易中心楼顶去,平安脱险。
可是就算他得到允许先走一步,在这个用肚皮思考的愚蠢世界里,特别是在那些愚蠢的选民们的眼里,他的形象会受到损害;这些选民给他带来了在华盛顿的舒适悠闲的生活。那么,顺其自然,让女人们先走吧。
可男人就不同了。他不会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十五个人——十五个,比他先走。
本特·阿米塔和杰克·彼得斯,尤其是这两个人,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毋需置疑。想到这儿,卡雷又呷了一口苏打水。“我要让你们这两个杂种瞧瞧,”他轻声说。“这次,你们休想逃脱。”
纳特和州长通完话后,放下电话。他清楚帕蒂正皱着眉,看着自己。“你听到我说的了?”他问。
帕蒂点点头。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会这么做吗?把所有——营救工作都停下来作为恐吓?”
纳特只说道:“这要看海岸警卫队军士长怎么说。”他抓起步话机,“要贸易中心楼顶。”
“这是楼顶,”队长的声音,“那个一丝不挂的小东西叫巴伯,约瑟芬·巴伯。在她之后是罗伯特·兰赛夫人。”
纳特看着帕蒂拿起铅笔,开始在名单上查找起来。“找到了,”他说。然后,“进展怎样,军士长?”
“很慢,很稳妥。象我们所预料的一样。二十三分钟,救出二十二人。”
“我怀疑在救出妇女之前就会发生不测,如果发生——”
“你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