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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丁斯,你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查利酒吧间,第三街。”利蒂希娅报了地址。“下一个问题?”
“他要是打电话来,告诉他我在找他。”
“要不要告诉他是什么事?”
纳特心想:没有必要。“他会明白的,”他说罢放下电话。
他又一次走出门外,这一次他注意到了周围的事物。
这几年这条街的变化好象加快了,以往的邻里而今变成了商店和公寓大楼,人行道上挤满了陌生人。查利酒吧俨然是个倒退的产物:弹簧门,厚玻璃上嵌着店名,黑沉沉的木栏、小间和餐桌,里边有香烟和啤酒气味,还有男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这种酒吧的顾客彼此都认识,一个男人来上几大缸啤酒,聊一聊,就可以平平静静地打发一个单调的下午。
他在酒吧里找到了吉丁斯,吉丁斯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和满满一缸啤酒。酒吧招待一手枕在柜台上,正跟他说得热乎。
吉了斯没醉,但已经两眼放光。“好了,好了,”他说道,“瞧瞧谁来啦。出毛病了,是吗?”
“你别这样,威尔。找个单间吧,谈谈。”
“谈什么?”
“你猜不出?我跟裘·刘易斯谈过了。他的人准备上计算机。我还和消防局一个叫布朗的家伙谈过。”
“蒂姆·布朗?”吉丁斯紧张起来。
纳特点点头。他接过那一大杯啤酒,一手伸进衣袋里。
吉丁斯说:“不,记在我帐上。”他从高脚凳上溜下来。“查利·麦戈立格,这是纳特·威尔逊。我们要到角上那个小间去。”他手里端着酒,领着纳特走过去。
啤酒很好,凉悠悠的,喝着挺舒服。纳特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
“干吗找蒂姆·布朗?”吉丁斯看也不看面前的酒。
“差错太多了,”纳特说。“你是工程师,你懂。有的地方会出问题,应该马上停下来。”
吉丁斯晃了晃身子,象一只温驯的狗。他说道:“既然你去找蒂姆·布朗,那你想到的是失火了?”
“1000伏的电能把钢烧化,我还试过:小刀的刀刃一伸到电烤器上就折了。”
吉丁斯点点头,目不转晴地望着纳特的脸。
“我们送进那幢大厦的电力是13800伏,不是1000伏。”
“你在想是谁在开电梯?”吉丁斯犹豫地问。“可那又怎么?”
“我不知道,你是大个子,”纳特说,“从来没跟人在酒吧里打过架?”
吉丁斯淡淡一笑,一点高兴劲也没有。“有过一、两次。”
“是不是某个小个子多喝了两杯,想露一手,让人看看他是条什么样的好汉,一看酒吧里数你个子最大,就找上你了,对吗?”
吉丁斯未置可否。“说下去。”
“我不知道下文是什么,”纳特说道。“我是建筑师,会相马,熟悉大山,会滑雪,还懂一些其他的事。可我恐怕对人了解不多。”
“说下去。”
纳特说:“要是有什么人象是上了痛一样处处表现自己,却还是没法让别人注意到他,那么他认定,要安一颗炸弹才能达到目的,他会把炸弹安放在哪儿呢?安在一架飞机里是很引人瞩目的——但他们不会往小飞机上安放炸弹,是吗?要就是漂亮的喷气大客机,或者选一个世界闻名、旅客拥挤的机场——不会选择特德堡或圣菲这样的地方。”
吉丁斯端起那杯烈酒,还没沾唇就又放下了。“你有点想入非非,”他点点头,又说,“但愿如此。”
“我也但愿如此。”纳特此时感觉轻松些了,几乎感到一身轻。“我们那幢大厦是最大的,今天这个日子人人都注视着它。你看那边。”他指了指柜台里边放着的那台彩色电视机。
电视机开着,音量调得很低。屏幕上是世界大厦,警察的路障;临时看台上已有一些宾客就座。更多的来宾登上看台,格罗弗·弗雷泽胸前别着一朵麝香石竹,笑吟吟地伸开双臂表示欢迎人们。一支乐队正在演奏,乐曲声隐隐约约从柜台里传过来。
“你不想搞开张庆典,”纳特说道,“我也一样。现在我更不希望搞这一套了,说不上为什么。你瞧。”
电视摄像机不再对准看台和来宾,而是转向了路障后面的人群。镜头前不时闪过一只只手,出现了一块标语牌:“这座魔鬼的大厦花了千百万!民众福利怎么办?!”
吉丁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摄像机又对准了看台阶梯,州长和市长走走停停,向人群挥手致意。吉丁斯说:“我老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只要现场有群众,政客们就会聚到一起,那怕为一个妓院歌功颂德。”他微微一笑。“到时候,妓女的选票与其他人一样有效。”
纳特平静地问:“威尔,那些改动许可证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他看到吉丁斯脸上的微笑顿然逝去。
“你给我看了复印件,”纳特说,“原件在什么地方?”
吉丁斯不吱声。
纳特摇摇头。“你要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就直说。”
“我不敢,纳特。”
“那原件在哪儿?”
吉了斯用空酒杯在桌面划圈,一圈,又一圈。末了他说:“我不知道。”他抬起头,“这就是事实,愚蠢而又简单。我昨天收到的邮件就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复印文件。没有寄件人地址,邮戳是中央火车站的。”他摊开两只大手。“没有便条,只有复印件。也可能是什么人想开个玩笑。”
“你这样认为?”
吉了斯慢吞吞地摇了摇头:“不。”
〖9〗3:10—4:03
格罗弗·弗雷泽守候在大厦广场看台阶梯旁,他没戴礼帽,胸前别着那朵水灵灵的麝香石竹,笑态可掬。汽车一辆接一辆地从清理过的街道驶来。弗雷泽心想:这些人全都挂着一副准备出席婚礼或是准备牺牲的表情,还有准备参加葬礼的表情。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大使先生,”他说,“您今天百忙之中莅临指导,真是不胜感激。”
“我笨(本)来就不可不来,弗雷泽先生。这座美丽的摩天大楼是提供给人云(与)人之间进行交流的。”大使赞许地摇摇头。
参议员约翰·彼得斯和众议员卡雷·威考夫也赶来了,他们是搭乘同一班空中公共汽车从华盛顿飞来的。他们下了出租车,朝看台走去,两边排列着路障;标语牌挥动起来,有几个人唱起一支谁也听不懂的歌。
“到处都是警察,”卡雷·威考夫说。“我相信这似乎存在着某种危机。”
参议员说:“我本来以为你会管他们叫探子。格罗弗,你可挑了个好日子。”
“欢迎欢迎,杰克,卡雷,”弗雷泽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请二位上看台,休息一下,我这就上来。”
“我敢打赌,”彼得斯参议员说,“你会提到上帝、母亲的义务、人类的未来——且不谈政治上的言外之意,是吗?”
弗雷泽微微一笑:“一点不错。”
世界大厦装有闭路电视网,可以观察每一个楼层,每一个副地下层。然而大厦今天不对公众开放,安全控制台无人值班,电视系统也没有启用。
不过,今天的电脑中心仍然是有人操纵的,这就好比胎儿的心脏在跳动,心脏在出生以前就开始向正在发育的器官输送营养和活力了。”
在电脑中心那半圆形的控制台前,一个工作人员正面对忽明忽灭的指示灯、旋转的卷轴和一排排仪表盘。他注视着这座大建筑物的健康状况。
所有系统处于正常状态,所有系统都在运转。这位工作人员坐在转椅上,面对巨大的控制盘。他可以松弛一下了,简直可以打打瞌睡。
他叫亨利·巴贝,同妻子海伦、三个孩子,还有海伦的母亲,同住在华盛顿高地。三个孩子中,安,10岁,裘迪,7岁,皮迪,3岁。他岳母64岁。巴贝有哥伦比亚大学电子工程学的学位,平时喜欢下棋、看足球,还喜欢看现代艺术博物馆上演的老片子。他今年36岁,看上去一直就是那样年轻。
天可怜见,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击中他的:那根18英寸长的撬棍从后面一击,打碎了他的天灵盖。他立刻就死了。他再也无法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
约翰·康诺斯面对他的尸体站了一会儿,仔细察看控制盘上那些闪忽不定的指示灯。随后,他离开这间宁静的控制室,顺着楼梯朝副地下层走去。附近变电所的电缆就是从那儿进入大厦的。他关上门,免得有人打岔,然后一言不发地坐下,不时看看手表。
他先前在内心里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此时得到了满意的解答。他细细地察看着巨大的电缆和安然静卧的变压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一个三垒打就可以扫清本垒,干吗要短打?
“跑开,”他低声说道。“要干就干他个天翻地覆。”
广场上,乐队奏起了《星条旗》,抗议的标语牌随国歌的旋律挥动着。
斯坦恩博士在祈祷:大厦将以其交流信息的能力,成为全人类和平的工具。
在广场一角,人员混杂,里边还恰到好处地夹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阿拉伯人和非阿拉伯人在唱歌,要求恢复巴勒斯坦的合法权利。
奥杜尔先生在为大厦祝福。
标语飞舞,要求控制人口增长,要求让今年初春象报春花一样遍地出现的堕胎在全国合法化。
人群中打出了要求向教会财产征税的标语。
裘·威利·托马斯教长想奋力爬上看台去抢话筒,但披人拖住。他站在台阶下边,痛斥那些盲目崇拜者。
格罗弗·弗雷泽应付自如,俨然是一位主持庆典的大师。
州长讲话,他赞美大厦的意义。
市长鼓吹人类的手足情谊。
杰克·彼得斯参议员提倡向前看。
众议员卡雷·威考夫谈到了大厦给本市带来的各种好处。
一条彩带,横跨中央大厅的一道门,在电视摄像机和普通相机的镜头前剪开了。一听说全国广播公司电视台漏掉了这一幕,彩带又匆匆忙忙挂好,剪了第二次。
来宾鱼贯而入,分乘两部高速电梯,不出两分钟便来到全世界最高的大楼的顶层——在这里,酒吧桌已经摆开,蜡烛已经点亮,开胃饼干摆上了桌子,香槟经过冰镇已准备停当,男女招待立在一旁。
好戏即将开场。
第二章
“要记住,只要温度高到一定程度,任何东西都会燃起来,任何东西!”
——消防局副局长蒂莫西·奥雷利·布朗答记者问。
〖10〗4:10—4:23
在眺望厅里,州长端着酒杯,冲着走到近前的市长微微一笑,说:“啊,鲍勃,这里的一切太妙啦。”
“一切似乎都不错,”市长说。“祝贺你,格罗弗。”
“鲍勃,你谈到人类手足情谊的一番话引得他们捧腹大笑,我早就指出,正是这些经过认真准备的即席讲话能够把事情点透。你太太呢?”
“在窗户那边。”市长的声音一往情深。
“跟她在一起的是哪位?”州长问。
“是你的一位支持者,我表妹,芳从贝特·雪莉”市长这时露出了微笑。“有兴趣?”
“带我去认识一下,”州长说。
贝特·雪莉长着一双温柔的蓝眼睛,身材颀长。她风度优雅地点点头,便静候州长先开口。
“关于你的情况,”州长说道,“我只知道你是鲍勃·兰赛的表妹,选举时自会作正确的选择。我还需要知道些什么呢?
她慢悠悠地微微一笑,与她眼睛里的恬静恰好相配。“州长,那就要看你心里在想什么。”
“在我这个年纪——”州长欲言又止,摇摇头。
“我不认为你已经老得不行了,”贝特的微笑荡漾开来。“至少,这不是你在我心中的印象。请别让我失望。”
州长也冲着对方的笑脸微笑起来。“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的事,就是让你失望。”他认定是自己故有的爱美之心抬头了,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要是这话听上去可笑,那就由它去吧。我以前经常显得可笑。”
周围的说话声混成一片,但一时间他们身边却没有了旁人。“你能取笑自己,这是我一直崇拜你的原因之一。要叫鲍勃·兰赛取笑自己就做不到。”
“那他就不该进入政界。”
“你本来可以当选总统的,就差一点。”
州长说:“总统职位是一个旋转的轮子。拔头筹的人极少,求其次的几乎没有。我已经试过了,不会再来二次,就这么回事。你了解西部吗?”
“我上的是科洛拉多大学。”
“是吗,天啦!你熟悉新墨西哥州北部吗?”
“我在那边山区滑过雪,骑过马。”
州长深深地吸了口气。“钓过鱼没有?”
“只钓过鲑鱼,在小溪里。”
“我结过一次婚,”州长沉默良久后说。这似乎是一个完全自然的话题。“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贝特说。“《名人录》上有你一条。她叫帕米拉·布朗,1950年去世。你女儿珍妮已经出嫁,现住丹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