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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锋当然知道，陆菁菁指的是谢大明。
3
因为这段日子，金锋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咳血，而且有的时候，头会突然感到钝痛，所以他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最初金锋只是以为是因为案情的原因没休息好，谁知道，结果一出来，把金锋吓了一大跳。
大夫神色凝重地看着金锋：“你平时抽烟么？”
“不抽。”
“酒呢？”
“只喝啤酒，很少过量。怎么了？”
“睡眠情况怎么样？”
“前一段，工作忙，睡得少些，每天大约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大夫的脸色沉下来，片刻抬头：“你有没有亲属来？我跟他们先谈谈。”
“没有。在这里没有。我家是外地的。大夫，有什么您就直接跟我说吧，我挺得住，我也猜出几分了。”
大夫沉默片刻：“你得的是脑瘤，应该立刻住院，开刀。”
金锋愣了：“脑瘤？我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呀？”
“这种病，发现的时候通常都是晚期了，你现在就是晚期。开刀手术也只是延缓病变速度，因为留割了，还会再生长。”
金锋脸色变了：“我目前还有工作脱不开身，能不能推迟手术日期？”
大夫急了：“小伙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目前也许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如果再不做手术，也就不用做了。”
第61节：灰色微笑（61）
金锋站了起来。他木然了。
4
金锋和谢大明在一起，金锋坐在躺椅上，不断地喝着啤酒。谢大明踢着散落在地上的空啤酒罐：“这么做，你是为了菁菁么？”
金锋摇摇头：“不是。”
“可她就是这么理解的。她挺高兴的。”
“她理解错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金锋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黑黢黢的屋顶，满不在乎道：“我也不知道，瞎混呗。”
“金锋，你到底怎么了？”
金锋自嘲地笑笑，道：“没怎么，我想明白了而已。”
谢大明把金锋从椅子上拽起来，“你别这么泄气好不好？”谢大明的手一松，金锋又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谢大明在楼顶看到了楼下的陆菁菁：“你看，谁来了？”
金锋看了一下，马上又转回头。
“是我叫她来的。”谢大明解释说。
金锋冷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的同情，特别是女人！”站起来对陆菁菁喊道：“你干嘛来了？该去哪儿去哪！我辞职不是为了你！”
陆菁菁好象被楼上泼下来一桶水浇到了。
这时候，谢大明突然发作了：“金锋，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变成一个混蛋了！”
“我烦，我想一个人呆着，你把她弄走，去哪都行，就是别在我眼前晃。”
5
金锋沮丧地坐在桌前。李丽训着金锋：“你怎么还没进入陆家？这几天你在干什么？”
金锋：“能不能让我打入宋思远那里？”
李丽：“你凭什么打入宋思远那里？你和他沾亲？带故？那边我会派其他同志负责。”
金锋：“可是，我和陆菁菁没有什么发展可能的，我这样做，不是害了她吗？我觉得菁菁还是和谢大明合适。”
李丽气得一把揪住金锋，把金锋提搂着站了起来：“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警告你，你既然接了任务，就没有回头路了，要是因为你个人的原因把整个案子弄砸了，可就不是隔离审离那么简单了，我直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第62节：灰色微笑（62）
李丽松开金锋：“你以后也不许再喝酒了，省得误事。这是纪律。”
金锋颓然地靠墙站着。
李丽：“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不是你的座铭吗？什么意思忘了吗？”
金锋自嘲地笑笑：“武侠小说上看来的，档次低点。”
“我给你解释，你记好了：真正的勇者，为了正义，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送死，但还是要去做！”
“这句话完整的是：心中有情义，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谢大明告诉我的。现在，我是这种处境，谈什么情义？我又怎么能勇得起来？”
金锋和李丽四目相对。
“金锋……你知道嘛，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坚强的，你应该能够经得起任何的打击和挫折。”李丽拍拍金锋肩膀：“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现在，你的座右铭改成这句话了，我送你的。别写在纸上，你给我牢牢地记在心里。”
6
影院内在放映《英雄儿女》，王芳在唱着那首《英雄赞歌》：“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泼做和声。。。”
几乎只有金锋一个观众。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泪水不断地滑落。
烈士陵园。远处，一块墓碑前挺立着金锋的身影。
墓碑上赫然刻着：烈士张明之墓。
夕阳染红了天边。金锋对着墓碑，说：“张明，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出案子那晚，守电机房的战友张明之死给了金锋很大的震撼。头一天还和大家有说有笑的张明喉咙被刀划断了，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当谢大明赶到现场时，金锋看到谢大明在为张明合拢眼睛时，眼中隐隐也有泪光。
“我恨不得死得不是张明，是我……”金锋对谢大明说。
“好兄弟，不要这么想，干咱们这行的，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不是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金锋同样无法忘记，刑警队的同志派慰问张明家属的那一天。张明的父母都是乡下人，他妈抱着骨灰盒，神情呆滞。一家人都在坐着，没话说，各自发呆。一个年轻女人，是张明的老婆。当老太太看到谢大明时，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谢队长，我们家小三每回写信都提到你，他平时最敬重的人就是你呀，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小三报仇啊，他死得太惨了。”
第63节：灰色微笑（63）
谢大明赶紧搀老太太，可是根本搀不起来，谢大明也跪下了：“大妈，您放心，我一定会，我一定会为张明同志报仇的。您快起来。”
“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发誓。”说着，谢大明的眼中有了泪花。
张明妻子流泪了。李进北和金锋也都十分难受。
老太太仍不起，在哭诉：“我们小三每回写信都要提到你的，他可把你当成亲兄长啊。”
那天，金锋也动感情了。想起那些，金锋还是忍不住自己一种想哭的冲动。谢大明会是李丽怀疑的那样吗？
后来，有一次，在关于案情的争论时，谢大明曾这样问金锋：“如果真是陆启明呢，甚至是陆菁菁呢？你会不会铐她？”
金锋咬牙：“我会的。张明死得太惨了，不管是什么人，这案子只要是他干的，我都不会放过他。”
7
金锋的父母来了。他们的脸色不太好看。
谢大明热情地招待着他们，倒茶水：“你二老别着急，他手机没开，我发了短信，让他一开就来我这里无论多晚。”
“我这个儿子啊，从小就让人不省心，心里主意大，别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不是你给我们打电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呢。”
“金锋现在心里头已经很难过了，您见面就别再怪他了。”
“我们这次来其实也不是为了怪他什么，只是想把他带回去。他一个人在外面，风风雨雨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接了你的电话，第二天就买了机票，两个晚上都没睡好觉。。。”说着有些激动。
丈夫对妻子道：“你看看你，说着说着又来了！当着外人别这样。”
然后就谢大明道：“金锋现在也不当警察了，再怎么说旅历上都算是有了污点，就希望他以后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到时候，你也帮我们劝劝他，让他跟我们回去。”
谢大明苦笑了一下。
金锋的母亲问谢大明：“金锋有个女朋友叫陆菁菁，你认识不？”
第64节：灰色微笑（64）
“我知道。”
“她和我们家小锋是不是分手了？”
“金锋平时不跟你们说他的事？”
“可不。平时写信，打电话，提的都是你们的事，说你一直很照顾他呀，你的工作能力好，多向你学。”
谢大明叹口气。
“这孩子从前还常我跟我说说陆菁菁，他们未来的打算啊什么的，后来就不提了。我问他，他支支吾吾的，让我别管他的事了。是不是他们分手？”
金锋一个人踯躅在街头，他看了看四周耀眼的霓虹灯和在他身边的往来的人们，一对对情侣说笑着依偎着从他身边走过。
此时的金锋感到寂寞和孤独。
金锋来到谢大明家楼下。走进了谢大明家的楼道。
金锋一级级慢慢地上台阶。找到门，敲门。
门开了，谢大明打开门。
金锋：“谢大明，你找我？”
这时候，金锋的父亲闪现了出来。
金锋有些惊了：“爸？你怎么来了？”
金锋的父亲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就伸手给了金锋一记大嘴巴。
金锋被打得几乎摔倒。他努力地站稳，愣愣地看着父亲。
这一掌出手太重了，连谢大明都被弄惊了。
8
金锋父母和金锋坐着谈心。
“你就忍心让你妈妈伤心？我们已经老了，多希望你在身边多陪陪我们，特别是你妈妈，经常想你想得直掉眼泪……”
金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爸，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没好好的尽孝心，我也想回去多陪陪你们二老。”
“以前，我们不要求你什么，你不是工作忙嘛，我和你妈妈都理解。可是现在，你不干警察了，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爸，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有什么理由吗？”父亲的脸已沉了下来。
“没有。就是想一个人晃晃。不干警察了，我也想自由一点。”
“什么？你这算是什么？不行！”
金锋的母非常不满意丈夫的行为，她对丈夫打预防针：“有话你可好好说啊，我给你说，你要再敢打他，我就不跟你过了！”
第65节：灰色微笑（65）
丈夫白了妻子一眼，对金锋说：“明天！明天你就跟我和你妈回去，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我不走！”
父亲站起来：“你再敢说一句不走？”
金锋也站了起来：“我不走！”
母亲立刻上前打着圆场，对丈夫说：“我们先在这儿呆两天。”又对金锋说道：“回去的事再好好商量商量。”
于是，做父亲的又坐下了，对金锋说：“你行，你真行，你长大了，老子现在打不动你了，你也不怕你老子了。你是一定要留在这儿了？想好了？”
“是。”
丈夫看看妻子：“那明天我们走。”威胁金锋道：“以后你对那个小丫头彻底死心了，想再回去也不可能了。我们没你这么个儿子了！你就在这个小城市呆一辈子吧。”
妻子跟丈夫急了：“你这是干什么？”
丈夫也急了，老两口掐了起来：“这样的儿子你还要他干什么？还坐飞机来看他，他也配。明天我们坐火车回去。”
9
一列火车，停着。开往北京的。金锋来送回去的父母，谢大明也一起来了。母亲拉着金锋的手，一个劲儿地在掉眼泪。
父亲示意谢大明和他到一边去，离开金锋一段距离，才对谢大明说：“金锋就烦你多照顾了。”
“您这是说哪儿的话，金锋就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相信你。他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要勤说着点儿他，他要是不听，你就狠狠地揍他！我不怪你。”
谢大明赶紧笑着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金锋的父亲对妻子说：“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这时，火车差不多要开了。有列车员喊客人上车的讯号。
金锋的父母上了火车。母亲还不时地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看着金锋。
金锋向母亲挥了挥手。
10
谢大明开着车。金锋坐副座。
谢大明对金锋说道：“金锋，真对不起，都怪我，是我给他们打的电话。没想到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第66节：灰色微笑（66）
金锋看看谢大明，动情地：“谢大明，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辈子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了。”
谢大明惊异：“你是什么话？你也是，做儿女的怎么能那么对待父母呢，这点，我不理解你。我父母去的都早，你不知道我从小多献木那些有父母的孩子们。”
金锋看着车窗外，无语。
11
金锋一个人在弹着吉他，几乎是胡乱拨动。
陆菁菁开车来到金锋楼下，停了车。坐车里，似乎听到金锋的琴声。她抬头看着金锋的阳台，窗口。陆菁菁出神地听着。
陆菁菁刚想下车，车门打开，突然传来吉他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