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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趟过了最低的一段路,童恩一路狂奔地冲进了一片狼藉的建筑工地。眼前的工地,用满目疮痍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几乎所有的简易工棚都被狂风刮倒了,到处都是零星破碎的建筑材料,有几处堆放原料的棚子开膛破肚地摊在那里,里面的东西歪七扭八,混乱不堪。刚刚挖好的地基几乎被雨水填满了,像一个巨大的泥坑,黄色的水面上漂浮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童恩身边,也被眼前惨不忍睹的情景吓了一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网上说工地惨遭狂风的袭击了,但她很快发现,虽然现场非常杂乱,但工人们都没有乱成一团,显出群龙无首的样子,看的出来,所以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童恩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目光焦灼地寻找着钟岳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她看见在一个倒塌的临时工棚前围着一群人,人们似乎正在往外搬什么东西。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扒开人群一看,五六个工人正把一个受伤的人往担架上放,童恩的心急速地跳起来,她冲到担架前定睛看去,一个陌生的男人痛苦地躺在担架上,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泥水泡得看不出颜色,胳膊和大腿上混着暗红的血迹。童恩愣愣地看着担架上的伤员,又抬头看看周围的工人,拉住其中一个人问道:“看到鹏飞的钟总了吗?”
那个人面部表情地摇摇头。
童恩又拉住另一个工人问:“你们是哪个公司的?”
“鹏飞公司的。”
“看到你们公司的钟总了吗?”
工人摇摇头:“没有。”
“那你们公司受伤的人都送到哪里去了?”童恩急切地问。
“大部分都已经送医院了,有几个伤轻一些的在那个屋子里。”工人指了一下前面一排完好无损的房子。
是误传?童恩的心里忽然一阵兴奋,对呀,也许钟岳根本就没有受伤?她抬起头,四处搜寻着,希望能看到钟岳健康的身影。
“啊!”一阵尖叫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急忙寻着看去。
尖叫声是许卉发出来的,此时此刻,她正坐在一片污浊的水坑里,抱着扭伤的脚发狂。从下了出租车,她就一路跟着发了疯似的童恩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直到她也快发疯了,却看到童恩又朝一排进了水的房子跑去。她哀叹一声抬腿去追,刚跑没几步,就被一个风风火火从屋里跑出来的男人撞得一屁股坐在水坑里。抱着疼得钻心的左脚,看看已经成了抹布的名牌套装,许卉彻底发疯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出门连路都不看,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客厅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碰上你这种连路都不会走的笨蛋。……”
愤怒的语言象连发的机关枪子弹一连串地射向也被撞得一个趔趄的男人,那男人张口结舌,被骂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嘴里只单调地发出一个字:“你,你……”
“你什么?五尺高的一男人,把女人撞倒了连扶都不扶,最起码的文明礼貌都不懂?”许卉不依不饶,把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股脑地全撒在这个倒霉的男人身上。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碰上一泼妇,有理都没处说去。”原本就长得高大的男人被许卉的话噎得直倒气,他认命地伸手去拉许卉。
许卉左脚在撞倒时崴伤了,被男人没轻没重地一拉,刚好碰到受伤的地方,疼得她“啊”的一声大叫,早就忍不住的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许卉。”童恩听到许卉大叫的声音,急忙跑回她的身边,看到许卉坐在泥坑里痛哭流涕的狼狈样,吓了一大跳。
“许卉,怎么成这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童恩心疼地蹲下身,擦着许卉脸上的眼泪。许卉又气又恼,指着吓得站在一边不敢再动的男人说:“你问他。”
童恩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满脸污渍,头发上沾满泥水的年轻男人,眼睛猛地一亮,这不是林一南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童恩一把抓住林一南的手,兴奋地问:“林一南?你是林一南吧?”
林一南正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听见童恩问,低头一看,认出来了,道森公司的那个女助理童恩。
林一南?许卉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个该死的倒霉男人,可不是嘛,鹏飞告诉的林一南。刚才光顾发泄怒气了,根本没认真看对方是谁。
“林一南,你们总经理呢?他是不是受伤了,他现在在哪儿?”童恩连珠炮似的问道。
林一南有些发怔地看着童恩,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儿发懵。总经理?这儿的问题还没解决,怎么又蹦到总经理那儿去了?
童恩急得心里直往外冒火,她双臂用力把许卉从泥水里扶起来,又一把抓过林一南的胳膊架在许卉的胳膊下,心急火燎地说:“许卉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把她安全地送到医院去。快告诉我,钟岳现在到底在哪儿?”
“童恩,我在这儿。”一个略微有些沙哑但浑厚有力的声音在童恩身后响起。
童恩愣住了,像是被点了穴位,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连转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童恩。”许卉担心地看着她,小心地轻声叫道。
童恩慢慢地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看着几步以外的高大身影,从头到脚,从肩膀道双臂,丝丝缕缕,一寸寸一点点地看着,眼前的钟岳,脸色十分苍白,头发、脸上和林一南一样沾着点点泥土,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泥土浸得看不出颜色,最让童恩心悸的,钟岳的一条胳膊被一根白色的绷带吊在胸前,小臂和肩膀上也都缠着白色的绷带。
眼前突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遮住了视线,使她一下看不清楚了,鼻子一阵阵发酸。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顾虑,在此时此刻全无影无踪了。眼里只剩下了这个牵动她全部心神的男人,不再犹豫,不再彷徨,童恩一头扑进了钟岳张开的臂膀中,担心的泪水,欣慰的泪水,说不清楚的泪水,一股脑地洒在钟岳的胸口上,和他的衣服上的泥水、血水,混在了一起分不出来了。
钟岳紧紧地拥着童恩,力量大得勒得童恩肋骨都有些疼了。巨大的幸福感在全身上下肆意流淌着,所有的伤痛,所有的疲乏,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他只觉得他现在拥有的,是他永远也不想再失去的人。
童恩紧紧地依偎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激动有力的心跳声,所有的担心、焦虑、恐惧都在这一秒得到了补偿。她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钟岳的腰,似乎永远都不想再松开。
钟岳极轻地颤动了一下,隐忍地紧了一下眉头。童恩立刻心细地发现了,她立刻抬起头,看着这张苍白的脸担心地问:“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钟岳瞬间恢复了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别担心,一点儿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
童恩审视着他的脸,不放心地说:“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钟岳点点头,微微一笑,大掌轻轻地抚着童恩皱紧的眉头,“放心吧,我结实着呢。”转过头对目瞪口呆的林一南说:“你把许小姐安全地送到医院,然后再送回家,必须确保她没一点儿事。”说完和童恩慢慢地朝屋子里走去。
林一南双手机械地扶着许卉,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消失在屋子里的两个人,全然不在状态地回头望着许卉。
许卉也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弄懵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钟岳?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许卉也是一脸疑问地看向林一南。
看着林一南一脸迷茫傻乎乎的样子,许卉知道,问他也是白问。
被童恩这一出弄的,许卉对林一南的一肚子气也烟消云散了,她碰了碰他,问:“现在怎么办?”
林一南看着许卉满身泥水的狼狈样,心里也觉得有些歉意,小心地扶着她说:“我先送你上医院,然后再送你回家。”
第五十四章 初吻
简陋的工棚里,童恩坐在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旁,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钟岳。
大概是太累了,被童恩硬逼着躺在床上的钟岳,没一会儿就疲乏地睡着了,即使睡着,他的一只大手仍紧紧地握着童恩一只纤细的小手不肯松开。
怕惊醒了他,童恩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静静地坐在身旁守护着他。
皱紧眉头,童恩看着钟岳身上已经被泥水浸透又被身体烤干的衣服,干了的泥块硬邦邦的,一定很不舒服。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少量的鲜血,把白色的纱布染红了一小圈,童恩心疼地轻轻抚摸着那条受伤的手臂,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多深,脸色这么苍白,一定流了不少血。
童恩的目光停留在钟岳俊逸的脸庞上,不知为什么,这张脸总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两道浓浓的剑眉,眉骨高耸,使眼窝看起来稍稍显得有点往里凹陷,眼角很长,因为睡着了,整个眼睛的轮廓就显得更长了,鼻梁是这张脸上最为突出的部位,陡直削峭,使整张脸显得俊逸洒脱,棱角分明的嘴唇微闭着,清晰的轮廓看起来非常温和。
童恩忍不住伸手在这张脸的上方描画着每一道令她心动的线条,手指游走到唇边时,钟岳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抬手轻轻捉住了那只悬在嘴唇上空的小手。
“你醒了?”像做坏事被当场捉住了,童恩的脸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钟岳没有回答,只是握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慢慢地,但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嘴唇上。
童恩的脸更红了,心跳也开始不稳起来。目光游移着,小心地对上钟岳的眼睛,四目相对,一个强大的磁场在两人之间震颤。
屋子里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钟岳的眼神含着浓浓的深情,似在诉说长久的思念。童恩被吸住了,鲜活跳动的心脏被一寸寸地吸出胸膛,飘进了那博大深厚的爱的海洋。
两双充满爱意的眼睛久久地对视着,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一刻,他们忘记了屋外的一切,心里只有彼此。钟岳的双手渐渐用力,童恩的身体不自觉地慢慢前倾,离那张脸越来越近,近的感到了对方的呼吸。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两个人忽地分开,钟岳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小手,童恩也猛地坐直了身体。
“钟总,外面来了好几个记者,一定要采访您,他们知道您一直在工地,说什么都不走。”一个满身泥水的男人冒冒失失闯进来。
钟岳看了童恩一眼,沉吟着。童恩小声在他耳边说:“不用管我,我等着你。”说完站起身,走到一边。
钟岳坐起来,对正在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不已的工地主管说:“让他们进来吧。”话音未落,门口已经响起嘈杂的说话声。钟岳站起身抬手示意开门,工地主管打开了门,几个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的记者闯了进来。
“钟总,听说鹏飞这次损失惨重,情况属实吗?”
“钟总,目前人员伤亡情况有没有详细数字?”
“钟总,听说您为一名工人输了500CC血,您自己本身也受了伤,身体状况如何?”
“钟总,您是事故发生后赶到现场的还是一直在工地?”
“……”一连串的问题冰雹似的砸在钟岳身上,童恩一阵阵感到心疼。怪不得他脸色那么苍白,原来他不仅受伤,还给别人输了血,怪不得他那么疲乏,500CC啊,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大家别急,这些问题我会一一解答。首先,我的确是一直在工地,因为上午我们正在工地和设计人员讨论有关设计方面的一些问题,所有中午没有走。这次的风暴来的突然,来势也非常猛,对此我们没有事先估计到,准备工作做的不充分,致使一部分工人受伤,作为鹏飞公司的总经理,我很难过,也很愧疚。目前,受伤人员的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鹏飞方面有十二个人员受伤,其中只有一个伤势比较重,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其余都是不同程度的轻伤。至于经济方面的损失,还没有具体统计出来。刚才有位记者朋友问鹏飞这次是否损失惨重,我可以回答,确实惨重。因为我们一共有十二位员工受了伤,这是鹏飞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损失,作为总经理,我向大家承诺,鹏飞公司一定会妥善安排好受伤人员的治疗和补偿问题,工程质量也绝不会因这次的意外受到任何影响。
“钟总经理,您个人伤势严重吗?”一个记者关心地问。
“你们都看到了,只是一点皮外伤。”钟岳微笑着说。
“那个受重伤的工人,确实是您给他输的血吗?您能谈谈当时的感受吗?”
“是我给他输的血,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只有我和他的血型相同,这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虽然他是工人,我是总经理,但我们都是鹏飞的员工,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如果可能,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会为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