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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说,他祖上虽然是个采珠人,其实以前也是出身于官宦世家,家道中落,才沦落到做采珠人,因为他也是一个读书人,有记笔记的习惯,所以把当时一些经历都给记录了下来。
他笔记中记录过一件事情,说他当年也跟着捕鹰人上大兴安岭捕鹰,后来迷了路,在大山里走了足足半个月,却怎么也走不出来,到处都是一道道的山沟沟,大水泡子。
好在大兴安岭物产丰富,到处都是白亮亮的小溪,随便把帽子往溪水里一捞,都能捞上来鱼虾,林子里有多得是野鸡野兔,松仔、野杏,所以倒是饿不死,大家也不着急,就在老林子里慢慢转悠,白天慢慢走路,捕猎吃饭,晚上早早的搭个地窝子,点上篝火,大家轮流守夜、休息。
这次捕鹰是一个小团队,差不多七八个人,把头姓冯,叫做冯师傅。
有一天晚上,他在窝棚里睡觉,睡得正香甜,突然被人的说话声吵醒了。
醒来一看,是另外一个守夜人,满脸惊恐地对冯把头说,刚才守夜时,突然觉得有人拍了他一下。
冯把头睡得正香,很不耐烦,觉得这人真是大惊小怪,肯定是守着守着夜,迷迷糊糊睡着了,结果出现了幻觉,什么狗屁拍了他一下,搞不好是他自己做春梦,调戏良家妇女,被人在梦里扇了嘴巴子吧?
那人却指天发誓,说真真的,他当时确实有些困了,就抱着枪,坐在地上打瞌睡,就听见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儿般的笑声,笑声由远及近,一直传到耳边,接着就有一直肉乎乎的小手拍了他一下。
冯把头厌恶地挥了挥手,说行吧,行吧,你过来睡觉吧,老子过去守夜,看看到底是啥玩意!
当时老金祖上也觉得好奇,就主动提出跟冯老头一起守夜,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在篝火上烧了一壶水,里面添上几块茶砖,喝了一会儿,扯了点儿闲话,睡意就渐渐上来了,老金祖上到底没守过夜,没多久就困了,就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脑袋耸拉着,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人光着脚丫子,朝着他啪嗒啪嗒跑了过来,还有粗重急促的小孩呼吸声,那声音就在他耳边,接着那孩子像是在搞恶作剧,猛然朝他耳边大声叫了一声,把他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冯把头看着不对,赶紧扶住他,左右问了问,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该不会是这窝棚正好搭在了谁家小孩坟上,冲撞了小鬼,所以小鬼过来吓唬他们吧。
他们赶紧叫醒了棚子里的其他几个人,熄灭了篝火,朝着窝棚那拜了拜,言明自己是过路的捕鹰人,路过宝地,借住一宿,如有冲撞,莫怪则个,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又换了一个地方搭了窝棚。
没想到,又走了一天,他们又遭遇了这种怪事。
这一次,有好几个人诅咒发誓,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小孩儿,浑身草绿色,光着脚丫子,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
大家都有些儿担心,这小孩子整天跟着他们走,这是想害死他们吗?
那冯把头到底是见多识广,他让人烧了一些草木灰,堆在了窝棚各处,就看见那小孩在草木灰上光着脚丫子乱跑,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大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草木灰除了被风吹散了一点儿,还是那样平平整整的,上面并没有任何脚印。
没想到,那冯把头却哈哈大笑,说造化,造化!咱们老哥几个时来运转了,这玩意啊,我听说过,这不是山鬼,是宝贝!
他解释着,你们都听说过人参娃娃吧,那带着红肚兜儿,扎着朝天辫子的那个?
你们也不想想,那人参本来是一个植物,怎么能幻化成人形,变成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那人参长在地上,根须都在地底下,也动弹不了啊?
大家说,对啊,这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它成精了?
冯把头就说,其实吧,咱们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的,都是幻觉,这人参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迷惑人,让人看着像是一个孩子,其实不是,这些都是假的,是骗人的,这事情背后还大有玄机。
第448章 黄皮子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也来了兴趣,纷纷问他这人参娃娃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把头招呼大家坐在,在篝火里点了一卷莫合烟,长长地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在地上磕了磕烟袋,说:“其实啊,这个人参娃娃的事情,确实存在。这大山里的事情,大家也知道,啥东西年头长了,都能成精怪。就拿咱们东北的五大仙来说,大蛇、刺猬、柳树都能成仙,这人参又是地精,咋就不能成精了?”
大家也都点头,说人参娃娃成精绝对可能,就是不知道为啥它留不下脚印。
冯把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悠悠地说:“在咱们东北,传得最邪乎的是黄仙,就是黄皮子,黄鼠狼。有人说黄皮子能换命,你要是杀了它孩子,它就会施个咒,和你换命,自己在大树杈子上吊死,临死也要拉着你。
“换命这事情,好多人应该没见过,也不知道真假。这事情,我见过一次。那时候我还小,住在牡丹江那边,大山脚下,荒地多,天一黑就能听见狼嚎。那边地广人稀,一个镇子也没多少人,家家户户都藏着几杆猎枪,农忙时种地,农闲了就上山打猎,日子过得也不错。
“我们家隔壁,住着一个哑巴,姓徐,独门独户,里外就他一个人。这徐哑巴人残心眼多,看着别人打猎,也想跟着上山拣点洋落。但是你想呀,一个哑巴怎么围猎,指挥也指挥不了,搞不好一枪上去把人给打了?没办法,我爹就想了个主意,叫他挖陷阱、下套,逮一些山跳、野鸡,对付着过日子。
“有一年,这哑巴上山套野兔,就有外乡人过来找他,问他会不会逮黄鼠狼,他们大量收购。这两个人是哈尔滨一家毛病场的,特别下山来收购黄鼠狼。黄鼠狼是做毛笔的好材料。毛笔说是狼毫,其实是黄鼠狼毛,尤其是黄鼠狼尾巴,是做上等毛笔的首选。要是没黄鼠狼毛,就用兔子毛,那品质就差了。”
“没想到,两个人在各个收购站走了一圈,一只黄鼠狼都没收到。东北人信萨满,拜五大仙,尤其是黄仙,谁敢触它的霉头?后来,他们经人指点,说黄大仙没人敢动,这玩意会换命,捉这玩意会断子绝孙,除了绝户,没人敢招惹它,除非去找徐哑巴。他反正就是绝户,又是个哑巴,只要给钱,没啥不敢杀的!”
“那哑巴比划了半天,和他们谈好了价钱,就开始上山捉黄鼠狼了。捉黄鼠狼和捉山跳不一样。这玩意会锁骨,圆珠笔粗的小洞,它都能钻出去,用网根本网不住。下套子也没用,这玩意狠,要是被夹子夹住,或者套住,它就会直接咬断腿跑掉。捉黄鼠狼,得用专门的工具,用木猫,或者竹筒子。
“巧的是,我爹当年教他捉狐狸、山跳后,一时间嘴欠,跟他说过如何捉黄鼠狼。首先是木猫,木猫其实是一个木头做的捕捉器,一个长形的木箱子,两边是平衡的活扣,里面吊一块肉,黄鼠狼只要一吃肉,那活扣失去平衡,吊门会自动放下来,给黄鼠狼扣进去了。
“还有更简单的,直接找一个半米多长的大竹筒子,中间打通了,在最里面放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喜鹊,然后把竹筒子埋在地上,筒口和地面齐平。这样,黄鼠狼味道肉味,就会锁骨钻进竹筒子,等吃完喜鹊后,才发现那竹筒子又滑又窄,根本没法转身,就给卡在里面了。这两种办法的好处在于,都是活捉,不会伤害到它的皮毛,才能卖上价钱。”
“那徐哑巴收拾起这两个法子,捣鼓了好几天,又是木猫,又是竹筒子,在半山腰上一口气下了十好几个,没多久就捉了不少。那些收山货的人高兴得直拍手,当场点了几张大票子给他,并说明了,他们是收皮子的,不是搞养殖,这活的黄皮子他们不要,只要皮子。”
“那徐哑巴也不含糊,把那些黄皮子挨个摔死,皮子扒了,给了收山货的人,自己将肉小心收拾了,割掉骚袋子,在井水里拔了拔,去了骚味,放足了花椒、大蒜,整整炖了一大锅,吃得满脸肥油。”
说到这儿,冯把头解释着:“其实吧,这黄鼠狼其实是个好东西。血是大补,特别补肾,得了肾病的,生喝几条黄鼠狼血,那肾病自己就好了。那肉也能治病,补血的,得了白血病的人,就得吃这玩意儿,据说很管用。当时那一大锅肉煮出来,馋得狗都吸溜鼻子,口水哗哗往下流,那哑巴端着半锅肉要送给我们,我爹却连门都不开,在家里直擦枪,说这个黄皮子可千万别招惹,别看这徐哑巴现在吃肉吃得欢,等回头那老黄皮子找上来就完啦!”
第449章 换命
“结果当天晚上,那老黄皮子就来了。那黄皮子来的时候,还是深夜,直奔那徐哑巴家的鸡窝去,那公鸡刚叫了半声,就哑了,在那拼命扑腾,整个鸡窝像是炸了窝,在院子里拼命扑腾。
“那徐哑巴人哑,但是不聋,白天吃了半锅黄皮子肉,现在浑身燥热,正睡不着,听着那鸡窝里一阵闹腾,提着枪就出去了,月光下,就看见一头浑身白毛的黄皮子,像人一般立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它。那院子里,到处都是咬断了脖子的鸡,还在拼命扑腾着身子垂死挣扎,整个院子里全是喷溅的鲜血,看起来非常恐怖。
“那黄皮子如此怪异,要是换成旁人,估计早就吓了个半死,但是那徐哑巴天不怕,地不怕,煞气十足,当时就给端上枪,瞄得准准的,轰隆一枪,就给它打死了。”
“深更半夜的,猛然传来一声枪响,震得我们家窗棂子嗡嗡地响。我父亲心里藏着这事,本来就担心,这时候就一咕噜爬起来,拿着猎枪,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我当时还小,也被枪声吵醒了,也拿着我的弓箭,跟着爹跑了出去,那天正好是个月亮地,地上落了一层露水,白茫茫的,待推开他家的院子,我们两个人全都吓住了。”
在这个明晃晃的月亮底下,院子里横七竖八,全是死鸡,墙上,院子里到处都是喷溅的鸡血。在院子中间,徐哑巴光着上半截身子,两只手紧紧攥着一只老母鸡,正在龇牙咧嘴地撕咬着鸡脖子,大口大口喝着鸡血。看见我和爹进去,他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满脸是狰狞的鸡血,看起来又诡异,又可怕。”
“我当时还小,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弓箭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那徐哑巴喉咙里咯噔一声响,扔下了那只母鸡,竟然一脸狞笑地盯着我们,弓着身子,迈着诡异的步子,一步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爹当机立断,迅速将猎枪子弹上膛,想都没想,对着徐哑巴上方就开了一枪,就听见轰一声响,院子里立刻传来一股浓烈的火药味,煞气无比,把徐哑巴给镇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在那边停住了,不过依旧唆着眼睛看着我们。
我爹上去又是一枪,这一枪直接从他身边打过去,那火药枪打出去,铁砂一打一大片,这次铁砂擦过他的脸膛,才让他害怕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蹲下了身子,抱着脑袋,浑身发抖,像是非常害怕。”
“父亲迅速给枪上膛,一面逼住他,一面小声对我说,快去叫你娘起来,赶紧把镇上那个杀猪的崔屠夫叫过来,还有那个跳大神的,就说徐哑巴被黄皮子上身了!”
“我哪敢耽误,推开门就跑,人还没到就在那哭喊起来,就我这大嗓门,没过几分钟,全镇的人都知道徐哑巴被黄皮子上身了,大家全都跑了过来,一个个围在院子里看稀罕。”
“最先赶来的是崔屠夫,他换上了平时杀猪的行头,一身全黑的衣服,中间扎着一跳大红色的布条子,手里倒拎着一把杀猪刀,大大咧咧走过来,一把拽过徐哑巴,先劈头盖脸给了他几个嘴巴子,给他打服气了,才跟我爹打了个招呼,问到底怎么办。”
“我爹也不懂这到底怎么办,这时候,那徐哑巴突然叫了一声,那声音很古怪,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接着两眼一翻,两只脚乱蹬,鼻孔直往外流血,几个人按都按不住。”
“这时候,人群里有懂行的叫了一声:‘不好,这是黄皮子在换命,它给自己吊死啦!’”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白色的老黄皮子是来索命的,它折腾了那徐哑巴那么久,本来想等他身上的人气去的差不多了,就要施法害死他了,却被我爹给打断了。现在,它也不打算活了,自己已经偷偷找了个地方,要把自己勒死。在这之前,它已经在徐哑巴身上下了咒,它是怎么死的,徐哑巴也会怎么死,这就叫换命,一命抵一命,是黄皮子最狠的招数。看徐哑巴的样子,现在那黄皮子已经给自己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