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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中国大陆的地盘上,我们是中国人,岂能眼睁睁看着外敌肆意横行?青龙等人进入云南就是为了攫取‘超级武器’,然后以此要挟各国。蒋公子,你的根也深植在中国这块沃土上,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要侮辱了‘中国人’这个名字!”叶天心急如焚,声音越提越高。
蒋公子沉默地伸出食指擦拭剑刃,似乎听不到叶天在说什么。
“这是最后的时刻,正与邪、佛与魔之战即将展开。地球轴心将是真正的焦点,它的力量能够改变世界。叶天,记住它,这才是重中之重……”迦楠直起身,伸直双臂,其余十二人缓步由光雾中退出去。
那幅山水画的一半已经被鲜血涂遍,深浅不一的殷红色之中,一条昂首腾飞的巨龙跃然纸上。龙头、龙身已经有了,只剩龙尾被遮掩于一大片之字形的山峦后面,而山峦的颜色与画面的其它部分迥异,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鲜红色。
叶天走过去,审视图画,与脑子里的玉龙雪山地形图对照。这幅画其实就是电脑屏幕上表现出来的那幅,来自于迦楠的内心世界。
“摸摸那里。”迦楠向龙尾处的山峦指了指。
叶天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仍然弯腰伸手,在山峦上轻轻一触,竟然感觉到那一小块地方炽热滚烫,如同一壶烧滚了的开水。
“怎么会这样?那是什么地方?究竟代表什么?”叶天苦笑着吹了吹险些被烫伤的手指。
“那就是地球轴心的入口。”迦楠伸出手,将指尖上垂着的一颗血珠滴落在山峦上。滋啦一声,血珠竟像落进烧红的铁锅里一样,瞬间化为蒸气。
“那地方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叶天又问。
“要追随你的心,而不是被现实迷惑。密宗前辈们留下了这幅‘颠倒乾坤大山水’的画,在画的反面留下‘血隐玄机’,就是为了点醒真正的守护者。叶天,我要走了,剩下的任务需要你独力完成,天国再见……”迦楠向后退了一大步,盘膝打坐,双手在胸前结成“莲花见性大手印”。
此刻的他,从体态到外貌,已经变成了一个垂老的僧人,不再有之前少年藏僧迦楠的半点痕迹。也就是说,不到一小时内,他就完成了从少年到老年的生命过程,如过山车一样呼啸着完成了今生这一轮回。而这一幕,就是在叶天眼前真实发生的。
“可是,大师,我现在两手空空,根本不知道从何开始?外强内敌,四面楚歌,以我目前的能力,只怕捉襟见肘,难以抵挡。”叶天焦灼地跟过去,盯着迦楠的双眼。
眼为心灵之窗,迦楠的眼睑皱褶迅速增多,疲倦地垂下来,遮盖住了那两颗浑浊的、黄褐色的眼珠。
“大师,请再次指点迷津——”叶天不甘心,提聚内力,双掌爆发出两股激荡奔涌的热流,倏地贴在迦楠的左右太阳穴上。这种“内力激流”能够刺激人的脑部穴道,起到令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的作用。可惜,叶天的内力发出,如同泥牛入海,收不到任何反馈,迦楠的头脑中似乎已经空空如也,像一所已经腾空了的房子。
“生死流转皆因嫉妒恶业所感,际此成所作智光照亮暗路时:唯愿不空成就如来引导于前,唯愿贞信度母佛母护佑于后;唯愿使我安度可怖中阴险道,唯愿使我安住一切成就佛土……”迦楠噏动着嘴唇,沉声诵经。
那是《西藏度亡经》上的句子,藏族僧人临终之时,自诵、他诵,以求超度亡灵,早登轮回,转世投胎。
叶天的心渐渐冷了,因为他知道,迦楠自诵《西藏度亡经》,便代表自己正走向死亡,进入生命的弥留时刻。
“大师,一路走好,来生再见。”叶天后退一步,双掌合十,恭敬地鞠了一躬。任何人都无法逃脱死亡天劫,既然迦楠必死,他也强留不住。
《西藏度亡经》是一部藏传佛教密宗名著,中文译者参考西方人士熟知的古代《埃及度亡经》书名而译为《西藏度亡经》。该书是古代印度的一部经典,系8世纪莲花生时代创作,传入西藏后被翻译成藏文,名《中阴闻教得度》,朗达玛灭佛时被埋藏于地下,成为“伏藏”,后由仁增噶玛宁巴从色丹河畔的甘布达山掘出。
《中阴闻教得度》就是人在已离人世之后,尚未投生之前这个名为“中阴”的阶段之间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对他读诵这部经典,即可使身在“中阴”境中的亡灵,解除种种“中阴险难”的恐怖,乃至证入不生不灭的法身境界或得报身佛果,以了生死轮回之苦,至少亦可得到上品的化生或转生,以免落入饿鬼、畜生、地狱等三恶道中。
笼罩迦楠身体的光雾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盘踞在他头顶的一小团白光。
“大师安心去吧,我一定拼尽全力,为全人类和平而战,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叶天低声自语。
那团白光一闪,发出“噼啪”一声,像是燃烧了整夜的蜡烛突然爆出一个烛花一般,随即熄灭,房间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叶天……咳咳咳,咳咳咳咳……”不知过了多久,蒋公子虚弱地呼唤了一声,随即便是一阵掩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声。
“我在这里。”叶天回应,思想从玉龙雪山的雄伟气势、恢弘构图中抽离回来。“地球轴心”在那里,想必下一步的战斗焦点就要转移到那里去了。
“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价值了。”蒋公子苦笑着说。
窗户上渐渐有了亮光,黎明即将到来,他们的确是应该离开了。
恰在此时,那幅画的山峦部分自动燃烧起来,迅速蔓延。火光映亮了迦楠的坐姿,他的脸上带着大彻大悟之后的欢愉畅快表情,双手已经转为“明王普照印”,双腿也不再是叠坐之势,而是变成了一腿蜷曲,横压在另一条直伸腿的膝盖上。那种姿势,正是得道高僧升天时,告知弟子“我已觉悟”的意思。
叶天愕然,竟忘记了扑火,只是怔怔地看着迦楠的脸,心里轰然作响:“他觉悟到了什么?与地球轴心、人类毁灭有关吗?他脸上的表情是看到人类得救而欣喜呢?还是因为无法可施、末日同亡、悲壮到极点而惨笑?我从他的领悟中,又能获得什么?”
十几秒内,整幅画都烧成了飞灰,灰烬飘飘,散落满屋。
“颠倒乾坤大山水”是藏传佛教保守秘密的方法之一,与“伏藏诸法”的作用相同,就是将某些线索用特殊液体反画于纸上,晾干之后,看不出痕迹。等到继承者采用火烤法或是血涂法时,线索就会显现出来。
叶天背着蒋公子撤出祠堂,趁着村里人还没起床的空当,穿过几条小巷,进入茶树林。
“你的人在哪里接应?”叶天感觉背上的人喘息越来越沉重,不免暗暗担心。
“抱歉,我的人已经死光了,没有接应者,只有最后一名战斗观察员还在。他的作用,是负责向上级报告这里的情况,收到短信后,很快就会前来跟我会合。至于我……这条命终归是要留在云南了,真是不甘心啊……”蒋公子挣扎了一下,手中那柄短剑不小心碰到了叶天的脖子,带过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还是收起那柄剑吧,不吉利。”这次轮到叶天苦笑。
他知道,那柄剑有这样几种名字,分别是军人魂、中正剑、成仁剑、自杀剑、黄埔军魂将军剑。该剑的来历,是民国时期蒋介石先生赠给其黄埔学生、得力部将及有功人员的随身短剑,因为在其剑柄上刻有“蒋中正赠”字样,因此得名“中正剑”。在北伐战争、抗日战争时的许多战役中,由于部分军人因丢失阵地、重伤等原因而以此剑自杀殉国,此剑遂被传为“军人魂”。又因剑身上刻有“成功成仁”字样,也有人称之为“成仁剑”。除此之外,它还有另一个不太好听的称呼“自杀剑”。
中正剑的颁发宗旨意在培养唯命是从的军人,是一种荣耀的象征,起初能够获得这柄剑的寥寥无几,大部分是黄埔嫡系和地方实力派。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这柄剑的数量越来越多,种类也五花八门,据不完全统计,整个民国时期,保守估计,中正剑的产量也不下百万柄。不过,以蒋公子的身份来看,他所持有的,必定是正宗的“中正剑”。
“不吉利吗?中国古训上说,文死谏,武死战。作为一名统帅,要为这场战争的失败负责,要用自己的热血洗刷战败的耻辱——”
“错。”叶天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既然现在咱们讨论的是‘中正剑’,就要回顾发生在中国大陆上的抗日战争、国共战争。在长达十几年的大战中,很多国民党将领因失败而自杀谢罪,成就了‘中正剑’的名声。可是,偏偏就是‘中正剑’的颁发者蒋先生,要对旷日持久的战争负最大的责任,也是最该以血谢罪的人。事实怎样?蒋先生退到台岛后……”后面的话,叶天不想再说下去了,面对像蒋公子那样的明白人,无需说透,点到即止就好了。
人生面临无数次失败,如果战败就自杀,哪怕是像狸猫一般有九条命,也不够用的了。叶天希望能打消蒋公子的死意,然后两人联手,共同对抗青龙。
“叮”,蒋公子在剑锋上伸指轻弹,无限感慨、无限怅惘地说:“今人无法评述历史功罪,但我不能辱没了蒋家列祖列宗的赫赫名声,必须用自己的鲜血洗刷耻辱。”
叶天叹了口气:“好吧,良言劝不了死鬼,你想怎么办,随便你好了。”
他刚刚跨过一条长满了刺棘的小水沟,“嘻”地一声,司空摘星一边捂着嘴偷笑着,一边从一排茶树后钻出来,鬼头鬼脑地向叶天身后张望着。
“喂,搞什么啊你?吓我一跳!”叶天恼火地吼了一声。
“嘻嘻,我是来接应你的,正好听了你的这段宏篇大论,受教受教,多谢多谢。”司空摘星踮着脚尖走近,突然伸手,从蒋公子手上抢到了短剑,上上下下打量着。
叶天稍稍停步,辨识了一下方向,继续前进。
“呀,这么好的一柄剑,还真是令人爱不释手呢!我去过台湾十几次,也没偷到一柄上等的中正剑。这一次,可能是上天被我舍命救人感动了吧,天赐好剑,让我一见钟情。”他双手托剑,装模作样地向上拜了两次,然后嚓地一声还剑入鞘,直接塞进了自己怀里。
叶天气得语塞,那是蒋公子用来自杀的剑,司空摘星也恬不知耻地中途劫下据为己有,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让他又气又笑。
“还我,把剑还给我。”蒋公子大概从未遇到过司空摘星这样的无赖,一时大意遭抢,气得连连挣扎。
“嘻嘻,还你?你是不是要用它自杀?反正你要是死了,剑还得归我,不如你趁着没死之前先送给我,做个顺水人情好不好?说到自杀这种事呢,方法有无数种,上吊跳楼、撞车喝药……对了,你朋友在前面等着你,说不定可以送你一程,开枪帮你自杀。好了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中正剑都已经是我的了,谢谢啊,谢谢。”司空摘星一溜烟地从叶天身边掠过,消失在茶树后面。
“喂喂,谁在前面?来的是谁?”叶天立刻追问。
司空摘星的声音远远地飘来:“是个老熟人,大理见过……顾……”
后面的字都听不清了,只有一个“顾”字。叶天脑子一转,立刻想到了“顾惜春”的名字。
第02章 观音庙中
果然,远远的,叶天就看到岔路上多了一辆深紫色的别克商务车,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正优雅地靠在车头上,嘴角衔着烟斗,悠然自得地向这边眺望着。
“你的观察员就是他,顾惜春?”叶天停住脚,不觉有些好笑。之前在大理蝴蝶山庄,顾惜春一直是个眼高手低、遭人戏弄的尴尬角色,谁料到在市侩气息十足的外表掩护下,他竟然是台岛来的特工人员。
蒋公子没有开口回应,死扑扑地伏在叶天背上,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叶天加速前进,回到岔路上,把蒋公子放进宽敞的商务车内。另一辆车上,孔雀和小彩静静地坐着听音乐,完全置身事外。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叶天直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汗和脖子里的血,百感交集地叹息着。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犹如昼夜不停的潮汐,将千里沙滩冲刷得平静无痕。当黎明到来时,“仍然活着”就是最幸运的事。
顾惜春分开风衣衣襟,露出里面那身质地精良的灰色阿玛尼休闲西装,又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才好整以暇地开口:“小叶,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们大家就是有缘分,走到哪里都会遇到。”
他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做作,叶天不想理睬他,但出于礼貌,不得不应付:“顾先生,蒋公子伤势很重,就交给你了,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祝福毕竟只是祝福,估计蒋公子应该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好说好说,蒋公子是国家栋梁,一定会吉人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