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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像、白晓蝶、方纯、小彩这四种不同形象在他脑海中飘忽交错着,令他思绪万千,无法定神。
“嘿嘿,我清楚自己能吃哪碗饭,不能吃哪碗饭,所以——什么人?”司空摘星蓦地惊叫起来,唰地掠向窗前,一把掀起窗帘,右手中弹出一柄银色的转轮手枪,指向窗外。
窗外无人,只有死气沉沉的夜色和山庄四角探照灯射出的四道惨白光柱。
“我明明看见那个女子出现了,那个美得不像人的女子……”司空摘星喃喃地后退一步。
叶天意识到司空摘星的失态,却不多问。
司空摘星收起枪,忽然自嘲地一笑:“我如此神经过敏,难道是喜欢上她了吗?自古苗女多情,现在偏偏倒过来了,成了我江湖浪子司空摘星喜欢苗女。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笃笃、笃笃”,有人轻轻敲门。
叶天料定是方纯,立刻起身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的正是刚刚换过妆、换过衣的方纯,皓齿红唇,明眸如星。
“有件事,我必须现在跟你谈,方便吗?”方纯没有太多客套,而是开门见山。经历过无为寺一战后,她跟叶天距离拉近了许多。
叶天点点头,让在一边,请方纯进来。
司空摘星还算识相,几秒钟内便带着摄像机隐藏起来,不跟方纯打照面。
方纯见了地毯上的鸡骨头,脸上立刻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因为以她对叶天的了解,对方绝对不会随地乱扔垃圾的。
“请坐,喝点什么?”叶天不动声色,走向冰箱。
“雪碧就可以了。”方纯回答。
叶天拉开冰箱门,一罐雪碧立刻从里面递出来,原来司空摘星竟然是用缩骨术藏进了冰箱里,令叶天禁不住摇头苦笑。
方纯在沙发上落座,等到叶天帮她开了汽水罐,才低声说:“刚刚在房间里,我看到——不,是感觉到有一名神秘女子出现过。我看不到她,因为她的速度非常快,如鬼魅一样。她在偷偷监视我,也进过我的房间,因为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她身上的特殊气味。”
叶天保持沉默,甘心做一名无声的好听众。
方纯双手捧着汽水罐,郁闷地叹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不说是‘香味’,而是说‘气味’吗?”
叶天摇摇头,他看得出,方纯的情绪非常糟糕,眼睛里不时流露出忧心忡忡的阴翳。
“那种气味,是箭毒草、印第安眼镜王蛇花粉、爪哇七星粉蜘蛛这三种大毒物混合在一起后发出的,微甜、微腥、微苦。我知道,哪怕有一毫克那种东西的粉末进入人体的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系统的话,三分钟必死,连注射抗病毒血清的抢救时间都不够。作为一名天不怕地不怕的赏金猎人,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神就在身边,它的勾镰就悬在我的头顶。”方纯一边叙述,一边倒吸凉气。
世界上存在无数种瞬间置人于死地的剧毒植物和动物,以上三种,不算是最毒的,却绝对能排进“毒物榜”前一百名之内。问题是,箭毒草只生长在大陆西南荒山野岭中的绝壁石缝里,与另外两种产地相隔极其遥远,不太可能同时出现。况且,只需一种毒药就能杀人,何必同时携带三种?
叶天没有盲目地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方纯。
一件垂及脚踝的白色灯芯绒风衣裹住了方纯全身,两侧口袋位置略微凸起,显露出两柄短枪的形状。当然,在她黑色半靴的靴筒中,必不可少地插着快刀,身体的其它部位,也会藏着各式各样不知名却能致命的武器。赏金猎人这种职业,其实是杀手行业的衍化版,只不过猎人为金钱工作,杀手却为主人效命。
嘎嘣一声怪响,汽水罐被方纯的大力捏得瘪进去,汽水狂喷出来,洒在地毯上。
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叶天立即回手拿过纸巾盒,抽出一叠纸巾,帮方纯擦拭衣角。此刻,他才意识到风衣下面,方纯一直都在偷偷发抖。
“对不起,我失态了。”方纯颤声说。
“没事。”叶天笑笑,把用掉的纸巾抛进垃圾桶里。
就在他回身、低头又坐正、抬头的几秒钟时间里,窗帘一卷,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灰衣里的女子鬼魅一样无声地出现了。之前毫无征兆,女子的行动速度比司空摘星更快,更诡异。
方纯丢下汽水罐,反手拔出双枪,喀啦、喀啦两声,子弹上膛,侧向卧倒,指向这名不速之客。
叶天端坐不动,但他的眼睛被女子灰衣上亮闪闪的磷光狠狠地刺痛了。
“别动——”方纯无法压抑声音中的颤抖,枪虽在手,她却没有扣动扳机的勇气。
“别开枪,你会死的。”女子开口,裹住头脸的灰巾抖了抖。
“听她的,别开枪。”叶天冷静地低声告诫方纯。双方实力相差太大,那女子要是存心杀人的话,无需硬闯进来,只把衣服上的磷光顺风撒进来就能得手了。那些在灯光下闪烁不停的不是磷光,而是某种能够瞬间致命的毒虫,这是一个浑身带毒的危险女子。
“我进来,不过是要找一个人,与你们无关。”那女子飘然向前,从叶、方二人中间穿过,停在冰箱前面。
一股腥风无声无息地在房间里弥散开,逼得方纯翻身后退。
冰箱门开了,司空摘星蜷缩在一大堆罐头、饮料之间,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幸会幸会,我躲进这里都能被你找到,我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那女子伸出被灰布密密麻麻包裹着的右掌,冷冷地说:“那东西呢?给我。”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反问:“什么东西啊?我不知道。”
那女子阴森森地向前逼近:“棋盘下的龙鳞。”
司空摘星向外挣了挣身子,冲着叶天指了指:“在他手上。”
那女子头也不回:“撒谎,只有你才明白那片龙鳞的用处,局外人谁明白其中的玄机?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不交出来,就等死吧。”
“无为寺、藏经阁。”方纯冰雪聪明,从“棋盘”二字立刻联想到他们在说什么。
叶天脑子里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力量令服部九兵操石化的?神秘女子来找‘棋盘下的龙鳞’,难道那才是事件的关键?”
司空摘星叫起来:“不不,我根本没碰那龙鳞,否则也会像服部九兵操那样石化了。你故意在棋局下放进龙鳞,目的就是想害死整个无为寺的人。想不到你人长得这么漂亮,心却狠毒如蛇蝎。”
急切间,他想从冰箱里窜出来,但女子一垂手臂,便箍住了他的脖颈,使出类似于格斗术中“十字锁”的技术,肘弯卡在他喉结上,只需稍稍发力,就能令他身首异处。
“喂,手下留情。”叶天跳起来,指尖挟住刀尖,时刻准备出手救人。
砰的一声,司空摘星的双脚在半空中乱蹬,险些踢倒了冰箱。
“少管闲事,你们跟这件事无关,还是趁早离开吧。”那女子轻蔑无比地说,“跟蛊苗部落作对,没什么好处。”
“放……放开我……”司空摘星拼命挣扎,双手也上下挥舞着,捞来捞去,突然抓到了女子的蒙面巾,一把扯了下来。女子盘在脑后的发髻也被扯散,一头奇长的黑发飘落下来,竟然一直垂到脚后跟。形如松松垮垮的长蛇一般。
女子一愣,司空摘星趁机挣脱她的束缚,半空翻身,飘然落在房间一角的电冰箱顶上,挥动着蒙面巾大笑起来。
事实上,他假装被锁住,不过是骄兵之计,“贴身扯下蒙面巾”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叶天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早就出手救人了。
“毫不夸张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司空摘星叹了口气,语气无比诚恳地赞叹。以他的年龄和江湖阅历,按说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失态,当着叶天和方纯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又怎样?”女子孤傲地回答。
“一个漂亮女人是不该学习打打杀杀、毒蛊害人的,美色和秋波就是与生俱来的杀人利剑,何必舍近而求远?你只要说句话,马上就会有超过一千名男人,心甘情愿为你去杀人,甚至为你而死。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分钟,我被你锁住脖颈,闻着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浑然忘却了反击与反抗,恨不得就那么一辈子闻下去,直到老死终生。”司空摘星痴痴地低声叙述着,其表情语气,不啻于深深坠入情网的十七岁少男。
叶天与方纯对视了一眼,没有笑话司空摘星的“痴”,而是内心涌起了更深的警惕。苗女善蛊,让男人着迷也是“蛊”的一种,而且蛊术中媚惑男人的方法至少有上百种。如果司空摘星因为“蛊”而喜欢上那个女子,一世英名就尽毁于此了。
女子不理会司空摘星的话,再次重复:“把龙鳞给我。”
司空摘星脸上堆起苦笑:“我不能给你,至少它们在我手里,你就会一直找我。我怕——一旦你拿回它,从此就消失不见了。”
女子仰着头沉思,忽然跨前一步,从乱七八糟的冰箱内部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不锈钢盒子,挥手一摇,盒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就猜到,它在这里。”她淡淡地说,随即回过头来,大步走向窗前。
她果真有着一张天姿国色、完美无瑕的脸,双眼又大、又亮、又有神,黛色的眉纤细清秀,如两弯新月,鼻梁也小巧挺拔得恰到好处,嘴唇更是增一分太厚、减一分太薄,轮廓造型犹如电脑制图软件精确修整出来的,颜色红润,纯粹天然。
“拦下她,盒子里就是令服部九兵操石化的龙鳞!”司空摘星大叫。
叶天一凛,立刻伸出手臂,把方纯挡在身后。
藏经阁上,服部九兵操手臂跌落成石的诡异一幕,仍然回旋在他脑海中。“石化”二字,犹如两枚钢针,刺得他的心骤然紧缩。
女子停在叶天面前,紧盯着他的眼:“不要搅进来,我提醒过你的。西南大山绵延千里,不是你们这些汉人能够驾驭操控的。看在你曾施舍于我的恩情上,我才违背族规提醒你。走吧,走吧,所有踏进这里的人,结局只有一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种声音,与叶天在藏经阁里收到的来电一模一样。
“施舍?”叶天一怔。
“港岛文华酒店后,暗巷里,被打劫的乞丐。”女子说。
叶天的心突然一沉,因为那件事是两年前的冬天发生的。
“我很有诚意,回头吧。”女子说完,随即穿过窗帘消失了。
叶、方、司空三人谁都没有直追出去,因为窗帘的半边一直有剧毒磷光在闪闪烁烁着,跟女子灰衣上的相同。
“她说的‘打劫乞丐’,是怎么一回事?”司空摘星悻悻地问。
叶天本来不想解释,但转头接触到方纯探询的眼神时,只好开口:“两年前的圣诞节平安夜,我从港岛文华酒店出来,很偶然地看到几个地痞拖着一个逃犯的乞丐进了旁边的暗巷。于是,我尾随过去救了乞丐,还给了她一点钱。没想到……没想到……”
当时,他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任何男人都该管”的事,三拳两脚打跑了那五个怪模怪样的古惑仔,然后亲手搀扶起倒在墙角的乞丐。他没有刻意地去看对方的脸,毕竟天底下的乞丐衣着打扮都是大同小异的。他把对方带到另一条人来人往的街上,又给她一些钱,然后才离开。
有些事,绝对不是“偶然”的,叶天能够猜到,那件事肯定就是苗女布下的“局”,专门针对自己的。
司空摘星苦笑了一声:“就这样?”
叶天点点头,懒得继续解释。
“她美不美?”司空摘星继续问。
叶天无语,对这个诡异出现的苗女,他心里只有“惊骇”二字。
“你们相不相信,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苗女的脸,会出现在几千年前的青铜器上?”司空摘星沉寂了一会儿,才苦笑着追问。
叶天走过去整理电冰箱,方纯则小心地靠近窗帘,隔着三步远弯腰观察那些磷光,两个人谁都不理睬司空摘星的怪话。
很快,电冰箱里的食物都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重新变得井井有条。江湖中人,做每件事都有特殊目的,叶天此刻才明白,司空摘星搞乱冰箱,不是个人的陋习,而是要藏下那个盒子。
“磷光消失了,很可能这就表示,苗女已经远离。”方纯直起腰,终于松了口气。苗人善于用蛊毒杀人,其犀利程度,胜于刀枪,令人防不胜防。
她拉开窗帘,推开窗,面对着夜幕下的空荡荡大院。
段承德的手下再警惕十倍,也阻挡不住像苗女那种绝顶高手,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叶天也来到窗前,跟方纯并肩站着。
“谢了。”方纯说。
叶天摇摇头,两个人心知肚明,“谢”是为了叶天举手挡住方纯,使她远离苗女,免受侵害。他们之间的好多话,都被精简为一两个字或是一个动作,不必说出来,对方便能完全领会。
“你有没有一种‘被设计入局’的不祥预感?”方纯问。
叶天摊开手掌,低头凝视掌心里的乱纹,许久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