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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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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香雪兰只说了一个字,半空中有电光一闪,一把小刀已经横贯进她的喉咙里,不偏不倚,直接洞穿气管。

那是叶天发出的刀,被麻脸收走又偷偷还回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香雪兰摇晃了一下,双手按住桌子,挺立不倒。

一瞬间,麻脸抛掉微冲,从腰间抽出两柄大口径短枪,扔给叶天一柄,急叫:“动手吧,别留活口!”他自己毫不犹豫地从左向右兜过去,一枪一命,连杀七人。

青龙的人阵势大乱,有几个正想举枪反抗,却被急冲过来的叶天劈面击倒,毫无招架之力。

几秒钟内,麻脸、叶天两人逆转局势,高高在上的香雪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出手,搅散了这个看似完美的结局。

司空摘星大笑:“你该听我话的,多行善积德,才能有个好结果。可怜啊,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一次被逼上了断头台!”

麻脸与叶天之间有惊人的默契,不过,那不是麻脸,而是乔装易容后的方纯。刚才对叶天说过的那句话,就是在蝴蝶泉公园对歌亭时提前定下的联络暗语。

“好了,我们终于替青龙一党收拾干净了残局,真的好累啊!”方纯抹去了伪装,短枪遥指香雪兰。

叶天的担心全部烟消云散,因为方纯比他想象得更能干。

香雪兰的喉咙里咯咯连响,惨笑着望定台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她始终低估了你,才有今日之败,不是吗?”方纯长舒了一口气,在人丛中觅见小彩,招手要她过来,轻轻搂在怀里。这个可怜的失去了生母、亲哥哥的孩子,今天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心里一定已经吓坏了。

“也许吧。”叶天累了,不愿多谈。

那把小刀的真正作用是雕刻木像的,现在用来杀人,令他心里很不舒服。方纯故意用“搜出小刀”这个小花招吸引了香雪兰的注意力,也降低了她的警惕性,才让最后的“一刀贯喉”完美上演。

叶天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回任由方纯摆弄的道具。仿佛她是通观全场的导演,其他人全都是听话的演员,何时登场、何时退场、何时倒下,都在她一板一眼、淡定从容的指挥之下。

“一回生,二回熟,我相信咱们的合作永远都是天衣无缝的,你说呢?”方纯略带歉意地笑着问。

叶天不置可否地苦笑一声,走上台,弯腰俯视香雪兰。

“原来,你才是真正能决定战局胜败的人,我实在是太低估你了,不过你……你……你杀了我,永远没人能解释沃夫子在泸沽湖那夜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嘿嘿,嘿嘿……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石化……石化……”香雪兰的脸变为死灰色,原本光滑的额头上开始泛起一层湿漉漉的死光。

那把小刀从咽喉正中刺入,从颈后大椎穴上方三指处透出,稳、准、狠、绝之至,连一丝一毫抢救的余地都没有。叶天在海豹突击队学到的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当断则断、不留后患”,刚刚那种情况下,只要小刀准头稍微偏出,不能封住对方的哽嗓咽喉,香雪兰一声令下,现场就能演变为一场微冲子弹如瓢泼大雨的大屠杀。所以,狭路相逢之战,容不得半点怜悯与迟疑。

“会吗?”叶天苦笑,“抱歉,如果你不把我逼上绝路,自己就能留下退路。但是,你没有,所以,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石化……石化……沃夫子的石化……”香雪兰浑身抽搐了一阵,嘴角缓缓地涌出了鲜血。

段承德也走上来,默默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香雪兰。

叶天起身,低声说:“段兄,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麻烦你替我收回小刀,那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东西。”

刀一拔,香雪兰立死,能够妥善处理最后一幕的,只有段承德。

叶天向外走,司空摘星立刻喋喋不休地跟在后面:“叶天,喂,等等我叶天,那架摄像机提供的情报怎么样?等等,你还没付钱呢!”

他们一路回到手术台所在的密室,服部九兵操仍然仰面躺着,失神的双眼瞪着头顶的无影灯。地板上,污血汇成了一幅古怪的抽象画,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死了。”司空摘星连蹦带跳地冲过去,抢先发出遗憾的感叹。

叶天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替服部九兵操阖上了眼睑。“忍蛇”是忍者用身体毕生培育的生物武器,犹如炼蛊师们自小就深植体内的“护身虫”,蛇与人、人与虫因长久相处而渐渐有了心灵感应,两种不同物种的生命融为一体,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香雪兰攫走了服部九兵操肋骨下的“横须贺之忍蛇”,等于是对他的谋杀。

“我觉得,这个老日本鬼子脑子里还藏着很多好东西呢!就这么死了,真他妈的可惜。叶天,你下一步要去哪里发财?会不会带人追击北狼司马?能不能……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嘿嘿,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只是想看看司马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司空摘星嘻嘻哈哈地笑着,迅速绕着手术台转了一圈,把服部九兵操的上上下下搜了个遍。

叶天摇摇头,蛊苗部落肯定要去,但他不愿与北狼司马起正面冲突,因为此行是为了救小彩的命,与黄金堡垒、超级武器等等毫不相干。

“你——你?”司空摘星急了,“我把摄影机都送给你了,把你当自己人,可你倒好,这么不给面子了?”

叶天正色回答:“司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去追赶北狼司马吧。我已经决定带小彩进山,小孩子的命尤其珍贵,容不得半点马虎。你跟我们走在一起,就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会害死小彩的。”

他把白床单往上拉了拉,盖住死者的脸部,面部表情凝滞冷肃,犹如一尊佛像。

诚如司空摘星所说,服部九兵操身上藏着太多二战期间的秘密,就像一块记载历史的活化石,就这样死在香雪兰刀下,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波诡云谲的二战历史给了史学家、军事家们以绝好的研究学习的资料,足以写成千万本汗牛充栋的煌煌巨著。只不过,被那些所谓的“真相”湮没的“真正的真相”,却又多如满天繁星,数不胜数,穷极人类智慧、人类历史也发掘不尽。

叶天知道,人类一直都在发掘秘密,但同时又在这个过程中创造更多的“秘密”,无休止,无穷尽。美国五角大楼麾下的“51号地区”,就是这样一个被无数秘密堆砌起来的“秘密”组织,而他因工作关系,数百次进出“51号地区”,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再见,安息吧。”他向服部九兵操的遗体深深鞠了个躬,不知怎的,竟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刨除了国籍、门派的区别后,大家都只是身不由己的江湖人,为着不同的使命而奔走战斗,直到被一堆黄土掩埋,腐朽成灰尘,幻灭为磷火。百年之后,中国人与日本人、忍者与侠士毫无不同,都只是史卷上可见或不可见的一个名字。

司空摘星想了想,讪讪地笑着,摘掉镣铐,一个字走了出去。等到出门,又悠悠地叹气:“叶天,其实那是段承德的孩子,治不治病,去不去山里,都是他的事,你何苦揽这些乱七八糟的活上身?以你的身手,随随便便开个价出来,八方势力就会争着抢着聘请你加盟,不一定非要为老段出力。你、我再加上方小姐,咱们三个结盟的话,绝对不次于北狼司马的队伍。喂,考虑一下,要不要一起干?”

叶天冷笑一声,坚决地摇头。

“你……你……就没见过你这么毫无进取心的人!”司空摘星彻底死心,悻悻地丢下这一句,然后扬长而去。

空旷的密室中,只剩叶天与尸体。

过金沙江进山之路,并不平坦,但叶天既然做了选择,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解决问题。

此刻,他轻轻地掸掉了衣袖上的浮尘,淡淡地笑着,自言自语:“真正的战斗,就快要开始了,不是吗?”

蝴蝶山庄度过这场劫难后,段承德大病不起,连续两天都要靠强心针、营养剂、输血包支撑。阮琴一直陪着他,寸步不离,全天候精心照顾。在香雪兰控制局势的时候,段承德一度想上演“苦情计”,借机向香雪兰发动反击。经过那种生与死、血与火的劫难折磨后,他与阮琴之间的感情似乎更深了一层。

司空摘星没打招呼就第一个离去了,他已经被黄金堡垒之类的神奇传说迷住,大概是一个人渡过金沙江西去了。

第二个离去的是少年藏僧迦楠,临别前,他夜访叶天,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我的师父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世间一切诡变看似纷纭忙乱,实际却是有线路可循的。他毕生苦修,只是为了参透‘如何让天下万众止戈’的秘密。昔日在天龙寺后面的雪山上,他借助万年寒冰古洞的力量,不饮不食,闭关三十三天,终于领悟到,化解兵戈的起源就在大理无为寺。于是,他抛下尼泊尔天龙寺的权利与名誉,孤身东来。在无为寺,他跟服部九兵操讨论佛法、棋艺、武功、道义、僧辩、禅机,试图用个人智慧化解天大的危机。他一直把自己当做锤头,要敲碎服部九兵操那块顽石,把充满戾气的对方改造为大义凛然的卫道者,找出对方记忆中‘超级武器’的秘密。我带人来到大理之后,师父坦承自己已经失败,服部九兵操的灵魂结界力量太强大,他非但不能改造日本人,反而受到荼毒反击,受了眼中的内伤,只能躲在‘钟室’里,以‘灵魂自囚于长生藤内’的方式养伤。”

事实证明,夏玛诺布没有躲过最后一劫,藏经阁一战,他还是不能控制服部九兵操。

叶天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在它的笼罩下,各方势力都将自投罗网,陷入苦苦挣扎之中。网的主人,或许是青龙,或许是其他什么神秘人物,最终目的,都是绞杀一切,独掌乾坤。

“十四大师是一名伟大的预言师,之前准确地预测了阿拉伯世界里的二十年变故,从两次海湾战争的起止到扑克牌通缉令上每个人的下场。这一次,他预先洞察了青龙威胁世界的大阴谋,才主动约见淘金帮的人,希望他们能第一时间阻击青龙的魔爪。很可惜,人性的明暗变化,是连预言师都无法掌握的,淘金帮一行人被青龙离间,意见无法统一,反而被青龙各个击破。在这里,我不得不佩服青龙的手段,天龙寺诸僧中,竟然也有人被他收买,我带来的随从们变成了击杀淘金帮众人的凶手。我去看过雷燕了,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目前,所有的叛徒都被清理掉了,明天我就会上路,如果有缘,以后再见。”迦楠起身告辞,脸上无悲无喜,平和淡定。他的年龄虽小,言谈举止间表现出来的睿智,却像一名历尽劫波、洞察世情的老僧。

“你去哪里?”叶天忍不住问。

对方的话解开了淘金帮遇袭的谜题,但却没说明十四大师的预言中还包括什么。

“向北,向北。”迦楠淡然笑着,跨出门去。

阶前,一大群高高矮矮、服饰各异的异能之士静静地肃立着,一见到迦楠,突然一起跪倒,额头触地,虔诚致礼。那些人,曾出现在无为寺的佛堂内外,不知何时,竟追到这里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迦楠停步,声调柔和、满含怜悯地问。

“夏玛诺布仁波切说过,当全世界风平浪静时,他就可以引领我们进入永生,这也是大家从四面八方齐聚无为寺、甘愿为他老人家日夜护法的原因。现在,他去世了,请您答应我们,那句话依然有效,对不对?”领头的人回答。

在他身后,四个人双手托着一幅卷起的画,似乎就是挂在十四大师禅房内的那幅墨迹浅淡的反笔山水画。

“永生、永生、永生……”各种操着不同方言的声音轰响起来。

迦楠下了台阶,抚摸着那幅画,沉默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回答:“广义上说,无人得以永生。死亡是痛苦的,永生亦是痛苦的,因为你们无法挣脱死亡的桎梏,怕死,才会拼命渴望永生。实际上,当你们突破了死亡的羁绊后,才发现生命已经陷入了另一个更大、更悲观的苦难循环中。”

异能者中,有一小半目光闪动,抓耳挠腮,似乎已经领悟了迦楠话里的真谛。另一大半却仍然面无表情,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走吧,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向北,向北。”迦楠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穿过跪拜着的异能者,走向蝴蝶山庄的大门。

所有人起身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离去,再没有人向叶天看上一眼。

风波初定的第三日上午,有人通知叶天和方纯,去山庄里的冷冻室,段承德有些话要对他们说。

春风轻拂之下,方纯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脚步轻快,笑容满面。

“围绕在蝴蝶山庄上空的阴霾似乎散了,又似乎散去的只是表面现象,更深一层的危机正在酝酿当中,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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