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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的死亡笔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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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闵递一把柳叶刀给我,吩咐我剖开尸体的胸腔时,我感觉手腕发软,怎么也没有剖向那苍白的皮肤。老闵看了看我,把柳叶刀要了回去,叫我看着他怎么做。

说话间,他已经落刀划开了女尸的胸膛。我看到了人体脂肪在柳叶刀下张裂开来,听到胸腔因受到挤压发出的“咕噜”声,血腥的气味向四周弥漫……最后,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旁边吐了出来!

旁边几个老警察偷偷地笑了。

老闵拍拍我的肩膀,说还有比这恶心的呢!以后习惯就好了。我盯着老闵那双刚解剖完尸体的手,只觉得肩膀酥麻了半晌。——此后不久,当我遇到腐败尸体的解剖时,我才明白他所说的“更恶心”指的是什么!

而那次解剖,我根本还没有看清脂肪层下面那些原本烂熟于心的结构和器官,目光甚至都一直没有在那些物体上聚焦过!虽然此后,我在案件的分析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为最后的破案立了功,但却并没有给我带来一丝快乐。那女子的脸孔一直在我脑海里,诉说着什么,挥之不去。

那件案子,虽然是我第一次参与侦破的,但对于详细的案情,并没有追根究底地去问个究竟。听着那些关于作案动机和过程的赘述,只会让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女子无辜的脸孔!因此,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杀害的!

而现在,我可以毫不眨眼地剖开任何一具尸体,不动声色地翻腾里面的五脏六腑,沉溺于师父所说的第四维空间之中。——有时,那些物体还是带着温度的!

 第2章 妖刀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当法医,我回答不出来。

为什么要当法医呢?我有时也问自己。然而问过之后,又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因为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答案,尤其相对于一个人的行为而言!并不是所有的表象都能给出一个内在的理由,存在就是存在,就这么简单。很多理由,只不过是被人为地赋予,人为地一厢情愿。——当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我终于发现,现实永远超出人的想象,在有些时候,你甚至会连自身都无法想象!

总有人喜欢问我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作为一名医学院曾经的妖怪类人物,我在学校引起的争议很大。当年的教授,一部分人对我的评价很高,认为我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生,而另一部分人认为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废才,不可救药!

正面评价的那些人中,临床学教授对我的期望最高,他甚至希望我留在大学里,做他的助理,一起搞理论研究。这件事让人感到有些可笑,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像我这样不喜欢基础理论的学生,通过考试修满学分都还是个问题,就更别谈什么更进一步,指望能在理论研究上有什么建树了!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方面表现突出,让他有这样的看法。但教授说,他不这样认为,他所看重的,是我总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想法,不拘泥于即成的定论,敢于质疑一切——质疑是历史前行中永恒不竭的动力。

的确,我不喜欢那些高高在上的说教,在我看来,那些所谓的真知灼见不过是特定条件下思维的产物,是约束人的绳索。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因为这些事物赖以存在的前题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变化。然而正是我的这种对权威的藐视,让班主任很是伤脑筋,他坚持认为我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学生,满脑子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大学同学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妖刀”。之所以为妖,是以此表示有别于寻常人,坦白说来,就是独树一帜的怪物。在学校里,我把大学数学可以只考到30分,也可以把临床医学考到100分,可以对医学概论中的问题一无所知,也可以与教授深入讨论人体解剖学,因此他们说我对成绩“为所欲为”,只要我高兴!在接受我关于“一切定论不是定论”的观点之前,他们这样的语气里不无讥讽,似乎我就是那思维古怪,自寻烦恼的堂·吉诃德。后来我证明自己,是通过对人体器脏结构的剖析。——我能通过人体的各种表现,来分析各器官的变化状态,从而抽丝剥茧,推断出该人经历过什么,有着怎样的状态。这让他们佩服不已,说我就如同游走在人身上的柳叶刀,已是人刀合一。

总之,我不喜欢刻板的规律运算,只对一切运动变化的物体感兴趣,尤其是这些物体表现出来的个体特征。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厌烦了课本,迷上了人体穴位,热衷于研究不同时间段穴位的变化情况,还经常趁同学不注意的时候,在他们的身上做实验,观察他们的反应。班主任多次点名批评了我,说学习要勤恳踏实,不要搞歪门邪道,否则只会误入歧途。倒是临床学教授很高兴:“我们培养的就不应该是哪方面都平庸无奇的学生,而应该是这样的怪才!”话虽这样说,但到邻近毕业,他还是没能说服其他老师让我那几门没修完分数的课程顺利过关。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拿出高考前的劲头看了一个星期的书,没有打球、没有约会,没有去校门口的影厅看成人电影。一个星期后,我把没及格的学科逐一考了一遍,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所有课程,而且统统60几分的成绩让那些为了通过考试读书读得天昏地暗的同学咋舌不已,用他们的话说:一分都没有浪费!

像我这样无法长时间去专注同一件事物的人,去搞医学研究似乎扯远了点,对此我有自知之明!但即便如此,在同学眼里,我也应该是某座著名医院里的一名前途无量的青年大夫才对。而我这个所谓的怪才毕业后的选择,着实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在禅市——我家乡公安局的特殊专业选聘中,我报考法医并获得了通过。

而后,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城市,当了一名法医。

其实那些好奇的人并不了解,我是一个很迷茫的人,对于未来从没认真地去思考过!对我来说,未来是件预设了无数个前题的事物,有着无数种未知的可能,也许一个动作,就足可以改变这种可能,谁能预料到以后的事呢?如同我现在的职业中所遇到的一样,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为什么,即使是生死!因而,对于生活,我抱着跟上学时一样的态度,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禁锢在意识的框架之内。——既然如此,一切随意吧!

其实对我来说,当法医并不算是跨专业就业,因为在此前的学业中,我选修的就是法医学,是一个叫钟任之的客座教授把我领进了法医这个世界的大门的。在这个世界里,我就像是刚刚有所感知的新生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新奇,一切都让人兴奋!

后来我想,之所以选择法医这个职业,或许还和我的家族有关。我爷爷在旧社会警察署做事,而叔叔是新中国的一名警察。上辈无意中的言谈对我起着耳濡目染的作用,或许使得我的潜意识里,把这份伸张正义的职业潜移默化成生命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在这里,我特别想提一下父亲。据上一辈人说,我父亲从小就表现出了很强的从医天赋,如果不是生不逢时,他可能也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他很小时便对爷爷珍藏的医学著作很感兴趣,很多人体知识无师自通,十几岁就能替别人分析诊状。爷爷因此对他寄予了特别的厚望。但有时候,事情并不是按着人的想法来发展的。大运动时,爷爷被视为旧社会遗毒,遭受了很大的打击。父亲也因此辍学,没有完成他的学业。但父亲凭着自己的医学天赋,自学了医学知识,在市里开了一个门诊为别人看病。所看的病症无所不包,外科、内科、儿科、妇科都是他施医的方向。据说他医术高超,赢得很多人的尊重。但是他施展的医术常异于他人,因此也有人说他是旁门左道。

我一直知道,对于因为自己职业原因影响到父亲的学业一事,爷爷有着很大的亏欠感。小时我问他,以前他在旧警察暑是做什么的。爷爷从来没有正面回答我,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羞于出口!也正因为如此,那时的爷爷,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迷!

爷爷信佛。不过,那是自母亲生下我之后才开始的。

我出生的那天,父亲正拿着柳叶刀给一个摔得内脏出血的病人做缝合手术。怀着身孕的母亲在旁边帮忙给器械消毒。这样的手术在当时很罕见,闻讯赶来的医疗监管部门官员要求父亲立即停止手术,将病人送到正规医院救治。父亲没有听从,而是当着他们的面划开了病人的腹腔。那些医疗监管人员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他抽出内脏里溢出的血液,并使用原始的缝合方法缝合着损伤的内脏。

缝合完病人的伤口,父亲被监管部门报警后赶来的警察带走。

对于为什么没有听从医疗监管部门官员将病人送往医院的要求,我父亲后来解释说:那个伤者内出血严重,能做这种内科手术的医院距离太远,如果长途颠簸,病人将非常危险,即便送到医院,也未必能抢救过来。

经过父亲抢救的那个病人后来被送到一家大医院,活了过来。那里的医生非常惊奇父亲的缝合手法,并说如果不是父亲的缝合,那个病人很可能活不了!因为没造成严重的后果,我父亲被拘留了几天后回了家。

父亲显然没有顾念到母亲。直到回到家后他才知道,因为惊恐,还没等到瓜熟蒂落,母亲就把我生在四周堆满了医疗器械的仓库里,直到后来有人发现把我们母子俩送到医院!

母亲后来回忆说,可能是从医疗器械堆里出生的缘故,自被生下来,我就喜欢攥着一把手术刀玩。——当然只有刀柄。我没把她的话当真。我知道,母亲一直希望我正正规规地从医学院毕业,堂堂正正地做一名医生,以此完成父亲深埋在心底的心愿。她这样说,无非是想告诉我,我生来就与医学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或者说,我是为从医而生的!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早产,生下来时,我只有四斤六两重!而且,医院的医生让母亲做好心理准备,早产儿可能会有智力缺陷!

爷爷是那时候开始信佛的,经常会有一帮教友来家里找他,称呼他青莲居士,想必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号。教友聚会的理由,无非是哪里的庙宇需要修缮,哪里办庙会需要帮忙一类的琐事。然而爷爷干得不亦乐乎,似乎唯如此再无其他乐趣可言。

而随着我慢慢长大,似乎的确表现出了弱智的一面。比如我比同龄的孩子要迟一两年才会说话;对大人们的逗玩无动于衷,只对落在椅子上的苍蝇感兴趣;喜欢摆弄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身体的柔软位置;尿床一直尿到十二岁等等,如此种种,让家里人着实慌乱了一阵子。爷爷尤其惊慌!

自发现我的诸般不正常以后,爷爷主动承担起了照看我的任务。除了饮食起居,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跟我讲那些,我后来才知道的法医知识。爷爷说那是最能锻炼思维的一种训练方式,也许能对提高智力有所帮助。因此在我后来的印象里,总能浮现是这样一副画面:父亲很少主动和爷爷说话;爷爷则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总喜欢喃喃自语,或把我抱在膝盖上,抚着他的身上的某一部分告诉我叫什么,里面是什么样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怎样打开了去看。

母亲很反感爷爷这样,时常找借口将我抱走,不愿意让我接受这些东西。许多年后,当我知道了爷爷在旧警察署里的职业时,才明白那些东西已经渗进了他的骨子里,他所说的正是自己一些不忍舍弃的东西。而在母亲的眼里,爷爷曾经从事的只不过是一份污秽不堪的职业,一种迫于无奈的谋生手段而已!

但我不这样认为,反而觉着十分好玩。曾经有几次,我拿了父亲的手术刀,将别人送给我的布娃娃剖开,想看看爷爷所说的那些神秘的东西。但结果很让人失望。倒是母亲发现了之后脸色大变,当即收缴了那些我试图用来满足好奇心的工具,把我拎到了父亲面前,对他说:“看看你的宝贝儿子都做了些什么!你就这样任凭你老子灌输他那些不着调的东西?”

父亲看看被我剖得七零八落的娃娃,没有出声。

“你看他,还这么小,就整天闷声闷气地做这样的事,长大了还了得!不得变成人肉屠夫?”母亲看父亲不以为然的样子,更生气了,一只手拧住我的耳朵说道。

“自己的崽子还不了解他?”父亲突然呵呵笑了,“翻不了天,大不了还去干爷爷做过的事!”

“你就这么有信心?看你到时别因为他哭!”母亲松开手,叹了声气说,“你们都不管他,我还管个什么劲!”

那时的父亲,已经很少给别人看病。我更多的时候看到的,是他拿着一本关于人体的书,斜靠在家中的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看着。

爷爷和父亲之间难以调和的真正原因,我是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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