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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下去唱,跟乐队一起。”
“这里好啊,下面太嘈杂了。就在这里唱给我听好吗?”
下面有人送了咪头来,阿哈没接,撑住露台的栏杆,望着灯火辉煌的南明河的两岸,她如在梦里,唱这首《往事如昨》——
往事难忘温馨如昨,依然荡漾心头;春去春回绵绵如梦,但愿你勿忘我……何年何月才能相逢,重温往日旧梦?花开花落几番如梦,但愿你勿忘我……
“太好听了,也太感伤了!阿哈小姐你唱歌太有感情,让人听了心里……”
李遥说着,靠近阿哈一些,一只手臂自然地就要搭到阿哈的肩上……几乎就在那一条手臂要落下的瞬间,一支萨克斯管在他们身后吹响,音乐虽然极其幽雅柔和,但还是把李遥吓了一跳,那手臂就无力地收回来了。
王鹰闭着眼睛,吹奏《月亮河》。
阿哈转身惊喜地叫:“王老师!”
王鹰依然微闭双目,冲着他们吹奏。“Moon river……”月亮河,梦里的河。
阿哈陶醉地望着他,李遥脸上的愠怒却久久没有消褪,鹰钩鼻在微微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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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花房姑娘(1)
3。花房姑娘
城市季节的变换是悄然而不着痕迹的,不像山间,大好河山随着季节改变而旧貌换新颜。城市的一切改变,只能从女人们的身上来体现,夏天一到,云贵的美女就穿上了五颜六色轻薄的裙衫。如果你是个外乡人,如果你在初夏去了这个高原上的盆地城市,远隔几十公里就听闻亚洲第一瀑布的轰然水声,你同时会惊讶:为什么城里有那么多美女啊?她们睁着鹿一般的大眼睛,全是那个著名女演员宁静的孪生妹妹一般,为什么她们没事可做?为什么她们每天都打扮得那么漂亮,好像天天在过节一样?
的确,这个城市就是这样的,美女除了陪男人打打麻将,余下的事情就是痛快吃东西,好好留意她的妆容,男人们就很满意了。这也是云贵美女除了宁静之外,都不愿出门闯天下的重要原因。
阿哈和这些大眼睛的美女又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她那漂泊的心,她是在梦里生活的人。除非回到金竹大寨,否则在任何地方她都感觉到自己是异乡人,无法和周围的人和事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唯一拥有的,是她的梦想和歌唱,这样的梦想只能是在远方。时光如流水,而歌唱也如同流水,永远要去更远的远方。
她看到夜晚的玫瑰越来越多,那都是从昆明空运过来的,据说是加拿大种。红玫瑰和黑玫瑰总会给她眩晕的感觉,粉玫瑰是柔弱乏力的,她不喜欢。而黄玫瑰,无论是在酒吧的紫光里,或是如梦的夜色里,都格外的令她振奋。
每个晚上,无论是在贵州饭店、新月酒吧,或是广寒宫,火宫殿的老板李遥都会安排人送上十八枝红玫瑰或是黑玫瑰、黄玫瑰、粉玫瑰、白玫瑰,然后在遥远的卡座上向她微笑致意。她其实是看不见他的笑容的,但知道他在笑,在优雅地做出某一个轻微的手势,扮演着绅士。
绅士或者淑女,是扮不出来的,那与天性有关,否则,迟早是要露馅的——阿哈每回看李遥,其实下意识是在看他有没有露馅的地方。
“猫儿钻出了口袋——露馅,哈哈哈!”
在贵州大学读书的美国留学生Jam,一有时间就泡吧,阿哈去到哪他就跟到哪。他最拿手的是,一看阿哈有空就给她讲他祖国的各种俚语,这个“露馅”的俚语,也是他讲给她听的,他用中国话讲,显得十分的笨拙,每个字吐音都一样的重。但他很认真努力的讲,每讲一个就大笑一阵,像单纯的大男孩。
Jam喜欢阿哈,看王鹰和阿哈形影不离,他就去和王鹰一块琢磨萨克斯管,原来他也吹得不错。他只要有空就从位于花溪的学校赶到云贵,整夜跟着他们,许多时候,酒吧客人喜欢听王鹰用高音萨吹奏。每到这时,Jam就可以用降B调的低音萨给王鹰伴奏,效果出奇的好。
阿哈十分喜欢Jam的个性,觉得他十分的透明、阳光。他们三个人成了好朋友。Jam一高兴,就要对阿哈唱崔健的歌,那首《花房姑娘》——
我独自走过你身旁,
并没有话要对你讲,
我不敢抬头看你脸庞;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
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你的惊奇像是给我赞扬;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
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
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
我无法逃脱花的迷香,
我不知不觉忘记了方向;
你要我留在这地方,
我要我和它们一样,
我看你默默地说不能这样;
我想要回到老地方,
我想要走在老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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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花房姑娘(2)
我明知我已离不开你姑娘。
阿哈总是微笑着欣赏Jam快乐的歌唱,然后才对他说:“Jam,你已经唱了十多遍了,每次见面你都唱这歌。”
“是啊,这是我专门为你去学的,学了就为了唱给你听。”
“谢谢Jam!”
王鹰让她感到踏实和有所依靠,Jam让她感到快乐。李遥,就不是一个透明的人了。
阿哈对他是看不准也吃不透。
在掘平生第一桶金时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李遥,在阿哈面前一直是拘谨和含蓄的。
李遥有时候会研究一下玄学,读读古书。古人说了,不能只正衣冠不正心。李遥每晚去见阿哈之前,都要回到火宫殿自己的休息室打扮一番,衬衣一定要穿新熨烫妥贴的,皮鞋也一定要新擦过。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他在心里重复着古人的话,并反复地对自己说:“瞧,比年轻娃儿有钱,比有钱人有风度,比知识分子潇洒,比艺术家雄,比时髦先生有内容,比留学生……”
经过反复的自我暗示和鼓励之后,他像地道的城市猎手那样吹起口哨,开动在小城里足够炫耀的红旗轿车,驶上了追逐猎物的高速公路。
阿哈爱上了这城市夜晚的生活,开始像王鹰那样昼伏夜出了。她如一只猫,穿行在黑夜各个霓虹灿烂的处所。夜晚是虚无的,夜里的一切都变得轻盈,夜里的人们有着松弛和茫然的表情,似乎谁也不想支配自己而只想被人支配。夜和音乐更是有着天然的联系,她的歌喉能够穿透重重黑夜,到达神的府第。
而李遥,火宫殿的那个怪物李遥,他那么精瘦骨感,跟王鹰学吹萨克斯管时还经常把音吹破。他对阿哈的渴念,已经越来越按捺不住了。因为迷恋阿哈,他对自己身边的女性态度变得粗暴,特别是那些女歌手,稍有不满就骂骂咧咧,她们见了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能躲就躲。
有个叫麦黄的女歌手,阿哈曾经听到她唱《往事如昨》,声音沙哑,风尘味特重。她在火宫殿已经演唱了近十年了,可以说,一有火宫殿就有了她,当初的火宫殿完全靠她撑起台面。大家都十分尊敬她,算是火宫殿的元老、大姐大,李遥对她也十分感激,有时表现在大家的眼里,活脱脱就是情人关系,所以谁要想讨好老板,就先讨好麦黄得了。
但最近,李遥对她也有些压抑不住的厌弃会流露出来。比如过去,她唱完后休息的间隙,见有重要的客人,或是李遥的朋友之类,会主动来打招呼,陪坐一会,俨然老板娘一般,如此“识相”,也是李遥十分满意的,客人也觉得很有面子,偶尔还可以对他俩开点带色的玩笑。李遥会粗口不断,麦黄就扮出贤淑的样子,越发让人觉得他们男主外女主内了。最近一次,听说老板晚上开红旗车接了个歌星来火宫殿,她急得唱歌老走调。演唱完后要上露台去,看李遥到底接了个什么人来,被咨客将她拦住了。
那两个穿红色长旗袍的女孩子平时看够了她的趾高气扬,她们每天站在门口对客人也对她说“欢迎光临”时,她总是乜斜着眼睛,抽抽鼻子算是对她们的不屑回应。所以,现在她们不但将她拦在楼下,还转过身故意说给她听:“她还不知道,老板都叫她是‘夜光’了!”
麦黄当即愣住,腿是跨进大门里了,但半天才回过神,心里一阵疼,差点气上不来。
“夜光”是云贵人骂长年混迹歌舞厅的女子,说她们只有晚上化妆后漂亮,白天一卸妆立刻现出人老色衰的可怕原形。
听着楼上陌生的脆嫩的声音、李遥殷勤的讨好应酬声,她心里陡然膨胀着对李遥的万千怨恨。真是历来犹见新人笑,有谁知道旧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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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槐 花 香(1)
4。槐 花 香
五月的鲜花开遍原野,六月的洋槐如天上的云落在人间。洋槐本是五月开花,但因为高原的春天来得迟,它的芳香就要等到六月才成熟,然后在城市的天空里漫延。洋槐花的香味儿很甜,含到口里更是蜜糖一般。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半个云贵城的居民靠了漫天里白云一般的洋槐花,靠山上的蕨菜根、田坎上的折耳根,度过了饥饿的岁月。
李遥经历过那样的岁月,童年的他,父母先后病逝(其实是饿死的,他们吃观音土,吃得肚子胀大,脸色灰白,后来就卧床不起),瘦弱的孤儿在五、六月里,每天大早就去河边树下捡风吹落的白色花朵,吹一吹尘土赶紧送到自己的嘴里,不一会儿就吃饱了。
火宫殿的大门前是一排高大的槐树,活了上百年了,有的树身已经爆裂,从老树的空心里又长出了新树,枝繁叶茂,每到五月底六月初,雪白雪白的洋槐花飘散出醉人的甜香,一条街都芬芳馥郁,浓烈的香味一直弥漫到春雷广场。广场上有伟人的塑像,是“文革”时立的,几十年后还是十分巍峨,只是面目上有一道道钢筋锈蚀被雨水冲刷后流下的污痕,一只高举的右手五个指尖上,总是歇着五只麻雀。
李遥最喜欢站在火宫殿三楼的露台上,与伟人遥相对望,思考些历史往复和个人命运方面的事情,偶而向河对岸打招呼的熟人挥挥手,模仿的也是伟人的动作架势,并有心以此当成自己的标志性动作。
六月十九是火宫殿十周年大庆的日子。
以往的周年庆,四区八乡的舞狮队伍都会被邀请前来,从火宫殿门前一直舞到南明河畔,半个城市都能听到欢快的鼓乐声。今年,老板李遥有了新的想法,他要在中华南路的百花影剧院举办阿哈和王鹰的专场音乐会,邀请省歌舞团乐队担任伴奏。唯一的条件,就是阿哈和王鹰音乐会成功举办后从此不能跑场,只能在火宫殿演出。
不管怎么说,这对他俩来说都是难得的机遇,至于以后被李遥买断,是个不公平的条件。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没有签协议就不能说定了。
王鹰明白,李遥这么做目的并不在于将他们炒红然后掌握在手,而是……
这家伙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但王鹰相信自己能够保护好阿哈。
不管怎么说,一个正规的舞台,一场展示自我的音乐会,鲜花和掌声,是每个音乐人都渴望的。王鹰在加紧练习新曲目的同时,还要为阿哈创作一批新歌,时间不多了,他晚上不再出来工作,全心全意创作,要为阿哈写一批歌。
任何一个歌手,如果没有原创作品,而只是翻唱别人的口水歌,是永远立不起来的。王鹰暂时给阿哈的定位是“森林女神”,就按照这个定位来给她写歌。本来对于阿哈的气质和嗓音,这个定位是最适合她的。但是因为云贵市从旅游业方面被定位为“森林城市”,他再给她这样的定位,怕是有地域局限了。
但暂时他还考虑不出别的更好的定位。
这个定位,阿哈也很喜欢。
“叫森林公主不更好吗?”李遥说,下意识里觉得自己可以娶一个公主但不可以娶女神。
阿哈笑道:“李老板,女神比公主境界高啊。”
李遥悻悻走开。
他们一起讨论了他即将创作的一组歌曲,就以布依族民间故事和古夜郎传说为素材,以绿色森林、宇宙、生命、梦为主题。他们在火宫殿的露台上讨论时,阿哈突然激动万分,跳起来搂住王鹰的脖子,两腿像熊一样盘绕着他,口里喊叫:“我一辈子就想唱这些,永远唱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的纯洁的拥抱,情不自禁的“熊抱”。她还像个孩子。他暗暗觉得,他有能力引导这个孩子,让她真正成为一个歌坛的“森林女神”。他会用他全部的心血、他对她的难以抑制的爱和激情来创作。
他只是凝视着她的眸子,对她说:“不会,你不会只唱这些,这只是一个开始……”
李遥在他们身后假咳几声,王鹰将她放下按到藤椅里坐下了。
李遥要求他们的排练也必须要在火宫殿进行。每个晚上,李遥开着红旗车从贵州饭店跟到新月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