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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喜鹊多又多,
人家成双我成单。
喜鹊飞过阿哈水,
剩我一个守空山。
布摩推阿哈一把,想将她推出去,阿哈抱住了他的腰坚决不动。
那姑娘知道他心里有人,还是不放弃,又唱:
太阳渐渐要落坡,
哥哥要渡哪条河?
若能与哥同船渡,
当牛做马也快乐。
他回:
心不甘来意不甘,
山不转来水在转。
不见喜鹊飞回转,
我愿从此守孤单。
对方不甘心:
喜鹊一飞无影踪,
马儿吃草钻布筒。
妹心是那蓝天云,
为哥落入大河中。
他沉默了。
人群里发出了嘘声,那痴心的姑娘自己表白了又没结果,很不高兴:
崖畔花开崖畔红,
大河涨水小河涌。
青春年少不找我,
腊月梅花枉自香。
阿哈不由得叹息:阿哈恋颜如卿,这后生恋阿哈,那姑娘恋这后生,同是有情人,同被无情抛。人若有情,就会对别人无情?
太阳快要回到森林的后面,回到山的那面去了,它在山冈上拖下了金色的轻柔纱幔,在西天空里浸染出玫瑰一样的酒红。阿哈独自登上坡顶,看这大自然最短暂的美丽时刻。她伸长了脖子沐浴这花瓣一般的霞光,闭上眼睛享受它微弱的温暖。醉人的晚风,细细雕刻着她精致的脸庞和脖颈,将她的倩影留在黄昏蓝色的天空中。
转过身来,她看到了山坡的另一边,接近城镇的边缘,恰好有一弯列车嘶鸣而来,它来自远方云贵,一路南行,很快就要跨越省界,去向南方广东。列车长龙一般钻进大山的隧道,她脚下的大地,这巍峨的大山,长久地震颤……
太阳落山之后,群群星辰出现在深蓝如瓷盆的夜空中。
西边的一群姑娘在木叶、笛子、唢呐的伴奏声里载歌载舞,她们要舞到长夜过去,东方发白。东边的牛肉汤锅已经煮沸,添加了药材的汤锅肉格外香,人们饥肠辘辘,口水要流下来了。
有人递给布摩一大碗肉汤,他想给阿哈,发现阿哈不见了,他才抽了一锅子烟叶啊!他迈开大步,睁大鹰鹫一般钢亮的眼睛,在艳丽欢乐的姑娘堆里寻找。但是,所有的篝火旁都没有阿哈的踪影。
“闺女!阿哈——”
“阿哈——”王姓后生找到布摩,还来不及高兴,布摩告诉他阿哈不见了,黝黑的脸膛上流露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沉重。
“阿哈,我的闺女啊!”
“阿哈妹妹——”王姓后生的呼唤比布摩更急迫,在人群的边缘回荡。
山风呼呼响,很快将他们的呼唤吹得破碎,人们的欢声笑语将那些呼唤的碎片掩藏。牛肉汤锅吃光了,布依人自酿的米酒也倾饮一空,篝火将所有的脸膛照得发亮。森林里的夜色浓浓地滚来了,滚过峡谷,滚过大山。夜色滚过的地方,篝火更加红艳,布依姑娘的舞姿更加疯狂又轻盈,火光映红了姑娘和小伙子们的笑脸。夜,无比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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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马在梦中飞翔(1)
4。马在梦中飞翔
王鹰还在他漫长的噩梦之中。
漫长纷乱的梦境里,他有着很多的愿望急于要告诉别人,他无法表达,别人也毫不理解。他指挥不了自己,别人对他的要求也不予理会。他无论说什么别人也不回应,这令他万分焦急。
他常常感到,现代人的沟通其实都是浅层次的,真正深层次的沟通很难,孤独是永远的事实。即使是两个做爱的人,他们因为深入了彼此的身体而暂时将孤独的枷锁解除,但彼此的灵魂依然在各自的门后徘徊,一个灵魂看不到另一个灵魂的真面目,更不可能彼此重叠。
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那无法改变的核一般存在的自我。
每个人的自我都是一颗黑暗而坚固的核,核的中心是一粒种子,种子可能会发芽缔结出更加新鲜的生命,也可能默默腐烂掉。
每个现代人都在奋力寻找自己的表达方式、寻求自我的出路。
在城市生活里,自我实现的路径越来越多,人与人之间可能是平行线,也可能在某个点上交叉,之后又大相径庭,各自东西。孤独因个体意识存在而在,如果个人意识不被他人了解,孤独就成了恒久屹立的壁垒。
我们渴望别人的理解,客观上别人也在理解着我们。我们主动让人了解的,却已经先就将自我灵魂的大半蒙蔽,这就是有时候人连自己也不相信的原因。但我们被人了解的,永远只是衣饰与表情、言语所呈现的部分。我们的衣饰、表情、言语,又有哪一种不是精心打造的呢?它们是我们的装备,不是为了抵御,就是为了某种欲望的诉求和目的实现。
王鹰问自己:为什么我一直孑然独身?
他固执地等待一个可以和自己的灵魂重叠的诚实灵魂,寻找一条可以与自己的历程重叠的透明轨线。但是,他知道,这永远不可能。
历来,他对孤独有着难以言喻的体会和领受。
漫漫时光中,一个在思想的核心燃烧但处于生活边缘的流浪者,孤独地与世界互相打量,孤独地走在路上。
曾经,在云南的昆明,一个流浪到中国、总在花店门口晒太阳的缅甸老女人,抓住他的手,用结巴但十分有力的中国话说:“你不可能结束孤独漂泊的命运,除非,你拥有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在老女人满脸的皱褶里阅读到她孤独的人生史实。她的话触痛了他,为此,他买来一枝蓝色的玫瑰送给她。蓝色妖姬令老太婆干枯的眼睛发出绿光,她有些羞涩地望着他“嘿嘿”笑,说:“花儿真美,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送我美丽的花,做女人多么不幸啊,她们总是早早就被时光毁掉!”
他安慰她:“时光并没有毁掉您,因为您的智慧,时光又给了您别样的东西。”
“是吗?你真是个好人,难得的好人,我很久没有遇到好人了。”她抓紧他的手,“我没有别的礼物可以送给你,但可以把我知道的一些事实告诉你听,相信对你会有用的。”
她仔细地看他的掌纹,又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你们中国人都相信自己是动物变来的,十二种动物就可以将你们管住了。我知道,你是属马的。你将遇到奇异的女子,但对你来说,将是致命的遭遇。”
他真是属马的。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叫我嬷嬷吧,就像那些草原上的人一样叫他们亲爱的奶娘,叫我嬷嬷!”
“嬷嬷……难道您也知道我的祖先是在草原上、在马背上长大的?”
“你的祖先是,但你不是。”
“偶然见面,您那么肯定?”
缅甸老女人眼睛再次发出绿光:“啊,连我也不知道,有些时候,一些人和事一齐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样的时候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眼下,你的过去,你的一生都在我眼前出现。”
他虽然不信,但高大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抖动了一下。
“嬷嬷,那么,请您告诉我,我此后的人生……”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孩子,我当然不能告诉你!”
“至少,您得……”
老女人竟然羞涩地笑笑:“你是个英俊男人,天底下有多少女子为你着迷而你却不知……我说过了,你将遇见奇异的女子,她会和你的生命发生纠缠不休的关联……”
老女人说着,固执地转身离开,混入那些老挝、缅甸来的苗族人群中。王鹰的耳边听到他们和国内的苗族同胞亲切地用苗语聊天。
他记住了昆明街头这个外国老女人羞涩的微笑。
就那一天,他突然想离开,去新的地方。
他拎着乐器箱子,立刻去到火车站,乘上去成都的列车。
他在昏迷中回忆着生命历程的一个又一个片断。
相对于正常生活中的人,昏迷者的孤独才是正常、应得的。他所受的一切幸福或是煎熬,是在人所不知的梦中。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匹栗色的高头大马,在花溪大道上飞奔,在白云区和乌当区,在阿哈湖畔,在相宝山和狮子山,他一直梦见自己在飞奔。有时候是阳光明媚的四月,花溪大道两旁开满了金色的油菜花,花粉飞扬,金色的粉雾一直弥漫到天边的山脚下,而种满庄稼、开满野花的远山景色如同油画一般,有着紫色、蓝色、绿色和金黄色。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一般人的梦都是无色的,只有黑白如同默片,彩色的梦是很少的。他在梦里独自感叹:如果做梦看到的都是这些美丽的景色,多好啊,他愿意做梦。
美丽的景色很快消失。噩梦连连,他知道自己陷入噩梦,但是没有人能够拯救自己。他担心自己回不去了,现实的世界,每天走过的那些熟悉的路,酒吧里的小舞台,夜晚的路灯和摇晃着身子的山里汉子,阿哈的小手到夜晚就变得冰凉……他拥有她了吗?阿哈……
他想说:“帮帮我,我要回去!”
他说了。他说了吗?
没人听得见,他的嘴唇并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人们都哪里去了?他着急地叫喊,他们为什么听不见他的叫喊?为什么就留他独自在噩梦之中?
更多的时候,他在漫长的半明半暗的甬道里爬行,全身无力,但前路无尽头。他看见许多门洞,透出光明,阿哈的身影就伫立在柔和的光明之中。当他赶上前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并出现在另外的门洞中。
他想念音乐了。
在看见阿哈的身影伫立在柔和的光明里的时候,看见半明半暗的甬道的时候,他都想起了音乐,他想用音乐来描述那浓稠而黯淡的日光里自己的犹豫和努力,想用某种旋律来描述阿哈那不断消隐又不断浮现的形象。他想看清她的表情,神秘而又安详的,那女神的表情,爱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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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马在梦中飞翔(2)
阿哈,阿哈,她要将他带去哪里?
那黯淡的日光,那些门洞之后,是什么样的地方?他猜想那是一个广场,一个被人们忘记、被风雨和岁月蛀蚀的存在,光秃的回廊和断残的石柱,歇落两三只在虚无里穿梭的褐色小鸟。
他找不到他的萨克斯管了,它不是一直跟随着他,他一直那么小心地携带着它的吗?每一次将它从箱子里拿出来之前,他都要先净手;每次放回去之前则用柔软的金丝绒将它仔细擦拭,然后小心地放进箱子中间和它身形一致的凹槽里,仿佛它是一枚巨大的珠宝,是不会说话的婴儿。然后,嗒的一声扣好了箱子,拎在手上,沉沉的分量,仿佛就是他的生活、他的人生的分量了。
为什么他会想到广场?是不是和演出有关?他是有一场隆重的演出啊,他和她的,他已经准备很久了,就等着那个如梦如幻的时刻的到来,舞台,灯光,音乐,神思凝想的脸庞,一次次饱满绽放的激情,灯光里的喜悦,眼睛里的朦胧幻想……所有的声音和光明浑然一体,给他带来轻的感觉,上升的感觉,一直升到半空之中,轻和愉悦……而她的声音,从天庭传来,从泉水中涌来,从花香里飘来,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在所有的寂静、所有的喧哗和光明里诞生,再次将他带到半空,虚无之中,云端之上。透明的,轻的,呼吸的,半空——这才是他的地方,是他每一瞬间的渴望,是他最丰富最饱满的愉悦。
他看见舞台,舞台下人山人海,人们聚集在广场上。人们期待着什么,长久的等待已经令他们不耐烦了,人群骚动起来,集体的情绪就要失去控制,嘈杂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的迟到,令期待已久的狂欢被死死扼制。他本是个很准时的人,整个乐队从来都等着他的一个手势,然后合成器发出鸣响,鼓手敲出第一个音,贝司手开始癫狂……可是他迟到了,迟迟不见踪影。没有他,整个乐队就残废了!他迅速赶来,像鹰一般轻地飞升,并滑翔到台上,准备为他们演奏。但是,他们叫嚷起来,他清晰地听见他们对他说:“可是,我们不懂马语啊!”他感到十分绝望。
他看见了阿哈,阿哈是懂马语的,她曾经飞身跃在半空,抱住他壮实温暖的脖子,将脸颊在他柔滑的棕毛上摩擦,与他耳语。但是眼下她在人海一角,仰着脸,冷漠地望着他……
“阿哈……”他向她奔过去,她却突然消失了。等他再在人群中发现她的时候,她分明是他母亲的模样,远远地望着他,他呼喊,她却听不见。
他着急,挣扎,无论是母亲还是阿哈,包括陌生的人群,都很快消失了,他站立在陌生的地方,感到发冷,灰蒙蒙的天空倾斜下来……
李遥来看过王鹰。
火宫殿着火那天,李遥在朝阳桥上跌倒,左手脱臼,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顾着要奔去火宫殿,被消防队员拦在了桥上。当时那手就没了力气,吊甩甩的不听自己的指挥,大脑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