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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我实在是太寂莫了,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那些同事都好像把我当外人,经常嘲笑我的英语水平。身在异国他乡,又处在那种被孤立的状态,实在是感到悲哀啊!当时,我真想不顾一切独自回东京。”她在他的耳朵旁边轻轻地诉说,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流,“好在你的来信给了我许多勇气,才总算挺过来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信,我也许心情压抑而最终精神崩溃走向自杀。”
“我为你明白我的心情感到高兴。”他的手指似乎一刻也不能忍受离开她的身体,时而捏捏她的手,时而抚摸她的头发。
“你在信上引用《圣经》里的句子鼓励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正是在那种时候,才使那些句子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里,跟在教堂里念涌时是两种不同的效果和感受。”
“是这样的。人不处在那种环境下,就难以理解上帝声音的可贵。在寂寞时给你安慰和勇气的,不只是我真诚的心,还有上帝的拯救。”他疼爱地用嘴唇从她的额头、脸颊、鼻尖、嘴唇、下巴一直吻到咽喉和肩膀。但是,他有必须转达给她的话,由于与爱情无关,他一时难以开口。
他可以说许多让她开心的话,但是唯独那句话说出来不易。可又必须说,而且说的时候还必须慎而又慎,同时说了以后还必须成功。他知道一旦失败则是无法挽救的。再说这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朗卡斯特布置的任务。
然而,那并不是简单的信息传达。从某种意义说,他如同战场上的士兵,接受命令后必须设法完成。他多次想传达朗卡斯特的密令,那密令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一旦说出口,如果遭到她的拒绝。不仅自己,毁灭的灾难还将降临到她的身上。
密令的内容不复杂,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可那句话与死亡的恐怖紧紧相连。
他感到烦恼,觉得恐怖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尽管与她在说爱情悄悄话,可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因为恐怖在不断地威胁着他。
这时候的她,似乎察觉到他坐立不安的神色。
“托鲁培库,你怎么啦?你变了!你变得心神不走,是思考问题吧?什么问题呀?”
他笑着问她:“你能从我脸上的表情判断出来吗?”
“当然啰!不管表情的变化多么微小,总能敏感地传递到喜欢他的人身上。你在用语言向我表达爱情时跟以往不一样,好像在思考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烦恼?”
他深深地爱着她。如果不是神父身份,他会立刻与她结婚。然而,现实不能按照他的意志变化,不,已经不是他的意志,而是教会的意志,是朗卡斯特的意志。是他的意志在统治教会。而教会,把会计托鲁培库推到朗卡斯特的前面。
这时侯电话铃响了,他像平时一样抢在别人前面拿起电话听筒。
“你是托鲁培库先生吗?”即便不猜测也能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因为一听这嘶哑声音就知道肯定是朗卡斯特。
“是的,我是托鲁培库。”
对方说:“你好!”
这是普通问候。但是他立刻明白对方想跟他说些什么。这是让他挂念也是让他担惊受怕的电话。
“你对她说了吗?”
“还没说。”
电话那头传来汗像是朗卡斯特不满的鼻音,没有立即说话。
“喂,喂,我还没对她说的原因是没有找到机会。正如你知道的那样,我不能威胁她,要等待最佳时机。”
“托鲁培库先生,我们是不能磨磨蹭蹭的。等待最佳时机的想法没错,但你不抓紧解决,我这里就难办了。这是非你莫属的工作。托鲁培库先生,只有你才拥有与她说话的资格,我们可是无能为力。可是,托鲁培库先生,你办事拖沓,让我感到为难。”
虽然朗卡期特说话的声音里没有愤怒的语调,但直觉告诉托鲁培库,对方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请您再耐心等一下,两三天后我一定跟她说。”
“真的?其实,我这里有火烧眉毛的事。你那里不尽快解决,我这里就不好办。我眼下的业务能否成功全取决于你了。”
“不必担心,只要我对世津子说了,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她一定能承担起那项工作。因为我迄今为止说的事情,她从没说过‘不’字。”
“既然靠得住,我希望你以那样的自信抓紧解决。托鲁培库先生。”
“我有自信。“
“那好。但是不能再磨磨蹭蹭的了,我已经说了好几遍,希望尽快解决。”
“明白了。”
“是啊,希望你设法在三天内告诉我她明确的答复。我这里还有许多项目,在电话里不方便说,都是要请你同意的。那些事先放下不说,因为情况紧急,为了我们的事业,尽快让你的世津子出力。”
他放下电话听筒。虽然气候寒冷,可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她爱他,那是因为他具有温柔和单纯的一面,还有她作为信徒对神父的尊敬。尽管他违反神父戒律与她频频约会,但那是对她的爱所致,她并不怎么太放在心上。也就是说,他是为了爱她而违反了宗教的清规戒律,这反而是让她对他深信不疑的理由。虽说理由里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但也许是女人自私自利的表现。
女人觉得爱是最神圣的。为此,她没有把他的破戒行为看得非常严重。也就是说,她在相信他的神父工作属于纯粹奉献的同时,也没有把他背叛宗教的行为归罪于对自己的爱。
他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心里在想,她会怎样回答自己呢?哦,已经没有时间踌躇再三了,再这样拖下去,无疑朗卡斯特的训斥会更加严厉。
也许是心灵感应,她正好打来电话。
“托鲁培库先生,是我。”她撒娇地说。
她回到日本后经常打电话给他。她已经开始在东京至香港的航线上工作了。一旦到香港,则在那里休息两天,随后飞回东京再休息两天。这两天里空姐放假,无论去什么地方或做什么都属于自由时间。从香港回来的当天,她一定会打电话来,并且一定那天晚上和他幽会。
“我回来了。”
“你辛苦了。”
“今晚想见你行吗?”
“行。”
这机会太难得了,他决定在今晚向她传达朗卡斯特的指示。
“是的,今天晚上对她说,必须说。”他自言自语似地嘟哝了三遍。
恰逢日本职员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惊讶地抬起脸来望着他。
他狠狠地瞪了日本职员一眼。
他与她见面了,老地方,老时间……
“哎,托鲁培库先生,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上次跟你见面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今天好像更严重了。是否跟我有关?如果是,那就请说出来!不管什么情况。与其你一个人闷闷不乐,倒不如向我公开,我们共同承担。无论什么,我都能挺住。”
她主动要他公开,可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那我就说了,我有事求你。”
“什么?不会是我俩的事情被马鲁旦分会长发现而让你挨罚了吧?”
“不是那回事。有一个帮助过我的人对我非常关照。”
“是吗?凡是帮助过你的入,你一定要把他当一回事,托鲁培库先生。”
“是他求你,而且一定要我代他求你。”
“什么事?如果是帮助过你的人,我也希望能回报他。”
“等一下。”他站起身来,像检查那样在房间里走了一这并推开玻璃窗,朝外面打量。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她奇怪地望着他。他回到她身边的时候,脸上神情严肃。
“你真的听我说吗?”
“大概是什么事?如果是为了你,我想听。”
“你想听?”
“是的,如果是我可以办到的事情……”
“只有你才行。除了你,任何人都起不了作用。”
“什么事?”
他把他的身体移到自己跟前,是为了把嘴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
她听着听着,脸色骤变,膛目结舌,睁大两眼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且夹杂着不安和期待,那酷似赌台上的神情。她好一会儿没有开口说话。
“托鲁培库,他是谁?”
这显然是否定的语调。不,简直就是非难的口吻。他不由得眼睛看着地面,仿佛脸上埃了一巴掌似的。她毫不留情地非难男友,鞭挞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男友。眼下他不得不守口如瓶,既不能说出朗卡斯特的姓名,又不能说他是贸易商人,总之不知如何是好。
他急得背上冒出了汗:“是我堂兄。是他求你办的,我已经答应了。”
“堂兄?帮助你的人是堂兄?”
“是的。他为了让你成为EAAL航空公司的空姐,不辞辛劳,费尽周拆。”
“什么,也为了我?”世津子的视线紧盯着托鲁培库。
夜晚,托鲁培库来到那栋公寓。他像平时那样掇响朗卡斯特的房门,却是有气无力。里面有人从猫眼朝外窥探,确认来者是谁后便把门推开一半。这顺序也像以往那样。
朗卡斯特把他请进房间,态度和蔼地握着他的手。
“我在等你,托鲁培库先生,哎呀,请!”
今天晚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他无精打采的,从进入房间开始身体就缩成了一团。
“怎么样?托鲁培库先生。抓紧时间说说,我想听听她是怎么回答的。不用说,你的世津子小姐同意了吧?你不是说了吗,她肯定会同意的。”
朗卡斯特坐到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微笑着打量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磨磨蹭蹭的,耷拉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
“喂,怎么啦?托鲁培库先生,你说过了吧?”朗卡斯特问。
“说过了。”
“那,结果怎么样?回答不出我所料吧?”
“她不同意。”
“什么,她不同意!托鲁培库先生,希望你说详细点,你确实对她说了?”
他点点头。
“她说不同意?”
“是的,朗卡斯特先生,她说什么也不同意。”
“她说什么原因了吗?”朗卡斯特掏出烟嘴,不厌其烦地朝里装着烟丝,但是两道锐利的目光笔直射向垂头丧气的托鲁培库。
“她说她完不成那样的任务,要我原谅。”
“哼,你脑子清醒点!托鲁培库先生。这不是让小孩跑跑腿的事。你把我们的秘密全告诉了她,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不同意,你就可以不声不响地放弃了?”
“不,我不顾一切地要求地,威胁的话也说了多次,也像哄孩子那样央求过。无论怎么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她无论如何不同意。”
“世津子是你宠爱的女人吧?她为什么不听你的话?”
“她非难我,说我这种要求是背叛上帝。”
“是说上帝?那你怎么回答的?就没再说下去了?托鲁培库先生,你头脑是否清醒?你以为打了退堂鼓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你已经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她了。你看怎么办?”
“朗卡斯特……”
“哎,听我说!你把我和教会之间的关系告诉了她。不仅如此,你还把我从事的工作告诉了她,我今后怎么办?喂,托鲁培库先生,你给我回答!”
“对不起。”
“你真让我惊讶!说一声对不起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她如果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别人,将会是什么后果?”
“不,朗卡斯特先生,她不会对别人说的。”
“我不相信任何人!你再次给她下令,一走要让她接受。否则,托鲁培库先生,那我只能对不起你了。等待你的,是被驱逐出古里艾鲁莫教堂。因为你违背教规了!我有许多朋友,只要我一开口,不光你,就连整个巴奇里奥教会也将灭亡。”朗卡斯特满脸愠色,泛着青光。
那以后的三天里,托鲁培库是在极度苦恼和不停的思索中度过的。这情况不能对任何人说,也不能跟任何人商量,更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帮助,是必须独自思考、独自解决的问题。如果这仅仅是一般工作,他肯定会与马鲁旦分会长商量,并且毕里艾神父可能也会告诉他办法,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他有女友,只要她在,就不能对任何人公开朗卡斯特的密令。其实,朗卡斯特与分会长、毕里艾神父和在大阪的戈鲁基神父之间分别保持着联系。然而那任务是交给他的,只有他处在无人替代的位置。正因为有了她,才失去了能帮自己说话的人。
朗卡斯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多遍,不对任何人提及世津子。可是信誓旦旦的结果,却是苛刻的指令。他冷酷,躲在阴暗里控制着在日本的巴奇里奥教会下属所有组织。就连马鲁旦分会长的生死大权也都握在他的手里。无疑,年轻的神父托鲁培库是不可能逃出他手心的。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必须让世津子同意。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世津子飞去了香港、预走第三天飞回日本。他看准了返回日期,于出发前与她商定了悄悄见面的地点。他俩的幽会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
飞机从香港飞出,到达羽田机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办完入境手续乘上巴士来到市中心营业所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随后,他俩见面了。她站在大厦旁边光线不亮的地方等他,他驾驶雷诺轿车夹接她。
“辛苦了,你还没有习惯飞机上的乘务工作,大概很忙吧?”
他安慰她,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