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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鲁培库的逃跑在社会上引起震惊。倘若犯罪嫌疑人是日本人,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戏剧性变化的。报纸和杂志竞相报道,可是再怎么大张旗鼓地报道,犯罪嫌疑人已经逃到日本警方够不着的地方,侦查工作只有到此结束,别无他路。
剩下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放跑托鲁培库让他回国的。
警视厅发言人在例行的记者会上说:“因为没有到达申领逮捕证的阶段,我们不能阻止犯罪嫌疑人办理回国手续。”
但是,托鲁培库是本案唯一的重大怀疑对象,可以说他是犯罪嫌疑人,再说传唤也没有结束。在这种时候,托鲁培库是否可以不事先征得警方同意就回国呢?
“不,并不是事先没有证得同意。”古里艾鲁莫教堂的负责人强调,教会确实寄通知给了外交部有关负责人。
经过调查,确实有这样的事。
外交部某局长也收到了来自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信,可是据说他没有看,原封不动地一直放在局长桌上的“未批文件”盒里。
凑巧当时有人在场,知道整个过程。局长从“未批文件”盒里取出那封信时慌慌张张地辩解说,因为当时忙忘了及时处理以致放错了地方。
顺便说一下,这局长也是巴奇里奥教会的忠实信徒。
由此开始有传闻,说警视厅事先知道托鲁培库出境却故意装聋作哑。
还有变本加厉的传闻,说警视厅当局在背后秘密进行交易,主动恳请教会批准托鲁培库出境。
该传说还被补上最恰当的理由,说警视厅受到高层的压力,为处置托鲁培库伤透了脑筋。在恳求教会让他出境的同时,作为达成妥协的交换条件,一律不追究该教会从战后到现在一直进行的犯罪活动。
警视厅极力否认那样的传闻,还正颜厉色地说,不可能有那样的情况。
确实是上述说的那样,不可能有上述愚蠢的情况。
这些传闻,宛如雪花从空中悄悄降落,堆积在专案组成员的身上。
其中有这样的传闻,说现任首相为解决与某国之间的外交纠纷而将该案打入冷宫。
还说某高官曾向首相进谏说,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被杀,不能让该案在国际谈判上产生不利影响。
总之,空姐凶杀案就此终结。
佐野记者在托鲁培库逃回国后立刻驱车去了江原康子的住宅。他把车停在一个僻静住宅区的狭小路口边上。他已经来过这里多次,非常熟悉。路两侧是一长溜由花柏和罗汉柏构成的围墙,从转弯角数过去第五幢就是江原康子的住宅。
佐野来到熟悉的围墙边上,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江原康子的住宅消失了,原来有住宅的地方空空荡荡的,
怎么回事?住宅不见了,拆下的旧木材等被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地上。
他惊呆了,瞪大眼睛盯着旧木材。
后面大片空地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痕迹,到处是大坑。只是曾经隐蔽过雷诺轿车的杉树、松树和冬青树都留在原地,没有丝毫变化。
佐野立刻去邻居家打听,接待的是大学生的母亲。
“你是找江原康子吗?她已经不在日本了哟!”
“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去外国结婚。她压根儿没跟邻居打招呼就走了。你还想知道那幢住宅是怎么回事吧!她走后没几天就来了几个木工,听说是根据古里艾鲁莫教堂的命令来拆房的,因为那幢住宅的所有权是属于教会的。”
佐野明白了,教会让“唯一证人”迅速逃到海外,因为江原康子对教会秘密知道得一清二楚,把她留在日本对教会是绝对不利的。
佐野驾车返回。不管什么情况,教会从开始到最后总是抢在前面。
不被外国宗教团体放在眼里的,不只是日本警方,还有日本媒体和全体日本人民。
车在旱地与杂树林之间的路上行驶,他不时地眺望着窗外。
白色的尖塔伫立在树林里,三角形尖顶上锐利的十字架在强烈阳光下折射闪烁。幽静的田园里弥漫着宗教的气息,仿佛古代西洋画里的风景。从白色墙壁的教堂窗口飞出美丽的赞美诗歌声,从尖塔那里传出洪亮的钟声,好一派虔诚的氛围。
然而在这多彩而又立体的自然风景画的背后,也许还藏有人们尚末知道的罪恶。至少在佐野的眼睛里,那不是风景画而是地狱全景画。此刻,他不想立刻返回报社。
从这里到世津子被害的玄伯寺河现场,距离不是很远。佐野命令司机朝那方向行驶,一路上烈日炎炎。车在树林里竖有牌坊的桥上停车,佐野下车后站在桥上俯视玄伯寺河。黑水浑浊,依然援缓向前流淌。
曾几何时,这座桥下的黑水里漂浮着世津子的风衣和雨伞,而漂浮着尸体的位置就在稍前一点的下游。
视线移向那里,河流弯曲,附近依然有许多旱地,河岸一侧是灌木丛,太阳照得树叶发白。
佐野发现前面有一男子正站在岸边,胖墩墩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那里走主,
“藤泽警官。”他喊道。但是喊声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藤泽警官仍然保持着伫立的姿势,目不转睛地望着水面,直愣愣的神情让佐野感动。
佐野又喊道:“藤泽警官。”
藤泽警官这才转过脸看着佐野。
“原来是你!”他就说了这么几个字,脸上流淌着汗。
河里漂浮着许多废弃物,佐野也将视线投入水面。
佐野清楚他是怀着什么心情来这里的,是的,跟自己来这里的心情一样,想来这里看看。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他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浑浊的黑水淤塞而停滞,再又磨磨蹭蹭地朝前流动。
“藤泽警官,”佐野没有看他的脸,“这起凶杀案大概终结了吧?”
“终结了。”藤泽警官用简短的几个字答道。接着,他俩看着水面又好一会儿没有吭声。
最后,还是佐野先开口说:“藤泽警官,可以对我说说情况了吧?!”
“不能说。”藤泽警官态度生硬地答道。
“凶手已经逃走了,无论藤泽警官你有多大能耐也已经无济于事。你就别抱幻想了,说给我听听吧!”
“不能这样。”
他俩谁都没有朝论看,警官还是保持着他原来站立的姿势,锐利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河面。
“世津子在哪里被杀害的?”
“不知道。”
“那好,我说吧!世津子被软禁的地点是冈村的家,冈村是与教会勾结从事黑市买卖的惯犯。具体位置,是这里与O车站之间。冈村本来是教会信徒,与黑市的许多罪犯之间有联系,是的,这是你告诉我的。在那幢住宅里,世津子被软禁了两天!”佐野实在憋不住了,觉得还是一吐为快,于是继续说了起来,“我想说,世津子从成为EAAL国际航班空姐的那一天起,她的命运其实已经与被害连在一起了。托鲁培库是教会会计,可会计还兼与黑市各团伙之间的交涉。自上任会计后,可以说托鲁培库注定成为杀害世津子的凶手。”
这时,一辆白色巴士从对面慢腾腾地驶来。
“某外国人与教会勾结做黑市交易,指令托鲁培库让世律子担任将毒品秘密带进国内的角色。总之,教会的繁荣和毁灭的生死大权掌握在某外国人的手里。托鲁培库要求她接受任务,出乎意料地遭到她的拒绝。
“她不知道年轻神父背后的隐情,天真地认为他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而感到伤心。托鲁培库把女友的拒绝告诉了那个外国人。那人大怒,遂命令托鲁培库神父杀了世津子。世津子既然已经知道秘密,他觉得不能留给她活路。就这样,托鲁培库按照命令杀害了世津子。
“我想世津子被软禁在冈村家两天,也是那头目指使托鲁培库干的。他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软禁的两天里,凑巧是托鲁培库出席神校举行新神父晋级仪式的日于。教会得知托鲁培库杀了世津子后大吃一惊,赶紧组织宗教力量伪造了托鲁培库没有作案时间的证人和证词。
“而托鲁培库通知世津子去神校附近,见面后托鲁培库利用世津子的单纯骗取了她的信任,以致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着托鲁培库去了冈村家。”
藤泽警官疲劳地蹲在土堤上,佐野继续说:“世津子在被软禁的两天里,托鲁培库理应多次去冈村家见过她。K医院的解剖医生说,从世津子的阴道里检测出O型血的MN型精液。可见,她死前几个小时里有过性行为。也就是说,从软禁地到玄伯寺河之前,她与托鲁培库之间有过性行为。
“因此,托鲁培库在传唤其间拒绝警视厅提取唾沫和小便以避开血型化验。我想,这就是他拒绝的原因。奇怪的是,她的内裤上也发现了精液痕迹。经过检测,内裤上的精液和阴道里的精液在血型上不同。由此可见,她被软禁后与两个男人有过性行为。
“从她的生活习惯分析,可以明确地说,内裤上的精液是在软禁地沾上的。也就是说,她没有带替换内裤去软禁地。根据走访来的情况说,世津子有洁癖,穿没有替换的内裤是因为处在软禁状态。”
藤泽警官在用手拨草。
“哎,藤泽警官,问题是她内裤上的精液。根据我的想像,多半是走私集团的头目在软禁地强奸了世津子。这女人大可怜了!她也许跟稍后来冈村家的托鲁培库哭诉过,可头目握有托鲁培库的男女关系和贩毒的把柄,因而托鲁培库也无可奈何。
“不仅如此,立刻杀害世津子的命令也是来自那个头目。世津子多半是深夜乘上托鲁培库驾驶的车来到这里,然后他伺机掐死世津子,她察觉后跳下车逃跑,神父在她身后追赶。可是,她没有大声喊叫,那是因为觉得他是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
“在她的心底深处,也许持有即便断气也不愿意喊救命的想法。我想,那就是当晓谁都没有听到女人哭叫声的原因。”
藤泽警官拂掉膝盖上的草。
“她不知道应该逃到哪里。眼前凑巧有一条河,她从不高的悬崖上跳到河里,着落点就在桥下。世津子在水里拼命逃跑,托鲁培库拽住她身上的风衣领,世津子的手臂顺势脱掉风衣。被发现的风衣袖子内侧,理应是卷起来的。
“世津子逃到二十米左右的下游那里,就是藤泽警官刚才凝视的河面。在这里,她还是被托鲁培库抓住了,脖子被掐在他呈三角形弯曲的手臂里。这是外国人最流行的手臂勒杀方法。托鲁培库的手臂长,要比日本人长许多。
“刹那间,世津子的脖子因为受压而窒息,最后气绝身亡……托鲁培库返回在里时发现座位上有世津子的伞,便把它扔到河里后驾车逃走了。他先去江原康子的家,那是为了换下湿透的裤子,还有江原康子是知情人……怎么样,藤泽警官,我的推理没错吧?!”
藤泽警官站起身来:“你的推理分析,现在看来是合乎逻辑的。”沉默许久的藤泽警官这才开口说话,“尽管你的推理我觉得非常准确,可惜的是没有证据!唉,没有证据!这个畜生,如果上司给我两天时间,由我来审讯托鲁培库,我肯定能让他自己坦白!”藤泽警官接着又说:“眼下既没有证据,而罪犯又逃走了。虽说你的分析头头是道,可仅凭推理是不起作用的。瞧!河面上的草好像在摇晃?”
藤泽警官伸出手指,佐野的眼睛顺着手指的方向朝那里望去。那里缓缓流淌的水面上散发着水蒸气,正在被强烈的阳光吸收徐徐朝着天空攀升,宛如热浪摇晃着对面的野草,似乎燃烧时冒出的烟雾,仿佛在为世津子的冤魂叫屈。
“藤泽警官,这么说,警视厅是全面败北。”
“不,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还有别的收获。但是无论什么收获,那都是其他科的功劳,我们科什么也没有留下。”他无精打采地望着水面说。
大约一个月后,佐野才觉得藤泽警官说的这番话是正确的。
EAAL航空公司的一百多名职员,不知何故,因走私嫌疑遭到解雇。对此,各家报纸都大肆报道了该新闻。读者看了这篇报道后,无论谁都会想起这就是世津子工作过的航空公司,也都会联想起大批员工遇到解雇多半与这起凶杀案有关。
那以后又过去了一个月,又有信息传到极少一部分侦查该案的人们耳朵里。
……以空姐凶杀案为契机,EAAL航空公司一百二十多名职员参与贩毒的案件水落石出。这是日本警视厅的侦查结果,抓住了该案的主要线索。在整个侦查过程中,日本警方与巴黎国际警察委员会总部进行了极其秘密的配合。该联络工作由日本警方的某一级警督负责,进而由日本警察机关向某国外交部和内务部通报该案。
EAAL航空公司所在国成立了由内务部和EAAL航空公司调查机构组成的联合调查小组,对这起案件展开侦查,获得了确留的证据,使近两百名不法分子组成的空前走私团伙浮出水面。该团伙的走私货物主要是来自香港和澳门的毒品,还有翡翠、钻石、白金和黄金等。
根据检察厅和警案机关的指示,EAAL航空公司总部正式辞退了数名飞行员和数十名机场员工。
日本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