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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麦克吃了一惊。
“我猜这是包贡。”我说。
盒子里装满了洁净的白骨,最上面是一个光秃秃、龇牙咧嘴的人的头盖骨。
“什么都别动,”麦克说,“我这就去叫本地的警察来。”
他转身走向楼梯,突然僵在了那里。事情来得很突兀,我和麦克斯都回过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米丹站在地窖上面,手里随随便便地握着一支很脏的9毫米自动手枪:“如果你要不想出什么事的话,就站在那里别动。”
他漫不经心地挥舞着手中的枪,这让我感到十分恐惧。出于本能,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搂住麦克的腰,手滑到他的茄克后面。他伸出双臂抱住我。这时,我的手触到了他背后的手枪的皮套,我松开了皮套的夹环,把小手枪拔了出来。
麦克收回一只手,我迅速将枪柄送向他张开的手掌心。他轻轻吻了我的面颊,并没有急于从我这里接过手枪,而是又将手臂垂到米丹看得见的地方。
我主动和米丹搭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可得感谢你那个办事极讲效率的助手芬吉小姐,这两天她可真帮了我不少忙,是她让我知道了你们在哪儿。”他邪恶地笑着,继续道,“你知道吗?从你让我待在酒店房间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认定了我们是朋友,正是她亲口告诉我关于你的消息,包括你昨晚和谁在哪里共进的晚餐。”
光线开始变得昏暗了。我问:“你昨晚是待在饭店的吗?”
“这样可以使我免受牵连。”
“多德一直疯狂地找我,他以为杀斯科蒂的凶手是我,”我说,“但实际上杀人真凶是你。”
米丹的枪口向上抬了一抬,指着我的眼睛,麦克的手禁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下可被米丹看在了眼里。
他不耐烦地指着麦克:“你,警官先生,我得看看你手里有什么。”
麦克没有向我看一眼,慢慢地抬起了他的手。我做出胆怯的样子,溜到麦克的身后,好像是要把他当做一堵避风的墙。在他身子的遮掩下,我把枪插到我的腰带上,用我棉制的男式上衣挡了起来。
“警官,别站在玛吉那儿,转过身来。”
麦克照他说的做了,米丹拍了拍他的身子:“警官身上不带武器吗?”
“飞机上不许可。”麦克说。
“那好极了。”米丹说。
麦克转过身又站在我身边,他的手触了触我茄克下面的枪柄,确信枪还在那儿。
米丹又挥舞着他的手枪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些收藏品包起来以便装船,对此我将非常感谢,我有辆卡车等在门外。”
麦克斯握紧了手中的斧子柄。
“你可以拿走一切,米丹,把不需要的东西扔掉吧,”我说,“你并不需要那手枪。”
米丹走过来检查我们的发现,我们找到的所有东西部放在架子边。摸着翡翠跳舞人像,他得意地笑了。但他并没有忘了我们的存在。
“剩下的在哪儿?”米丹盘问道。
“我们没有开最后一个橱柜的钥匙,”我说,“其余的都在你面前。”
“那里面一定还有更多。”米丹用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个橱柜,然后他又直直地盯着我,气冲冲他说,“在我来之前,你一定把许多东西从这儿运走了。快说,把那些东西运到哪里去了?”
“我过去从没见过这些东西,我没把它们拿走。”我说。
“那它们都到哪儿去了?”
“根据我的猜测,”我说,“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它被用来换了房子和汽车,被用来开了几家生意,偿还了一部分债务,这里就是剩下的全部。”
“什么?房子和汽车?”米丹心神狂乱,歇斯底里,他拾起一个空盒子又扔到地上,左手的枪在房子里指来指去,“就为了换房子和汽车,就为了这些废物,就可以卖掉我们的民族,我们的人民的珍贵遗产吗?”
麦克平静他说:“小心你手里的枪,留神别走火。”
米丹不再四处挥舞手枪,僵直地把枪举在身前,他的脸仍然因为兴奋而泛红,但整个人平静下来。
我说:“一直到昨天晚上,我都没有意识到这里会藏有什么东西。要不然的话,我早就把它交给官方的权威机构了。”
“那你认为什么是权威机构呢?是你们的政府还是越南政府?现在我可要把一切都带走了。快说,最后那几个门的钥匙在哪里?”
“你那儿也会不安全了。”多德用Q38手枪指着米丹的胸口,一字一字他说着从洗衣间走下楼梯。他看上去很糟糕,右臂绑着三角带,脸上的伤口和我一样,刚结了红色的疤。
“米丹,”多德用一种努力控制着的慢慢的声音说,“把你的枪放到第一个橱柜里,然后关上柜门。”
他用枪指着米丹,这使得米丹不得不乖乖地照他说的办。我们都为身边少了一个米丹这样的威胁而松了一口气,可是多德无异于是另一个炸药包。
麦克斯碰了碰我的手,压低声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瞥了一眼手表。天啊,凯茜和父亲随时都可能会来。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卷进来。
麦克对多德说:“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我是刚刚过世不久的斯科蒂·麦戈温先生的商业伙伴。”多德向我略点头示意,“我要向你表示歉意,我刚才听到米丹这头蠢驴的话了,你是无辜的。我一直都以为是你杀了斯科蒂,还琢磨了好长时间认定阮凯是你杀的,以为不可能是别人。现在我终于知道真凶了,米丹,我真应该在1975年就一枪打死你,你搅乱我的全盘计划。”
“你过去一直跟踪我和我女儿。”我说。
“是斯科蒂要我照顾你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多德说,“他和阮凯一直都在担心这个米丹会从中作梗,他自然有原因为此而担忧。”
“那为什么阮凯还叫我去找米丹?”我不明白。
“你把这该死的工作完成得相当好,我们派了一个自己人进去,但他哪儿也没去,因为人们总是谈及你。”多德傲然笑了,“我们不是有一段时间让你忙着南下吗?斯科蒂需要一些时间,阮凯同意给他点儿时间,她甚至让你去找寻一个死人。”
“斯科蒂需要时间做什么?”我问。
多德用手指着房间那边的橱柜:“你看见这些柜子吗?我们得为此做出安排。”
“做出什么安排?我们可以让你在十分钟内把这些东西包好拿上楼去。你何必为这么几样工艺制品而小题大作呢?”
“这些破烂玩意只是蒙人的表面文章,它们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填箱子的罢了。”这个变态的混蛋对我的话报之一笑,“麦戈温夫人,你为什么不去打开那些锁着的门,看看有什么呢?”
我走到麦克斯身边,从他手中拿过斧子,麦克不放心地跟着我。
“哦,不必了,她是个能干的女人。”多德用枪指着麦克说,“她可以把一切料理好的。”
我把斧子的尖端伸进门上的铁扣用力撬,把全身的重量用力往下压,这样试了三次,锁终于掉了,我打开了最后一扇门。
看到的东西并不令我感到特别震惊,这是四个木制的箱子。形式就像是刚才我身边那具放着骸骨的木柜。箱子并不特别大,但很沉。放箱子的架子虽然很牢固,但都被压得下陷了。每个箱子都模印着“越南共和国银行”的字样。
“天啊!不!”米丹尖叫着,他不顾一切地冲向箱子企图打开其中一个。他的手指被钉子划破,在擦眼泪时血粘到了脸上,对此,他毫无反应,他已经神志不清了,终于瘫倒在地上,用近乎于哀求的口气问多德:“不是这些!求求你告诉我,那些象牙呢?那些金银财宝呢?”
“大部分都在南中国海的海底,”多德说,“我们1975年就将那些东西放在那里了,你一定还记得我们让你浪费宝贵的驳船空间放一些又老又破的壶的事儿吧?告诉你,傻瓜,那些是足赤的黄金啊!”
“但是包贡带走了货物,”米丹拒绝相信这个事实,“根据报道,他通过海关检查了。”
“他确实是这么做的,为了使船上的货物看上去合法,我们放了足够的壶在箱子里面,箱子底下放满金条。”多德轻抚着一个木箱子,“这是我和斯科蒂给包贡的,也可能是那一批剩下的。”
“你一定已经看出我遇到的麻烦了吧?”多德叹息道,“关键是如何找到将这些东西转移的办法,再藏匿起来。这可不像我可以随意租一辆汽车。可悲的是,没有了斯科蒂,我对下一步该做什么真有点束手无策了。”
我指着地上打开的盒子:“这是包贡吗?”
多德点点头:“可怜的傻瓜。”
“阮凯知道他死了吗?”
“哦,当然,她为包贡举行了最后的仪式,亲手将他的骸骨放到盒子里,还为他烧香祷告。”
“谁杀了他?”麦克问。
多德耸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不是已经无关紧要了吗?”
我不喜欢这种音调,我意识到他话中的意味——我们每个人都别想再走出地窖了。从麦克眼神的变幻中我知道他与我的想法一样。
斧子仍然在我的手里,麦克走近我,假装要看清楚米丹打开的那个箱子里的金叶子,却乘机把手伸到我的腰后,抓住了枪柄。
“这些东西值多少钱?”麦克透过眼镜睁大眼睛问。
多德又耸耸肩:“还不少吧!”
“那我猜你要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了,”麦克向他咧嘴笑笑,“我们每个人都帮不上你什么忙,不如让我们上楼出去好好吃顿午餐。你不知道,从昨天晚餐后到现在,我只吃了一包飞机上的花生米。我想,在码头餐厅里好好吃一顿是个好主意,然后我们出去散散步或者去看场电影,保证你有足够的时间忙自己的事。”
“我几乎要同意了,”多德笑着说,“看,你们都是些不错的人,我和麦戈温夫人有一个不太好的开始,我对此感到抱歉。我想如果我们能够重新认识,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我们每一个人都想出去好好吃一顿晚餐,但你知道,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麦克斯以前曾经做过法律诉讼人,他向前走了一步:“根据我看到的和听到的,这儿只有米丹一个人犯了法。玛吉,我说错了吗?”
“不,”我说,“在我看来不是。”
“你没有理由为多德先生定罪,是因为人身威胁吗?”
“是因为他不让我们出去吃饭,我快要饿死了。”
麦克斯又转向麦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一件,我要开车押米丹去本地的警局,我好像已经看到了他如实供认在丹佛的科罗拉多谋杀了依恩·斯科蒂·麦戈温。”
“你们这些人都很有趣。”多德看来不会放我们走。
“妈妈,”我听到凯茜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你在哪里?”
我们都僵住了,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在这个骤然的间歇中,米丹行动了,他大叫着:“你们这群混蛋。”冲向他放那支肮脏的9毫米手枪的地方。
在这一瞬间,多德抬起枪,想在视线中找到米丹,我用斧子柄将米丹绊倒,他头朝下在混凝土地板上滚了几滚,多德的枪管上下左右移动瞄准。当我将米丹绊倒时,我感到麦克从我腰间皮带上抽走了手枪,他把我推倒,用身子挡住了我,所以我没有看到麦克打在多德前额的那颗子弹。
多么可爱的红点啊!就像印第安人的投枪正中在多德的前额,只差两分正中眉心。
25
鲍泽向后拽着绳子,急着回家,就像刚才急着出来一样。我想知道:如果它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上我们的小山,最后一次用钥匙开这扇门,它还会这么着急吗?我承认,我觉得有些惆怅。
海边吹来阵阵清风,夹杂着从渔港卖螃蟹的小贩摊上传来的浓浓蒜昧,使早晨的空气变得分外清新。它是吉尔罗依南部生长的植物,球基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十分可爱。
海鸥正在做着每天早晨都要做的迁移——从这个繁忙的地区的垃圾箱到海德街码头午前返回的远洋渔船。
当我和麦克驻足回望从旧金山海湾到对岸圣萨利托的景色时,一只孤浊的海鸥映入我们的眼帘,它几乎静止在气流中。我把饼干举到空中,海鸥飞掠下来,在半空中抓住它,然后回到空中盘旋着,希望还有别的什么更好的东西,然而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它只好失望地飞回空中,追逐同伴去了。
“多好的表演,”麦克笑着说,“它抓得真准,可以学学它。”
“可那是抢劫啊!”
我们转过身,又开始往山上走,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伤痕几乎完全愈合了,青肿很容易用化妆掩饰起来。又能和麦克在一起四处走走,感觉好极了,不再有人睁大眼睛盯着我们看。
我把手伸进麦克的臂弯:“我们为这部电影来了个草草的结局。我觉得这真是太好了。我们把米丹和香农作了比较,排除了多德和蒂娜,把案情重叠考虑。每个人都在算计他们最终能得到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得到。故事的两条线索一直是平行的,最后一起被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