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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社长没和你说。”
“你是怎么交涉的?”
“津崎校长的多次失误,将一名学生的自杀事件造成的影响逐步扩大,形成无中生有的谋杀幻影,并导致一名女生死亡。无论在管理学校还是在对待媒体方面,津崎校长都失误连连。作为相关人员家长的代理人,我对此提出抗议。我还告诉他们,我们已经作好准备,为了恢复你的名誉,随时可能将城东三中告上法庭。”
教育委员会对此的反应,用俊次的话来说就是吓得快尿裤子了。
“我不是去找茬的,只是提醒他们,有失误就要负起责任。如果你愿意,”风见律师挑了一下眉毛,“你可以对散布谣言、说你杀死柏木的同学,以及那个写举报信的人提出同样的要求。你可以起诉学校里的学生。你想这么做吗?”
“老爸他……”
“在这方面,你父亲应该比较容易点头。关键是你的想法。”大出俊次看了看神原和彦。神原对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神原说,“官司或许会赢,可我不认为你的心情会因此变轻松。”
俊次的胸中突然卷起一股旋风。我心里怎么想是我的事,你别他妈的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乱说一通。反正我不痛快,我看你们全他妈的不顺眼!
脸颊发烫,太阳穴边汗水直淌,旋风越刮越猛,胸腔几乎炸裂。必须大吼一声,不然非憋死不可。俊次刚摆开架势要高声吼叫,“哐当”一声,事务所内侧的门猛地打开了。
满头大汗的大出胜粉墨登场。他上身马球衫,下身穿长裤,腰间系一根宽皮带,皮带扣金光闪闪。
“啊呀,先生您来了。”
又短又粗的脖子,剃得很短的寸头,小眼睛,宽鼻翼的大鼻子,简直就是“粗鲁老爸”的活标本。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到了大出俊次:“哦,俊次也在。”
俊次说不出话来,就跟舌头被吞下去了似的。
“是为了刚才我向您说起的那件事。”风见律师依然坐着,带着一成不变的笑脸,用平板的声调说道,“就是校内审判的事。俊次的辩护人来向社长您打招呼了。”
神原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我是神原和彦。”
俊次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汗。
“怎么着?”
在自己那张转椅上坐下后,大出胜拉开抽屉,胡乱翻找起来。
他没有朝这里看上过一眼。可大出俊次依然怕得像一只被蛇盯上的的青蛙。
“学校里要开展审判。这里有一份学生写的简要说明,等会儿您看一下。”
大出社长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看不到骨头的胖手指捏着一块廉价的备用印章,凑近眼睛确认着。
“不是不跟学校打官司了吗?风见先生,连校长都被开除了。”大出胜的语气十分愉快,“罪有应得!那些不知赚钱辛苦、只会装模作样的家伙就该落到这样的下场。混账老师个个都这样。”
俊次又流出了羞耻的汗水。老爸口中的“混账老师”让他感到害臊不已。
“这次是我打官司。”话出口后,连俊次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这是我的声音?这话是我说的?
大出胜正要关上抽屉,听到这句话,他这才抬起头,看着儿子。
“啊?”
“这次是我的审判。”
看了看风见律师和儿子俊次,大出胜爽朗地笑了:“怎么,你雇佣了风见先生?你准备干吗,想要告谁?”
不是要告谁!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膝盖在发抖,颤抖通过身体一直传到脑袋,连牙根都快合不上了。
“是那个叫藤野的小丫头吗?尽说你坏话的那个?”
“不对!”俊次的声音如爆炸般震耳欲聋。包括俊次自己在内的在场所有人刹那间全都惊呆了。
不对,风见律师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
“怎么了?”大出社长皱起眉头,隔着桌子朝俊次探出身子,“有什么不对?”
“说我坏话的不是藤野。”
仿佛将整座大山的错归咎于山中的一粒石子。
那么是谁?谁都一样,你这么在意干吗?反正都是些傻话,是穷鬼们在发牢骚。”推着桌子移开转椅,大出社长攥着印章站起身,“风见先生,银行的家伙回去之前,你先别走。你给保险公司打过电话了吧?”
“这事等会儿再说。”风见律师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大出社长大跨步走向门口,拉开了,又像改变了主意似的突然回过头来。
“喂,你好歹也是个应届考生,多少得用功一点吧?你让大忙人风见先生劳驾前来,我可是要按小时付钱给他的,明白吗?”
“劳驾前来”几个字还故意说得抑扬顿挫的。
“不是白来的。别总让风见先生陪着你们玩。”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神原和彦叹了一口气,发出吹口哨一般的声音。
风见律师笑了起来看到了吧?就是这副模样。”
他的笑并非出于无奈,而是真的感到非常有趣。
“井上算是白忙了。简要说明根本不需要,不声不响地干就行。明白了吧?”
大出俊次终于从魔咒中解脱出来。他依然汗如雨下,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上全是汗水,闪闪发亮。
“行了。俊次也算说过一句了。要是等会儿挨骂,你就可以说,‘我不是巳经说过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不又得挨揍吗?
“大出社长接下来要烦心的事也多着呢,”像是听到了俊次心里的抗辩似的,风见律师继续说,“他没那么多精力关注这件事,你会挨揍的可能性也很小,放心吧。”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至少俊次是这么认为的。
“什么叫‘烦心的事也多着呢’?这是什么意思?”
风见律师毫不迟疑地说:“既要和保险公司交涉,又要考虑重建或购买新住宅。再说社长还有他的本职工作,还要办你祖母的七七法会。你母亲今天为此事去了寺庙。”
俊次今天从一大早就没见过母亲。不过家里经常如此,他也没在意。大出佐知子是个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外跑的主妇,在家里坐不住。这方面她和俊次一样,所以无论俊次在什么时候出去溜达,她也从不会生气。
“总之,校内审判就看俊次自己了。”风见律师拍了一下大腿。他没有站起来,倒像是在催促两位初中生动身。“神原辩护人,加油!别被人罢免了。”说着,他发出了响亮的笑声,“不过要是没招了,也可以来找我商量,我会给你出主意的。”
?
大出俊次和神原和彦再次来到烈日暴晒下的大街上,感觉像是被人赶了出来。
“我们这一趟看来是多此一举了。”神原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帕擦了擦汗,说道。那条手帕折缝清晰,显然是用熨斗烫过的。
俊次不知道该放声大笑,还是该大发雷霆。他只觉得有某种不知名的感情闷在胸口,堵得慌。
“我可以问一个怪问题吗?”
俊次低头俯视着神原。还有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风见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哪样?”
神原和彦摆摆手,像在空中描绘一幅画似的:“我也说不好。呃,一直这么……心直口快吗?”
“他跟老爸谈生意的时候是怎样的,我可不清楚。”
“说来也是……”
“不过在对付豆狸的那会儿,他可是我们的得力帮手。”
俊次说完也注意到了,今天的风见律师可不是这样。他既没有帮老爸,也没有帮自己。如果硬要帮他站个队,那应该算在自己这边?不,他是站在“校内审判”一边的。
“他好像只是一个劲地劝我们干下去。”
神原这家伙总是会把我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嘛。”神原走着走着突然跳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会说,别拿法庭当游戏玩’,然后阻止我们。”
“我们又不是在玩游戏。”
神原没有作答。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可总觉得有些别扭。”
“什么?”俊次问道。什么别扭不别扭的?
“不清楚。胡乱猜测也没什么意思。”
随即,他又说了句让俊次差点绊倒的话。
“我马上要去桥田那儿,你怎么样?”
?
今天照样很炎热。赶到碰头地点时,野田健一已是汗流浃背。
天秤座大道的麦当劳店内,神原和彦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到健一后,便朝他挥了挥手。神原身上的校服洁净又端正,让健一自惭形秽。
令人吃惊的是,神原并非孤身一人。大出俊次也在一旁,正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啧啧有声地吸着奶昔。看到健一走过来,大出侧目瞪了一眼,推给他一杯奶昔。
“吃过午饭吗?”神原问道。
“嗯。”健一应了一声,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桌上的托盘里放着揉成一团的汉堡包的包装纸。“是去桥田那儿吗?”
健一问的是神原,大出却抢先回答道:“是啊。我不去可以吗?”
“刚才吃午饭时我们商量了一下。”神原说,“吃饭时间跑去桥田家似乎不太好。”
不可思议的是,神原和彦和大出俊次待在一起,竟然不会给人不自然的感觉。一般情况下,这两个人应该像油和水一样难以融合吧。就像两种有着不同习性和栖息地的动物,若不幸相遇,恐怕大出会成为捕食者,而神原就是他的猎物,会发生欺凌或敲诈事件。
也许就算成了同班同学,大出也不会拿神原怎么样。因为他不但找不到茬,还会遭到反击。
至少在眼下,两人看起来似乎很投缘。或者应该说,很像一对被告和辩护人。
“我才不去见桥田呢。见了也没意思。”大出故意摆出一副吓人的架势,一把将空的奶昔纸杯捏瘪,再“啪”的一声扔进托盘。
“风见律师怎么说?”健一问神原。神原瞟了大出一眼,笑道:“他说,我要是不想当大出的辩护人,可以去找他商量。”
健一也笑了。
大出俊次则满脸不痛快:“没我的事了吧?我回去了。”说完他猛地站起身,差点带倒椅子,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店门口走去。
“刚才说的事,就拜托你了。”神原赶紧追了一句。
大出头也不回地答道:“知道了。真啰唆!”
“是不在场证明的事吧?”
“嗯,最好能再回想起一点。”
大出俊次是不是还没意识到不在场证明的重要性?对此,健一感到很担心。
神原向健一说起与风见律师见面时的情形。健一原本也想一起去拜访,可大出不同意,说他不想拖着两个跟班。健一手头还有没做完的事,就决定不去了,事后再碰头沟通。
风见律师挺不错的。他觉得校内审判对大出非常重要。”
健一放心了:“好啊。”
“大出的父亲嘛,真人比电视里还要生猛得多。”神原和彦半开玩笑似的说,“看样子,大出没办法反抗他父亲。”
健一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了摆脱这个念头,他收拾起大出俊次乱扔在托盘里的垃圾来。
神原是不是也这样呢?无法反抗醉酒发疯的父亲。当时只有七岁的神原,估计比现在的大出俊次更加害怕。
对于家庭暴力,健一实在无法想象。他从没有挨过父母的打,最近连挨骂的情况都没有。烙印在健一心中的家庭暴力,并非他遭受到的,而是自己差点要实施的,比拳打脚踢更恶毒的“暴力”。
将纸杯之类的垃圾紧紧揉做一团后,健一说:“大出是不想让我看到他在老爸面前的畏缩样,才不让我一起去吧?”
“估计是。”神原和彦干脆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想,他这方面的顾虑会越来越少。不过现在他还是挺在意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健一心想,为什么自己对大出而言就像一堆没用的垃圾呢?
“所以我刚才问过他一些你在场时他会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果然心细如发,考虑周全。
“我问他,你现在每天都干些什么?他说什么也不干。”
几乎每天都闷在临时居住的周租公寓里。
“打打电视游戏什么的,连游戏中心也不去了。”
“一个人打游戏很闷的吧?”
桥田和井口都不在身边。
“他在四中也有些死党,还跟毕业生有来往。”这些都是健一打听来的,“他跟这些人都断绝来往了?”
“好像是。应该说,《新闻探秘》节目的影响力相当大。”
该节目第一次播出是在四月十三日,就算过去三个多月,依然在观众们心中留有深刻的印象。大出家发生火灾后,又播放过一期没有茂木记者出现的修改版,可当时大家都厌倦了,也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相,什么是推测,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即使是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