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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他抱歉地笑了笑,眉梢微扬,迥异于刚才的冷淡,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低落黯然,“对不起.昨晚没睡好。”
萧总,你没事吧?"陈攀不无担心:“还有,这样冷处理,完全等方嘉陵的决定……我们很可能丧失主动权。下周一就要交标书了,还会有转机吗?”
萧致远却没有再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电梯上不停跳动的数字,依旧带着那丝难以捉摸的恍惚。
整整有三天时间了。
桑子衿没有再见到乐乐。她从未像这样,疯了一般给萧致远打电话,可他都不接,最后只是听到冰冷的语音留言箱提醒。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她忽然间明白了,萧致远是铁了心,不再让自己见到乐乐了。
她定了定神,开车去老爷子家。王阿姨将她迎进来,笑着说: “哎哟,真不巧,你们可赶着堆儿来了,老爷子出去打球了呢。”
桑子衿这才发现大嫂也在,她倒不好意思立刻转身就走,只能坐下来打了声招呼。
宁菲平素是十分重视形象的,妆容精致,加上质感上好的名牌洋装和手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真是名门少奶奶的气派。可是今天她有些憔悴,只看了桑子衿一眼,就“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大嫂,你怎么了?”桑子衿看见她红肿的眼眶,到底还是不忍心,问了一句。
宁菲很快抓起手边的墨镜戴上了,闷闷地说: “没事。”
“那......我走了。%桑子衿也无心同她多说,然而走到门口,身后的宁菲忽然开口,“子衿,有时间吗?一起喝个咖啡吧?”
桑子衿停下脚步,想了想: “也好。”
桑子衿本想在萧家的后花园坐一坐,宁菲却不愿意,找了一家路边的咖啡店,当先走了进去。工作日的下午,店里没什么人,弥漫着柔缓旋律的音乐,店员们放松地靠着吧台,不知在聊些什么。
宁菲觉得桑子衿有些晃神,她便做主叫了两杯焦糖拿铁。店员下单的时候,桑子衿却忽然说:“我要Espresso好了。”
咖啡端上来之后,桑子衿盯着那个小小的杯子,突兀地说了句。“物价真的高了呢、”
宁菲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哦,没什么。”桑子衿用小银勺拨弄深褐色滚烫的液体,笑笑说,“大嫂,很久没见了。”
她们是真的很久没见了。这段时间兵荒马乱,萧正平爆出不雅照片和私生子丑闻之后,老爷子就再也没有召集大家一起吃饭。而桑子衿和萧致远也是矛盾重重,自然更加顾不上别人。
“子衿,以后可能做不成一家人了,不知道再见面还会不会是朋友。”宁菲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说。
桑子衿有些吃惊,她和萧致远准备离婚的事,想不到已经被她知道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做不成一家人,自然也就不用忍受对方的冷嘲热讽了。
“也不知道你的新任大受啊,会不会像我一样刻薄呢……”宁菲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你……和大哥要离婚?”桑子衿更加惊讶。她不是不知道宁菲和大哥的关系的,假如说萧致远娶自己是完全排除了门第背景的障碍,那么萧宁两家的联婚,更多的是带有了商业合作的色彩。他们一旦离婚,两家公司可能都要受到波及。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小被作为名门淑女来教育的宁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如果是我,会不会离呢?老公都被爆出这样的照片了,甚至私生子都有了,对方赤裸裸地向我挑衅,你说,离不离?”宁菲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两家的玩偶或者发言人,爸爸妈妈让我说什么,我就得说什么。我也不想儿子将来长大,别人告诉他……你的妈妈是一个懦弱的‘大房’。”
桑子衿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然生出一丝同情。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烦恼与苦痛,平素那样跋扈的宁菲,其实这六七年的婚姻里,亦不知吞了多少苦水,却还要强壮欢颜。
“子衿,知道我为什么老是针对你吗?”宁菲轻轻叹了口气,鲜艳的指甲映在素色的马克杯上,妖治非常,“我只是不服气,为什么老二可以对你那么好。明明是一样的父母,为什么儿子之间差异这么大?
“你或许还不知道,在你嫁进来之前,当时有不少人希望孙明茹和致远能够交往,双方长辈也都觉得合适。你知道的,孙明茹的外祖父就是广昌的创始人,以及孙家在工业方面的实力,这场联婚的影响,不亚于我家和萧家的结合。如果致远点头答应了,他远不用像前几年那么辛苦,还得一点点地去拼自己的事业。
“他哥哥一直觉得他傻,这么划算的交易都不做,却又暗自庆幸,假如他答应了,如今在萧氏集团,哪有他说话的份儿。后来致远千方百计地去欧洲找客户拉订单,去了半年,真的被他拉了个大客户来。然后他就把你带回家了,还有乐乐。带回来就带回来,还这么藏着掖着,生怕外边的媒体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我一直在看他什么时候会对你厌倦,可是等了又等,自己快要离婚了,他反倒不隐婚了,大大方方地和你站到一起。”宁菲讽刺地笑了一声,“现在想起以前我对你说的话,真觉得丢脸呐。”
为什么萧致远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这些内幕?桑子衿哑口无言,内心深处有些不安,却也有几分好笑:若是几天之后,宁菲知道自己也要离婚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大嫂,你别这么说……”
很久之后,桑子衿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然而宁菲却径直打断了她,“不用安慰我。我实在是找不到人说话了,才把你拖出来。”她看看腕表,站起来说,“走吧,时间差不多,我也得回去了。”
“那你今天……是去见爸爸吗?”桑子衿还是问了一句。
“总得去和他谈一谈啊。”宁菲笑着说,“对了我看到新闻了。本来想去看乐乐,后来王阿姨说没什么大事,就没去医院。”
“她是没什么事。”桑子衿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两人走到门口,各自上车前,桑子衿忽然问:“大嫂,你坚持要离婚,那大哥呢?”
宁菲无所谓地笑了笑,“到现在我才明白,不断挽留你的男人,才是真正唉你的。可他没有。”
自从那一天之后,桑子衿甚至没有再让阿姨过来打扫清洁,地板上蒙了一层看不见的灰,踩上去都变得沙沙的。桑子衿一进门,就将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又开了电视,让家里显得热闹一些,这才坐在沙发上,捧着温水发呆。
其实是午饭时间了,桑子衿却全无饿意,随手从姐姐的檀木盒中抽出了信,打开慢慢地读。从某一封开始,夏子曼的信里就开始提到一个男人。她并未具名,字里行间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情谊。桑子衿看到最后几封,却发现信中语气变了——姐姐不再像开始那样乐观而甜蜜,反倒带着迟疑,仿佛不知道路该如何走下去。
“我觉得他变了……和许诺的不一样,他真的变了。阿燕,或许是我多心吧——我总觉得,订单的结果出来 ,无论他能否如愿,我们的关系便会结束。可是我知道,为了帮他,自己已经尽力了。”
自始至终,姐姐都在保护“他”,连名字都不曾写出来。桑子衿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封封将信拆开。直到某一封,那是她第一次提到那个男人——彼时姐姐尚未回国,还在国外读书,那么她和萧致远是在国外认识的?
可是不对啊……姐姐和萧致远并不是一个学校的,甚至不在同一个州。
桑子衿从沙发上做起来,动作一急,手肘碰到了檀木盒,盒子边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想不到里边还有一个小隔层,因为暗锁摔坏,又露出一张纸片。
桑子衿小心地抽出来,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普通的A4纸大小,纸张已经泛黄了,上边是一张少女的素描像,里边的女生长长的卷发,背着书包,回头冲画者大笑,笑容肆意明媚,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是年轻的姐姐,是桑子衿从未见过的姐姐。
这样的画……似曾相识。
桑子衿疯了一样冲去书房,找出了从光科辞职离开时带回来的整理箱,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一次方嘉陵给自己的速写。两张画面上的人影渐渐重叠起来,明明是两姐妹,却又是那么相似,仿佛是同一个人。
或许……那只是因为……画者是同一个人吧?
整理箱里还有一张报纸,新闻还是当时的头条,媒体猜测凌燕私生女的父亲是方嘉陵,且刊登了他们大学时的照片。
看到那群人的时候,桑子衿刹那间醍醐灌顶——如果姐姐和凌燕是同学,那么……她一定也和方嘉陵是同学啊!会不会……她爱的人,一直是方嘉陵呢?
许是被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惊呆了,桑子衿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可是思维却又前所未有的敏锐,正用看不见的速度,将一条条晦暗不明的线索串连起来。
姐姐,上维,光科,ESSE的巨额订单,萧致远……方嘉陵。
姐姐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恋人的名字,总是说:“还没到时候。”
什么才是那个时候呢?
是到ESSE的订单公布的时候?
心头那个想法正在迅速地发芽,壮大,恐怖得令她难以承受,桑子衿有些麻木地走出书房,客厅里电视正好在播放财经快讯。
“经广昌方面确认,东林投资已经递交标书,东林第一大股东方嘉陵先生今天向外界承认,竞标如常进行,不会如之前传言一般撒资。这也意味着,尽管经历了股权风波,上维和光科依然并驾齐驱,究竟广昌落入谁手,还得看竞标结果。而此前一直回避接受媒体采访的上维重工总经理萧致远,今天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丝毫未受传闻困扰的他,表示收购按照计划执行。据悉,受传闻的影响,上维股票一度大幅跌落,而今天发生的一切,令投资者们重新对其燃起信心……”
接下来,金融专家开始侃侃而谈,大约是在说方嘉陵应该是和萧致远私下达成协议之类的……桑子衿不耐烦再听下去,径直拨了电话给凌燕。她不顾寒暄,劈头就问:“你和我姐姐还有方嘉陵都是同学对吗?”
“是啊。”
“他们……关系怎么样?”
“还好吧。方嘉陵出身太好,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你姐姐也心高气傲,两个人平时也不怎么往来。”凌燕大约是觉得奇怪。“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桑子衿没有说话,各种心思杂念横生,却听见对方顺口说:“本来你姐姐去世那一年方嘉陵就要回国来发展的,后来却没有回来……挺可惜的吧,老同学,他得知你姐姐的噩耗,当时也是难以接受呢。”
桑子衿呆呆地挂了电话,只觉得身上一阵寒一阵热,过了许久,手机又一次响起来,却是三天未接自己电话的萧致远的声音。
“下午有空吗?”他的声音如常,“我们谈谈。”
“好,去哪里?我正好有话要问你。”桑子衿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回家来找你吧。”他随口问了句,“吃饭了没?”
“没有……”
“那你等着吧,我带回去。”
这个城市依旧在接受高温的炙烤,从汽车进入楼道的瞬间,依然能感受到温度差带来的不适感。萧致远开门进去,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嗡嗡的换气声。
没有乐乐满地乱跑,也没有桑子衿的温言细语,这座公寓,似乎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暖和活力了。萧致远刚把吃的放在桌面上,就看见桑子衿从卧室走出来。
三天没见,她又整整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眼睛下边两块黑青色,显然并未睡好。她抬头看看他,欲言又止。萧致远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抽了一下,很轻微。但他很清楚——那是一种很明确的疼痛。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说:“先吃东西吧。”
他手里拿着一罐刚打开的啤酒,易拉罐壁上凝成许多细微的冰凉水滴,那种凉意从掌心直触心底,他却只是觉得热,几口就喝完了酒,然后面对着桑子衿坐下。看着她小口地吃东西,萧致远明显能察觉出她没什么胃口。
只吃了几口,她就抬头对他笑了笑,“我有点冷。”然后走到墙边,调了调室温。
“你怎么做到的?”重新坐下来之后,桑子衿把食物推开了,直视他问,“方嘉陵没有理由这样放弃在东林和你作对的机会。”
萧致远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问,平静地说:“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他将在东林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我,给上维第二轮竞争的机会。至于最后广昌花落谁家,就看竞标的结果——他不算吃亏。”
“你——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