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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大拇指放到嘴里,吃吃地笑起来。
“我没生气。”她这么一笑我就不喜欢她了。我向四周看了看。一个靶子挂在三十尺外的一棵橡树上,上面戳着几根飞镖。
她坐的那条石凳上还放着三四根。
“就有钱人来讲,你和你姐姐的生活好像都没有什么意思。”我说。
她透过长长的睫毛望着我。这还是那种想使我仰面朝天在地上打滚的目光。我说:“你喜欢投飞镖?”
“嗯哼。”
“这倒使我想起一件事来。”我回头往房子那边望了望,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让一棵树遮住房子那边投过来的视线。我从口袋里掏出来她那把珠柄手枪,“我把你的武器带回来了。我已经擦洗干净了,还装上了子弹。听我的话——别随便对人开枪,除非你把枪法练好了。记住了?”
她的面色变得更苍白了,细瘦的拇指也放下来。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枪。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迷醉的神色。
“好的。”她说,点了点头。忽然她又开口说,“教我打枪吧。”
“嗯?”
“教我怎样打枪。我喜欢。”
“在这儿?这可是违法的。”
她走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把枪拿去,用手握住枪把,然后迅速地塞进衣服里。她好像很怕人看见,还回头看了看。
“我知道在哪儿行。”她诡秘地说,“下面那些老油井那边。”她向山坡下面指了指,“教我吗?”
我盯着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但是我在那对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来,我还不如去看一对瓶子口呢。
“好吧。先把枪给我,我得先看看那地方成不成。”
她笑了笑,做了个鬼脸,然后带着一副诡秘、顽皮的神态把枪递给我,好像给我的是她的房门钥匙一样。我们从台阶走上去,绕到我的汽车那儿。花园好像变得荒芜了,阳光像是餐馆侍者领班的笑容那么虚假。我们上了汽车。我开着车沿着汽车道驶下去,穿过一道道大门。
“薇维安在哪儿呢?”我问道。
“还没起床。”她吃吃地笑着说。
我开车下了山坡,穿过被雨水洗刷一新的寂静的街道,往东面拉·布利亚方向开去,然后又向南转。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她说的那个地方。
“在那里面。”她从窗口探出头去指点着。
这是一条狭窄的土路,比一条小道宽不了多少,像是通向一座山麓农场的入口。一扇五道立柱钉成的大门向后开着,顶在一根立桩上,看样子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关过。
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桉树,路当中是很深的车辙。过去这条道是走卡车的,现在被阳光照着显得空荡荡的。路上没有什么尘土,最近这场雨下得很大,而且雨停了也没有多久。我沿着车辙开下去。城市车辆的喧嚣声,一下子变得微弱了,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我们已经不在市区,而是在某一处遥远的梦乡里。再往前走是一个矮矮的木井架,井架的活动木梁油迹斑斑,一动不动地竖在一根粗树枝上面。可以看到一根生锈的旧钢缆把这根木梁同另外五六根连在一起。这些梁臂都停在那里没有转动,也许已经有一年没有转动了。这些油井早已不出油了。路边堆着一堆生锈的钢管,一个装卸台歪歪斜斜地立在一边,五六个空油桶胡乱地堆放在地上。阳光照射下,一个飘着一层油垢的废水池发出五彩斑斓的闪光。
“这地方是不是要修建一个公园啊?”我说。
她把下巴一缩,眼睛对我闪了一下。
“该赶快动手啦。这个脏水池的臭味真能把一群山羊都熏死。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嗯哼。喜欢吗?”
“太漂亮了。”我把车停在装卸台旁边。我们下了车。我听了听,马路上的噪音在这里听去非常遥远,像是蜜蜂的嗡嗡声。这地方就像墓地一样冷清。即使是在雨后,高大的桉树也像蒙着一层尘土。这种树不管什么时候总是灰尘扑扑的。一根大树枝被风刮断,躺在水池边上,羽毛状的宽大的树叶有的浸在水里,轻轻摇曳着。
我绕过水池,向泵房里看了一眼。泵房里还放着一些破旧机器,看不出新近有人动过的样子。泵房外面,一个大木头轮子斜靠在墙上。看来这倒真是个练习射击的地方。
我走回到汽车前边。那女孩子正站在车旁整理头发,她把头发捧在手里,让阳光照射着。
“给我。”她说,向我伸出手来。
我拿出手枪,放在她手上。我弯下腰,捡起一个生锈的空罐头盒子。
“小心点儿。”我说,“五颗子弹都装在枪膛里了。我先过去把罐头盒子放在那个大木轮中间的方洞里。看见了吗?”我指着木轮说。她把头一歪,样子非常高兴。
“距离大约有三十步。在我走回到你身边以前,先别开枪。懂了吗?”
“懂了。”她吃吃地笑着说。
我走到池子那一头,把罐头盒放在木轮中间。如果她打不中盒子——那是想当然的——她的枪子多半会打在车轮上,子弹绝不会弹跳到远处去。然而,她想打的却不是这个。
我绕过水池,向她身边走回去。当我离她还有十步远,正走在池子旁边的时候,她突然朝我亮出两排锐利的小牙齿,举起枪,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一下子呆住了,池子里的死水在我背后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站着别动,你这个狗杂种。”她说。
手枪瞄准了我的胸膛。枪在她手里看来拿得很稳。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响。她的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刚刚刮过的骨头。她的年龄一下子老了很多,邪恶、堕落,像是一只野兽,一只凶狠的野兽。
我对她笑了笑。我迈步向她走去。我看见她的纤细的手指扣紧了扳机,指头尖由于用力开始发白。我走到离她六步远的时候,她开枪丁。
枪声尖锐地一响,声音空洞,在阳光下听来非常清脆。
我没有看见手枪里冒出烟来。我站下来,又对她笑了笑。
她又连续打了两枪。我认为哪枪也不会打不中目标。手枪里一共有五发子弹,她已经打了四发。我朝她冲过去。
我不想让最后一发打在我的脸上。我把身体向旁边一侧。她不慌不忙地朝我开了最后一枪,一点儿也没有惊慌失措。我恍惚感到一股火药的热气扑到我的脸上。
我直起身子来:“哎哟,你真够帅的。”我说。
她的一只举着空枪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枪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的嘴唇也抖动起来。接着她的头向左扭过去,嘴里冒出白沫子来。她的呼吸带着哼哼唧唧的声音,身体摇摇晃晃。
在她正要摔倒的时候,我扶住了她。她已经不省人事了。我用双手撬开她的牙齿,把一条卷起的手帕塞进去。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件事办好。我把她举起来,抱进汽车里。然后回身找到手枪,放在口袋里。我爬到驾驶座上,把车倒过来,顺着我来时印着车辙的土路向回开去。
汽车开出大门,爬上山坡,向家里驶去。
卡门蜷缩着躺在汽车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直到汽车已经开到院子里的汽车道上,她才苏醒过来。她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坐起来。
“出了什么事了?”她喘着气说。
“没什么。怎么了?”
“哦,是出事了。”她吃吃地笑着说,“我的裤子湿了。”
“谁都是这样。”我说。
她突然猜想到可能要发生的事,像生了病似的呻吟起来。
第三十二章
那个目光和蔼、生着一张马脸的女仆把我带进楼上一间灰白两色的狭长的起居间里。屋里,象牙色的窗帘有一大截白白浪费地翻卷在地板上,白色地毯从房间一头铺向另一头。这是一间电影明星的闺房,一间充满诱惑力的屋子,但是这里的一切又那么虚假,简直像一条木头假腿。
在我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房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了,像是病房的门那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但又给人以很不自然的感觉。长沙发旁边停着一张带轮的早餐桌,镀银的地方闪闪发光。咖啡杯子里落着烟灰。我坐下来等着。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门才又开开,薇维安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缀着白皮边儿,蓬蓬松松,好像一个孤寂的小岛,夏日的海水在海滨上泛起白色泡沫。
她迈着轻盈的大步从我身边走过去,在长沙发的边上坐下来。她的嘴角上衔着一根香烟,手指甲这一天涂成红铜色,从指甲根一直涂到指甲尖,连健康轮都涂上了。
“看来你这人真是只野兽。”她盯着我,平静地说,“一只凶残的野兽。昨天夜里你杀死一个人。别管我是怎么听说的。反正我听说了。现在你又到我们家来吓唬我的小妹妹,把她吓晕了。”
我一句话也没说。她有些局促不安,换到一张活动椅子上坐下,把头向后一靠,枕在椅背上贴墙放着的一只白靠垫上。她向半空吐着灰白色的烟圈,望着烟圈往天花板上飘去。烟圈慢慢地一缕缕分散开,刚开始还同空气分辨得开,后来就融化在空气里,什么也看不到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垂下眼睛,目光冷峻地打量起我来。
“我不了解你。”她说,“我真庆幸,前天晚上咱们俩有一个头脑保持清醒。我过去找上一个贩卖私酒的就够倒霉的了。看在上帝面上,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怎么样了?”
“啊,我看她没什么。睡得挺香。她的觉总是很多。你怎么惹她了?”
“我一点儿也没惹她。我会见你父亲以后就从房子里走出来,她正在前边花园里,树上挂着一个靶子,她在投飞镖玩。我走过去同她讲了几句话,因为我还拿着她一件东西——欧文·泰勒过去给她的一支左轮。那天晚上她拿着这支枪到布罗迪那儿去了,就是布罗迪被人打死的那个晚上。我不得不把枪从她手里夺过来。我没有提过这件事,所以也许你还不知道。”
斯特恩乌德一家人的黑眼睛睁得很大,茫然盯着我。
这回该轮到她一言不发了。
“她把枪拿回来非常高兴,求我教她怎样射击。她要领我去看山下面的那几口老油井。我知道你们家就是靠这些油井发了不少财,于是我们就去了。那地方阴惨惨地叫人毛骨悚然——到处是废铁、烂木头、枯井,还有浮着油垢的废水池。也许是那里的景象叫她受了刺激了。我想你也到过那儿。那地方真叫阴森。”
“嗯——是那样的。”她的声音很小,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们到了那儿以后,我把一个罐头盒放在一个大木轮子里,叫她瞄准。她忽然发起癫来。我看她好像犯了轻微的癫痫症。”
“是啊。”她仍然那样有气无力地说,“她有这个病根,隔一段日子就犯一次。你来看我就是这件事吗?”
“我想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叫艾迪·马尔斯拿住了。”
“什么也没有。你老是问这个,我都有点儿厌烦了。”她冷冷地说。
“你认识一个叫卡尼诺的人吗?”
她皱起两道清秀的黑眉毛,显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有点儿印象。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
“艾迪·马尔斯的打手。人们都说这人阴险狠毒。我想他也是。要不是一位女士帮了个小忙,我今天就呆在他呆的那个地方了——呆在停尸房里了。”
“女士们似乎都——”她忽然住了口,脸变得煞白,“我可不愿意拿这种事开玩笑。”她简短地说。
“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我说话有些兜圈子,事情就是这么兜着圈子发生的。钩儿套着圈儿,什么都连在一起。盖格和他那别出心裁的小骗术;布罗迪和那些裸体照片;艾迪·马尔斯和他的轮盘赌台;卡尼诺和鲁斯提·雷甘并没有同她私逃的那个女人——所有这些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我不了解你说的都是什么。”
“如果你了解的话,你就会知道,大概情况是这样的。盖格把你的妹妹抓住了——这并不太困难——从她那儿弄到几张借条。他想用这些借条敲诈你父亲一笔,用比较文明的方法。盖格背后的靠山是艾迪·马尔斯。马尔斯一方面保护着他,一方面又利用他打前阵。你父亲把我找来,并没有认头还账,这说明你父亲没有被吓唬住。艾迪·马尔斯想要知道的正是这一点,因为他抓住了你一件事,他想知道他是不是能在将军身上也利用一下这个把柄。如果可以,他就能一下子发一笔大财。如果不成,他就只好等着什么时候你分到你那份家产再说。在这个期间,他只能从轮盘赌台上刮走你的一些零花钱,胃口不能太大。盖格被欧文·泰勒打死了,那个小伙子爱上你的傻妹妹了。他不喜欢盖格在她身上耍的那些鬼把戏。盖格死不死,对艾迪·马尔斯无所谓。马尔斯进行的一场赌博要隐秘得多,盖格并不知情,布罗迪也完全不了解。可以说,除了你和艾迪和一个叫卡尼诺的光棍儿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丈夫失踪了。艾迪知道人们都传说他同雷甘之间有点儿过不去的地方,就把自己的妻子藏在雷阿利托,叫卡尼诺看着她,让人们觉得她似乎是同雷甘一起私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