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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知道凉生针对的是自己,但却也无奈,总不能让程方正这里和自己的表弟打到头破血流吧。所以,他只好继续忍气,履行者家族话语权人的使命。他语重心长地劝告凉生,她是你妹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十七年来,兄妹之名是去不掉的!你忍心让她跟着你,站在世俗的风口浪尖上,接受那些舆论的脏水,不开心地过一辈子?
凉生针锋相对,一字一句地反驳,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妹妹!别妄想再用什么舆论来绑住我!这不是五年前!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我们的命运!让我远走法国!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爱了十七年的女人!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说,他爱了我十七年?
他说,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当着程方正的面,说出这句话?
他的爱。
他的选择。
以及他的决心?
就在我发呆的那一刻,凉生突然拉起我的收,像是对程天佑,更是对隔间里的程方正,又像是在对整个世界宣战。他说,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包括你,程天佑!
说完,他就拉起我,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71。他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这个夜晚,会有一生那么长啊】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时光。
凉生很淡然,他依然送我去永安工作,仿佛,这是他的骄傲一般,他不会去要求,让我离开永安。仿佛一个胜利者,不屑于这般手段。
或者是,他在等我的新,做一个彻底的决断?
程天佑依然会到永安,我们俩相对无言。
他将冬菇送还给我,凉生接过冬菇的时候,还被冬菇给弄伤了。我吃惊地看着冬菇,仿佛它是被程天佑训练出来的小杀手。
程天佑不说话,但是脸上依稀有嘲弄的表情。
我又想起了那天夜里,他和我说的话——此夜之后,两不相干!
原本该开心的日子,却因为陆文隽的步步逼近,我变得压抑起来。这种压抑无人可晓,无人可知。
我每天会不断地收到带血的断指,会收到带血的耳朵,甚至是带血的牙齿。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凉生遭遇到了不测,哭着给他打电话,听到他安然,我才知道,这都是一些做得逼真的道具而已。
可是,我的新却像被涂满了火药,随时会炸掉一般。
煎熬不断,却不敢有任何的生息。
漫漫长夜里,我甚至有过一种鱼死网破的冲动——那就是,来吧!就算是死,如果能死就在一处,这算不算是对我和凉生最大的幸福呢?
那段日子,我就像一个赌徒。
我在赌自己要加倍小心、加倍注意,就可以保护到凉生。所以,我企图时时刻刻跟他一起,一起走路,一起散步,一起。。。。没有人知道我最后的决心,那就是当陆文隽制造的灾难来临那一刻,让我们一起死!
我陪他,只要我们在一起!
凉生对我突然很黏人,有些微微的惊讶。
他没有说什么,可是,我似乎能觉察到,他仿佛觉得自己像进入一个巨大的囚笼——这个囚笼,就是我以爱的名义制造的。
他的这种小情绪,让我顷刻间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快乐。
我越加不快乐,而这些不快乐,在凉生眼里,却以为失去了程天佑。
他从不说破,依然做很多事情,接送我上下班,送给我一些小礼物。
这仿佛是一个恶性循环,我们用最爱对方的新,却做着伤害对方的事。
我们之间,从离开程方正的别墅那天起,最亲密的方式就是对着彼此微笑。
终于,有一天,凉生的典当行加班,他给我打来电话,要我自己吃饭。
我在半夜,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是邪恶的冷,他说,你还是不肯离开凉生是不是?那好!今夜,你就为他收尸吧!
电话里,是一阵枪械子弹上膛的声音。
还不等我求他,陆文隽就挂掉了电话,任凭我如何拨打,都没有回复。
我哆哆嗦嗦地想要报警,却害怕凉生遭遇最大的报复,只好拼命地拨打凉生的电话。可是,电话那端却是诡异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说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女声在午夜之中,让人想起了午夜凶铃,不寒而栗。
我在家中,团团乱转,失去了主意。
就在午夜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突然听到公寓外,有枪响的声音——嘭!嘭!
我的心仿佛被生生撕裂一般,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去。
时间,分分秒秒,整个人,如同被处以极刑。
我披头散发,鞋子都被跑掉了,路上的石子如同尖刀,刺痛着我的神经。我在午夜的街头,哭着喊着凉生的名字。
四处寻找。
那声枪响,让我丢了魂,失了魄。
我在午夜的街头无助的号啕,我却找不到他,他的人、他的影子,全然找不到。
我恨我自己,我觉得我犯下了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他因我死去,我必然不会独活。
可凉生,你在哪里?
当一束车灯照上我的脸庞、刺痛我的眼睛时,我却抱着头不敢抬起,眼泪鼻涕四流,无处可躲藏的狼狈。
在这个午夜,我丢失了我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车突然停下,有人开车门,下车。
那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他说,你。。。这是。。
我抬头,只见凉生,他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眼前。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就号啕大哭,歇斯底里,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他的胸前。
他看着我突然感情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在他的面前,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摸着我凌乱的发丝,说,姜生,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哭,不敢抬头,也不敢放手。
我怕我一抬头,一放手,他就变没了。
然后,我一生再也握不到!
我仿佛拼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抱着他,抱着黎明前最后的温暖。
很久之后,我哭累了,停住了哭声。
我抬头,凉生定定地看着我,午夜之中,他眉眼流淌得如同一段月光,那么缥缈,
又那么深情。他抬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给我擦掉眼泪,他说,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说完,他脱下外套,将它平放在地上,然后俯身,抱着我,搁置在他脱下的外套上,将我的脚底用手帕一一擦过。
他抬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疼吗?
我没说话,安然地享受着,这将如末日一样的温柔。
时光仿佛倒流,月光之下,回到十几年前的魏家坪。
青梅竹马的我们。
那一天,我因为挨了母亲的揍,在院子里被罚跪到月上中天。他悄悄跑出来,给我擦眼泪,给我吃红烧肉,并用冰凉的井水帮我泡洗沾满泥巴的小脚丫。他晃着小脑袋,很忧伤地说,哎,姜生啊,以后要穿鞋子哦,否则脚会长成船那么大,长大了,就会嫁不出去的。
那时小小的我,是怎么说的呢?
我仰着小脑袋说,我不怕,我有凉生,我有哥!
此刻,他缓缓地抱起我,没有说话,没有其他的亲密,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将我送到车上,然后回身,捡起外套,放入后备箱。
那一刻,他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这个夜晚,会有一生那么长啊。
末了,他低头,对我说,姜生,明天,我们回家吧?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
他笑笑,说,会我们真正的家,回魏家坪。
回家,是不是便可一世安宁,再无狼烟呢?
我想念魏家坪,想念家,我想念酸枣树下那个如睡中仙般美如画的少年。
【72、楔子 天生】
如果不是天恩的提议,他是怎样都不会去“天生苑”的,那个他种下无数深爱的地方,如今却变成最大的讽刺。
5月,风和日丽,姜花胜雪。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求而不得。
钱助理将风衣披到他身上时,他恍惚间又看到了她,纤纤淡淡的影子,倔强而悲伤的模样。
风一来,她就转身离去了。
就像一个,他拼尽性命都抓不住的梦一样。
最近,他要自己忘记她,却总会梦到她。
他甚至梦到,自己要娶她,当他将这个消息昭告全家时,他们的反应却是,祖父勃然大怒,父亲熟视无睹。
只有自己的母亲,那个在这深宅大院里沉默是金的女人,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却像个小孩儿一样,依靠在母亲膝间,抬头,无限的迷茫,说,可是,妈,我喜欢她啊。
我喜欢她,所以,就注定了我赐予了她一柄杀我的刀。
爱若不休,便于死神同舞。
望着她离去的影子,他笑了笑,这世界,何止只是求而不得,还有遇而不见。
遇而不可见啊!
【73、楔子 夜奔】
魏家坪的清晨,像一枚沾满了露珠的青果,淡淡的,软软的,满是家乡的气息,母亲的味道。
当第一缕阳光招着温暖的手欢跃过尘封的窗户,微笑着吻向我的脸时,我从长长的梦境中醒来,张开双眸的那一刻,他安睡在我的身边,浓黑若墨的发,长而密的睫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小时候那样。
同样的老屋子,同样的床。
那时,他年纪尚小,喜欢侧着身子睡着,黑色的小脑袋埋在枕头上,婴儿一样;长长的睫毛像只熟睡的天鹅一样栖息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白色皮肤透着淡淡的粉。
我缓缓闭上眼睛。
就好像,这十多年,我们从未离开过魏家坪。
就好像,北小武随时会汲着他英俊潇洒的破拖鞋翻过我们家的矮墙,喊一句,凉生,姜生,俩猪,上学啦。
就好像,片刻间,院里的压水井就会吱吱嘎嘎的响起,在母亲的粗糙的手里。仿佛她还健在,辛苦劳作的一天将由此开始。而她的小女儿将会像云雀一样飞到她的身前,喊一声,妈妈,我来!虽然,最终水桶一定会落到她哥哥手里……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出现,只能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而唯一的幸福便是,他在我的身边。
是的,他在。
不知是幸福,还是难过,眼泪止不住从我的眼里缓缓的流下来。我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双手轻轻握成拳横在胸口,像婴儿睡梦中的姿态。他们说,婴儿睡姿的人,都是缺少安全感的,贪恋更多的安心和温暖。
那是一种我预料不及的亲密——仿佛是一种绵密而悲悯的吻;我眼角的泪水被一点点的温热给舔舐掉。
我尖叫着,慌乱的睁开眼睛——他醒了,脸就在我眼前,不足十厘米的距离,俊美如玉的容颜,令人不安的温热气息。他俯身,专注而心疼的看着我,说,怎么了?
这是我没有想过的吻,就在这一刻发生在我和他之间。顷刻间,只感觉心里好像几百几千只小鹿在乱撞。我错开他的眼神,不知道做何言语。
我竭力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脑袋里一片浆糊,尴尬的起身,却依然不知所措,我说,我,我,没想到这、这么快……
他先是一愣,突然明白了我的话,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成年男子特有的戏谑和暧昧,又夹杂着淡淡无奈。这种表情,是我第一次从他的眼里发现。让我心动却也让我惶惑。
他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指了指端坐在我们中间的“冬菇”。
“冬菇”也很无辜的看着我,用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冲我“喵呜——”了一声,大概是抗议的方式告诉我,你眼泪味道差极了!
我知道自己居然误会了他,顿时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虾子,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晴天来俩霹雳,劈死我算了;或者给我个老鼠洞,让我躲进去了断此生。
他依然只是笑,那种笑很温暖,如同春天的漫山遍野的山花一样,不觉间就会铺天盖地,四海潮升。
大概是怕我尴尬,他没继续取笑我。
他下床,洗漱后,从井里给我端来一盆水。
我正在床上扯冬菇的尾巴,咒骂着,臭冬菇!让你舔我的眼泪,舔我的脸啊!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啊,你这臭猫!
他冲我笑了笑,将水盆里兑好热水,又将牙刷和口杯递给我。
我尴尬的笑笑,接过杯子,开始刷牙的时候,我将冬菇夹在小腿中间,不让它动弹,以示惩罚。大约过了三分钟,他从正间里走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哎。
嗯?我吞了一口水,回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