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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人出现在门口,大山婶气得更烈,骂骂咧咧道,“叫你打结子你嫌累,叫你绣花你说伤眼,上灶头做活,你嫌脏,现在可好,连弟弟都不看了,躲在房里光做春秋白日梦,我柳若娘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翠花被她娘一通骂,当下红了脸,泪水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转,用绢子掩面,哭哭啼啼的望向刘大山,“爹爹,你看看娘她说的是什么话,这要是传出去你女儿都不要做人了。”说完,裙底脚一跺,转身就进了房,还把敞开的门死死的关紧,用力过猛,整个院子都回响撞击声。
“这该死的臭丫头,我饶不了她。”大山婶又被震了一震,当下怒火攻心,捋起袖子就要去收拾人去。
“好了,好了,你发的是什么火,孩子都好好的,你还计较什么。”
这对母女生来就是冤家,一天不吵上一回,这日子就不能过了似的。可这几日村里那些死了亲人的惨剧还没看够,好歹他们家每个人都囫囵圆的,就不要在计较这些小事了。
大山婶子显然是暴脾气,发作起来不管不顾那种,被自家男人这么一说,心气稍平,但挡不住她还想唠叨几句,“话可不能这么说,逃过劫难,就不过日子了,大丫头可是十四了,隔壁香兰十四都嫁人了,我知道你跟大儿琢磨着日子好过了,不想委屈翠花,想让她找个老实能干的好过日子,可她心里琢磨着什么事,你知道不!”
“大丫头能有什么事,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到是觉得比村里其他野地里跑的姑娘好太多了。”刘大山不以为意手下不停的忙着活。
大山婶白了他一眼狠狠捏了一记丈夫的腿肉,示意他停下活,她有话要说。
刘大山无法,拗不过自家婆娘,只能蹲在桌上听她分说。
“大雪刚下那会,我怕大儿那边没有厚实的棉袄,就想给他送去,刚好小根子伤了风,就让翠花去了,去了半日迟迟不来,我怕路上有什么事,就找了隔壁花婶给我看顾会孩子,自己过去瞧,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家闺女跟个人在墙角说话……”
“屁,”老实人刘大山听到这里当场变色,“你是她亲娘吗,能这么说你闺女。”
这事埋在她心里很久了,总是找不到机会说,既然今日说破,怎么也要讨个主意。大山婶脸有焦色压低声线辩解,“她可是我亲闺女,这损名节的事,我会胡说。”
刘大山也觉得自家娘们不至于在这事上说瞎话,稳了稳神,冷静的问道,“他是谁?”
“七叔的外院二管家陆达,他见我过来,就跟我客套的招呼一声走人了,可你女儿看他那眼神可不对。”大山婶说的忧心忡忡。
“陆达,陆达……”刘大山反复念叨了几遍,忽有一念起,认真的问道,“你确实没看错?”
大山婶莫名,他男人不生气这种胆大妄为的事,还跟她确认有没有看错,何解呀,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男未娶,女未嫁,也不是不可能的。”刘大山小声嘀咕。
大山婶被吓了一跳,这怎么话说,当前一条,你闺女在家是宝,可在人家眼里呢,门户不对啊,你那最有出息的大儿子,说起来是七叔的手下,可也就挨着个跑腿的边,三流角色都算不上,你就想把女儿嫁给七叔底下二号人物,哪来的底气。
正想规劝一番,就听见门外有人吆喝,“大山,大山,在家嘛。”
正说到要紧关头的大山两口子听了这声猛然一震,面面相觑之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等到敲门声也跟着响起,这才震回神魂,“啊,啊…。。七叔,七叔,在家,在家。”
“怎么会,怎么会…。。”平日里爽利的大山婶此时也惊慌的说不出整话,被焦急的刘大山狠狠推了一下,“还不快去开门,瞎站着干嘛。”
大山婶嗯嗯的应着,没头苍蝇的迈过台阶,一拍大腿又转回来了,“怎么是我去开门,糊涂了吧你,你还不快去,我去上茶水。”
刘大山正脱着干活的粗布外袍,一听暗骂自己糊涂,来不及了索性一边脱一边往外跑,嘴里恭敬的对外喊着话,“七叔稍等,这就来,这就来。”
“哎呀,七叔有啥事,您随便找个小子叫我一声就成,大雪天的还劳您亲自走一趟。”
门外当前一人穿着一身裘袍披风,慈眉善目,精神烁烁,可不就是绿水村的大户刘善元,也就是刘大山口中的七叔。
刘善元是刘大山隔了几房的族叔,年轻时候在村子里做了错事,闹得差点被出族,后头有耆老为他说话,族谱是不除了,家乡也是呆不下了,索性出外闯荡,一走二十年,十年前才回来,穿金戴银衣锦还了乡,随后大洒银钱在村里村外,修桥造路,捐银两置族产,还开设盘口,只是本村乡民从山上淘得山货皆可在他那里以高价收购。
这么一位财神爷似的人物,村里人都差点把人供上了,谁还记得当初那些犄角旮旯的事,三两下就在村子里德高望重起来。
就以刘大山来说,往年忙完田里的活,就会上山去淘山货,下山之后又要走半天的路往镇上赶,累死累活,一不留神还要遭骗,且没路子也叫不上价,着急回村,很多时候都是贱卖了事。
这十年来,刘善元设置的盘口,价格公道不说,有货就收,从不推脱,确实是省了不少村民的事,经过几年山里刨食,刘大山运气不错,前两年就从山脚老屋搬了出来,盖了青砖大瓦房,还把大儿子送到七叔手下学手艺,这眼看小日子越过越美,可不都是受了七叔的褔荫,如今听见贵人亲自上门,哪会不着慌。
只是七叔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有些奇怪,一人裹着兽皮,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到脸,一人穿着毛皮坎肩,里面只着了薄薄一层衣料,满面胡须,披散着短发,身板粗壮厚实,匡匡一个八尺壮汉。
刘大山小心翼翼的把人往屋里引,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后面人几眼,刚要收头不看,就撞进了一对冰冷眸子里,像冷刀子一样直刮进心底,受不住的浑身打颤,一个不提放差点被自家门槛给绊了个大跌。
“大山,这是咋回事,脚软走不动道了。”七叔眼疾手快撑住他的手肘,力实气挺把人给拉拔了起来。
刘大山稳住神,红着脸讪讪,“让七叔看笑话了,快,快,里面坐,里面坐。”
此时大山婶刚好端着茶壶送进了堂屋,冒着热气的炭盆刚刚升起,室内不比室外热乎多少。
大山婶搓着手局促道,“对不住,对不住七叔,和两位客人,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大山娘子不要忙,老夫说完话就走。”七叔当前坐了首座,点了点旁边的椅子让大山婶也坐下。
刘大山两口子不敢耽误他的事,自然乖顺坐下,静听吩咐。
七叔盘着手上的茶杯看了眼坐在左手椅上一直闷声不响的两个怪人一眼,就对着刘大山说道,“前年听说,你山脚下的老宅要卖,不知作价几何?”
刘大山一听跟大山婶对视一眼,诧异于他来竟然是为了这事。
刘大山咳嗽了一下,心里掂量了下话后道,“七叔,您知道前些天的地动,我们忙着收拾,都还没顾的上去看一眼,这万一要是已经塌了或是被山石埋了,我卖给您不是缺阴德了吗。”
七叔笑着挥了挥手,挡住了他的话头,“放心,这边要买,自然是去看过,外墙没损,里面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别的不要多说了,你就直接做个价,其他的我们心里有底。”
刘大山见这是真的想要了,无论他们前头做的打算卖是不卖,到这回不卖也得卖。当下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抱拳道,“七叔,可千万别说这话,这房子到这年头也不值几个钱,您帮我们的大恩大德抵上这房子无数,如何能要您这钱,要您就拿去,一句话的事。”
七叔呵呵一笑,意味不明的又往底下看。
“还是说个价吧,大家都安心。”女声轻柔,不急不缓的插口。
刘大山一惊,原来这看不清面目的真的是个女人,先前还看着做派像,那约莫是两口子要到绿水村安家了。
此时,在刘大山说话间就悄然退出堂屋的大山婶又进了来,手上拿着薄薄一张纸递给了自家男人。
刘大山把老屋地契往七叔那边一推,还要再说,被七叔说在了前头,“既然这桩买卖是老夫带进来的,那老夫就是个中人,还是要听老夫一言,不二价五十两怎么样。”
“这,这,七叔…。。”刘大山连连摆手惶恐不已,这房子全新刚造好也要不了这个价。
“诶,我话还没说完,堂下两位贤伉俪要在绿水长居,需要本村村民二人到里正那边做个担保,老朽自然去,大山你也算上一个,怎么样。”
刘大山怔愣,原来还有这个意思,这担保可不好做,要是外来者在村子里闯了什么祸事,担保的人可是也要受到牵连。
旁边的大山婶有些着急,女人总会比男人想的多想的深远,她直觉这两人古古怪怪,闹不清楚明堂,要是他们这般随便给来历不明的人做担保,真要不妥后悔晚矣。
刘大山则是转念一想就点头同意了,有七叔当前挡着,他怕什么,这可是份宣之于口的人情,想起刚才跟大山婶说起的那事,十分肯也变成万分。
七叔直呼爽快,一拍桌面即道,“索性现下就去了里正家把这事办妥了算。”
这是连考虑也不让人考虑了。
刘大山想的开,当前一步就准备跟七叔走,大山婶的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想拦住丈夫又不敢,纠结的差点把袖口给揉烂了。
正在此时,那个进来出去只说了一句话的女人,走到她的身边,拉下风帽,露出整张秀致脸面,探手拉住大山婶的手把一张纸塞进了她的手里,“嫂子,这银票您拿好,我跟我相公初来乍到,以后总要得您关照一二。”
大山婶都看了呆了,水润肌肤,秀丽眉目,嘴角轻勾,自带笑意,这哪里是乡野之地能出的女子,莫不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跟这么个粗汉跑到这种地方来。
无论大山婶脑补了多少大户人家的隐秘,变幻了多少面目,女子一直用温温柔柔的眼神看着她,不急不恼,露出袖口一点点指尖的手轻拍了她几下,还要再说几句客套话,就被站在一步远的粗汉给粗鲁的罩上了风帽,伸手一扯,就把人拉出了门。
大山婶前头一惊,后头一愣,脑补直接定型,这女子可怜啊,估摸着是被这粗汉给抢了,如今毁了名节有家回不得,只能认命守着糟男人过日子。诶,可怜见的,这是嫁皇宫贵族都绰绰有余的美貌,戏文里面怎么说来着,对,红颜薄命。
甭管这边大山婶被岔了道想去了哪里,这买房的正是安彩和木头,他们下山到的村子正是绿水村,进村后才发现一道长长的裂缝直通村口,村子里也是一副灾后荒废的模样,越近山脚越惨烈。
那么一间老旧的房子孤单挺立,就分外显眼。
墙面破落的严重,瓦上被遮盖了厚厚一层雪,前后两进,前院是顶门一间堂屋,两边厨房接着柴房,后院则是主卧两间偏房,这格局在古代算是寒碜的不能再寒碜。
木头到了此处就围着这院落前前后后打转,还登堂入室,把里面看了个全,特别是在一颗大槐树下停顿良久。
这颗大槐树靠着山脚,倚着后门出口,枝叶森森,遮盖住了大半个院落,在它周围有前人开出了种菜的田地,如今已经被杂草积雪堆垒的看不出面目。
安彩委实看不上这种破落院子,这跟她的理想相距甚远,可木头执意,拉着她不肯走,还首次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在这种巨大进步后的沟通面前,安彩只能随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就要找人去打听,行走在惨淡的村中土路,过路人皆带伤感之色,滲的安彩不敢上前,走走停停之下,忽然被辆熟悉的马车给拦住了去路。
赶车的人就是刘大山口中的七叔刘善元,也就是买他们人熊皮的那位。人家有心结好,安彩自然上前说话,一说二说之下,人家就打包票说包在他身上,还会把户籍也给他们办好。
这真是瞌睡送枕头,安彩决议快点办成此事,她对于房子无可无不可,最吸引她的还是那户籍,被人提起这茬,要是不落实了,让她如何睡的安稳。
☆、第11章 破落‘新’家
从里正家出来,安彩回想着那白纸黑字落地为据,就浑身不得劲,刚才那对于户籍的憧憬,消散泰半。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她和木头就是个不明身份的,要是没这官方证明文件,立足不稳,随时都可能被当流民给抓了,那往后置办下家业也无处去找保障,但见识过这所谓的入籍,真正是令人不齿。
本朝官方户籍只能以男丁入民籍,跟她没毛事。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