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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人已走向床榻,此刻,她眼里只那个躺在床榻上的阴寡月,哪里还管小易在后头唤着。
顾九瞧着榻上少年沉静无比的苍白睡颜,心头顿然抽痛。
她沙哑的问道:“他……怎么了?”
在瞧见那些医官从这房里出来,还有躺着的阴寡月的时候,她便是在想,莫非……
他染了瘟疫?
“寡月!”她扑在他身上唤出声来,声音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带着浓浓的喑哑。
“你醒醒!你醒醒啊……”顾九此刻被恐惧淹没,哪里还有初时的理智,她趴在少年的胸口,唤着,竟有清泪滑落面颊。
她终于可以体会,当初他的心疼了……
她当初消失、或者落崖,那总生离死别的痛,承受的不止她一人……
是她偏执的以为,他人不出她,便是不够爱,却未曾想过,没有她的日子,他又好受到哪里去。
即便是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在那人消失或者得知她落崖身故的时候,也是不好受的……
“寡月,你醒醒啊,你醒醒……你忍心就这么丢下我……”顾九拍打着那人胸膛。
小易怔了片刻后便去将门窗掩上了。他也是颇为不解,为何九姑娘唤主子:“寡月”,可能是情人间的称呼吧,小易如是想着。
小易也本是想着上前去告诉九爷主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晕倒了,加之主子身子本来就不好……可是瞧着眼前的场景,他怎么就觉得自己上前去就是个碍眼的呢,站在这里更是个碍事的呢……小易正天人纠结,要不要上前去告诉九姑娘呢……
寡月本是将要醒来了的,可是被人这么一扑一压,又给痛了一阵,这会儿又被顾九又是拍又是吼的……
这是九儿吗?
他正神智不清着,他的九儿哪里是这个样子的呢?九儿怎么会同那些个女人一样哭哭闹闹呢……再者九儿在轩城,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呢/……不是九儿吧……
不是九儿,怎么可以压着他呢?
他迫切的想睁开眼,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却觉得意识冲不出牢笼。
他的九儿是不会哭泣的,他的九儿神情淡漠,眸中睿智,对周遭一切漠然却又自有计较,压着他哭泣的是谁呢?
“唔……咳咳咳……”
人还未醒,先是痛苦的咳嗽几声……
这咳嗽声俨然惊醒了顾九,顾九愣了片刻,抬眼凝着少年,顿然,颇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太……
她看着少年皱着的长眉,还有开合的薄唇,痛苦的咳嗽……
不禁再度意识到,他没有事。
慌张间,她用袖子抹了泪,再伸手去扶他起来。
小手将寡月的肩膀搬起,让少年的身子坐起,又忙将一床被子抵在少年的身后。
“寡月你醒了吗?”顾九沉声问道,已无了方才的失神之态。
这声音落入寡月耳中,顿然惊起他的神经,当那温热的小手抚过他额际的发丝,那酥酥麻麻的触感传至,意识很快的冲破牢笼……
少年缓缓的睁开清澈沉静的凤眸,半开合间,他的目光已落在女子的脸上。
顾九缠绕着脸的巾子早已被去掉,扔在了地上,她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少年,只觉得方才他睁开凤眸时候,那一瞬的潋滟之光,又让她寻到了本初的心悸……
这样的体会,在昔年,禀德十年会试结束,阴寡月晕倒在出礼部的路上,在璃王卿泓华贵的御赐四轮车上的时候她也曾体会过……
心悸……原来一切的心悸,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产生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潜移默化了……
那时候初来江南,她还在想,她爱上阴寡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若不是遇见靳南衣,若不是那次流民的暴动之中,她与阴寡月失散了,她还无法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一日,她同南衣说:“为情所困便会失去心智,就像我不懂,他究竟要什么,报仇雪恨,还是一朝权倾朝野……他从来不曾向我透露心中所想,还是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承受所以。”
那时候,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走进这个少年的内心世界里,那时候,他们相依为命,他们绝处逢生,他们背进离乡,似乎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不可同别人诉说的目的……
在那以前,他从未向她透露过他的过往,关于阴氏一族,关于他的父亲,关于他的母亲,或者那个教育过他的殷叔,还有他的抱负,他的理想,他的心中所想……
可是后来,渐渐地,他们开始互诉心事,两颗心开始渐渐地走到了一起……可是,命运弄人,幸福来的太迟,却也太过短暂,有些事情,生命之中本出现过了伏笔,却是没有在意……终究因为没有在意,在短短的半年里……物是人非……
她是经过两世的人,却能在这一世寻到让她心悸,沉沦不复的人和事,便也知足,只是,她想要的,只是此生此世一个极致的唯一……
她不想任何人来破坏。
“九儿……”那少年沙哑一唤,眉宇里全然是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木门“吱呀”一声,小易脸同煮熟的虾子一般,灰不溜秋的离开了,真是的,他早该走了的好不,当蜡烛当了这么久。
再“吱呀”一声,门又被带上了。
寡月未曾受到大门开合的影响,可顾九受到了啊!
当顾九脸颊绯红的时候,那人修长微凉的手已落在她发烫的脸颊上,让她好受了些许……
“九儿……”他痴痴地唤着,眸光清明,却又在一瞬皱起了眉目,“九儿为何来了?”
顾九也是震了一下,于是伸手抚上他贴在她脸上的手,将他的手拿下,才笑道:“江南安抚使来轩城收紫藤花,将好我的药庄子里……”
她还未说完,便被那人搂入怀中……
“将好我有……”她还是将一句话补充完整了。
“所以九儿就将干紫藤全部拿出来了,还陪着车队来了……”他沙哑着说道,“九儿当是江南交的最多的吧……”
顾九身子一颤:“嗯……”了一声。
那人搂着她不放手,反而愈来愈紧。
顾九不料此次的相见,他会这般“大胆”,与在长安时候任凭她欺负的那个样子完全不同。
许久,一室宁静,顾九觉得日头升高,虽说是西厢都升起了暖意。
“九儿是关心我的……”
少年痴痴然说道,昏睡中那个哭哭闹闹的顾九,他是想都没想过的,更何况是“体验”到……
此刻想着,他心中都是暖意直升。
她还会为他担忧,为他惊慌失措,她还是原来那个放不下他,不愿意抛弃他的顾九……那么,他可不可以想,她是爱着他的……
不由得他搂着她更紧了些……
“九儿,你还记不记得……”他用最轻柔、最宠溺的声喉问道,“那一次我和慕七去寻你,就是……你被洛浮生带走那一次……”
说到这里,少年的凤眸里闪过阴鸷之色,搂得顾九有些发疼。
“我说……你以后出门,我都陪着你……你还记得吗?”他将顾九从他怀中释放出来,他灼灼的凤目凝着顾九的,沉郁、悲伤……
“你答应了的……那么,九儿,你可是要失信于我了?”
他柔声说着,本是愠恼的话语。
你可是要失信于我了?
顾九身子一颤,凝着阴寡月的目渐渐地变得深沉。
末了,只听那少年再道:“九儿,我还能陪着你吗?”
顾九只觉得神经紧绷,他这是在做什么?
寡月的神色愈加沉郁,眸深似海,光华流转,却又一瞬不忍,再对她说出什么伤害的话来,许久,似是叹了一口气才道:“九儿,我被贬扬州花溪县了……”
他不强求,也不会逼迫她了,只要他还能默默地跟着她便也足矣。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草草一生,永世不得相依——
他伸手紧紧地握住顾九的一手,胸前起伏,微微有些喘息:
“九儿,若是我有能力了,你还会答应做我的妻子吗?”
他问,小心翼翼。
他不想,一个人演着自己的独角戏,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不想一个人这么努力拼搏着,若是他追逐着的人都不愿回头了,他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顾九怔在当场。
她凝着寡月的眼神愈来愈深沉,她不想对这个问题作答,爱情不是交易,她不要他给她许诺保护那种能力,她想要的,他们的将来,她会去努力。或许,她只是不想让这种藏在心底的事情,抬到台面上来……
她本以为她的默不作声会再度伤了那人的“玻璃心”。
可那人却是勾唇笑道:“九儿不说便是默认了。”
顾九俨然又被怔到,这一刻她又觉得,阴寡月与以前,不一样了……
只是她不知,少年只是害怕她在下一刻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不料,下一刻,顾九会心的笑了。
接着,听闻一阵急急忙忙地脚步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二人都是一惊。
“王爷吉祥。”门外小易颤颤地行礼声传来。
“听说你家主子病了,本王来瞧瞧。”
顾九与寡月相视一望,还不待寡月开口,顾九挣脱开寡月的手,一骨碌地钻到床榻下,也恰巧这时候大门被推开了。
小易是个精明人,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寡月,没有瞧见那九姑娘,便也不会傻到再问:九姑娘去哪里了?
虽是心中有疑惑,却也不甚在意的道:“主子您醒了,王爷来看你了。”
小易侧身让出道来,等青衣将卿泓推了进来。
车轮滚滚,直至床榻前才停下,轮椅上的少年睿智的凤目扫了一眼四周,未觉什么异样,目光却落在抵在阴寡月背后的一个被褥子上。
寡月又是如何心细如尘,岂会未注意到。
只是先道了句:“下官不料王爷会来瞧下官,有失远迎。”
寡月也不拘泥的人,坐在榻上不动,只是作揖行礼。
卿泓更不是拘泥的人,浅浅回了一句:“一回来便听说你病倒了,靳大人,可要当心身子。”他凝着寡月,眸中深意只有他二人知晓。
寡月知道璃王卿泓,从初见他开始就未曾对他打消过怀疑,便是如此他才行的尤其小心。
顾九横躺在床榻下,这也许是三年来,她离璃王卿泓最近的一次……
对于卿泓,她心中的感恩多余其他情愫,她一直把他当作恩人、贵人……
寡月此刻应对着璃王的问话,心中却想着不要将顾九给憋坏了,他还是头一次,想着让来看望他的人快些走。
只是,卿泓就是不如他的意,问完了病情,还同他谈了一下邻县的情况,还有今日江南那边的干紫藤都到了,这瘟疫治理进展的又如何了……
寡月心里暗自道:这些本不归他管的不是么。
连躺在床榻下的顾九也不由的皱眉,卿泓,卿公子,璃王爷你是要憋死我吗?
因为古代的床榻矮,顾九也着实是被憋的慌。
正巧这时候外头的县尹大人又来了。
“璃王爷,您回来了,将将出了些事本来下官是要来看靳大人的,不料被事情耽搁了,正巧王爷和大人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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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们花花钻钻票票,九儿要被憋死了,来这么多人……
☆、第四十章 复官齐归
躺在床榻下的顾九听到这李县尹的声音,顿然又泄了气,连阴寡月这么温润的人也黑了脸……
这还要等多久啊?
从门外头走进来的李县尹连忙跪地朝璃王行礼。
却听得卿泓道:“无需多礼,出了什么事情?”
璃王免礼,李县尹颇为尴尬地拱手道:“回王爷,将将……将将……”
“说!”璃王有些不耐的皱眉。
“下官还是跪着说吧。”话音还未落,那李县尹便跪在地上,“下官治管不严,请王爷责罚……”
“说下去。”卿泓沉声道。
李县尹再叩一首:“王爷,从江南来的那队车中有一辆是后到的,将将才道,那车的主人把车停在了县府的医官阁前,说马后上装着的全是酒,后来……后来那少年将酒检查了下发现有几坛的酒坛子裂开了洒了出来,本也没怎么在意便将那破坛子清点了一下放在了医官阁门口,说是等他主子来了再处理,哪里晓得……”
顾九听到这县尹说道送酒的少年的时候就知道县尹说的是紫砂,没有想到只隔了半天紫砂就到了。
“哪里晓得,那放在外头的几个破坛子的酒被几个感染了瘟疫的病患抱走了将那里头的酒也喝光了。”李县尹再叩首,“王爷,那几个人平素就是县里好吃懒做的酒鬼,嗜酒如命,但也没见过偷抢别人的,这要入土去了却想着沾点别人的便宜,您不知我们县有个规矩,立了百年了,凡是偷盗的都要被砍头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