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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倾城,惊才艳艳皆是虚无。
房间越来越近了,那人的步子放慢下来,温润的手搭在顾九手上,低垂着的眉眼,纤长的睫羽轻颤,偏头,无比餍足的温柔一笑。
只需一眼,方才悼念南衣的悲伤情绪散去不少。
他似深叹一口气,又是一年春去秋来。
次日,一个微雨的天气,庭院之中的花草树木都笼罩着一层氤氲的烟色。
天还没有亮,一身鹅黄色裙裾的顾九,着木屐拉开门,揉了揉惺忪睡眼,瞧了一眼庭院的雨景。
这样的天气不觉得寒冷,但凉意渐起,她深嗅了一下这难得的雨后好空气。
这时候正瞧着两个人撑着伞急急忙忙地朝着这方赶来。
她和寡月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但明显两人没有注意到她,步履匆忙地朝着寡月房里走。
出了什么急事吗?
等两人站在长廊里收了伞,顾九才看清一个是小易,还有一个是卫簿。
今日寡月是要早朝的,顾九正思考着是要去厨房瞧瞧小宁远是否将早膳和汤药做好了?还是要过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顾九正要朝寡月房里走的时候,便瞧见小易已从寡月房里出来,带上了门。
小易瞧见了她,尴尬地笑道:“九姑娘晨安。”
“晨安。”顾九回了一句,方觉得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随着小易朝厨房走去。
——
房里。寡月还来不及穿衣裳,就接过卫簿递来的两封信。
是郑裕安和卫箕的来信。
按理因先开母亲的信,可寡月照例先开卫箕的。
卫箕的信中大致意思是说,二夫人要随着他来长安,若是不带上二夫人,二夫人不让他走,然后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寡月收好信,眉头深拧着,郑裕安怕真是等不及了。她或许是想着靳南衣已为朝中三品要臣,靳公府又怎能不让她这个生母进门?
寡月凝着郑裕安的那封信,顿了一会儿后才匆匆拆开。
他早知心中当是催促之语,所以匆匆看罢,可是信至最终的时候,郑裕安却提及,南衣年少之时,靳云湛曾留给他一本书册的。
一本书册?
寡月震了一下,为何南衣从未跟他提及过?
寡月匆匆将信件收拾好,转身,凝着身后的卫簿,沉声问道:“靳云湛曾赠过南衣一本书?”
卫簿被寡月这副神情唬了一下,想了一下后,忙道:“是有一本书,是老爷最后一次离开江南前给公子的,那本书当时二夫人找公子要,公子没给,所以二夫人记着好多年的,那次走后,老爷回长安没多少日子就听说……”
卫簿也纳闷这事情公子怎么没有同主子说呢?
寡月觉得南衣不可能不告诉他,在他困惑不已的时候,寡月想起了南衣临死前同他说的话,在困惑无比的时候,莫要忘了我留给你的几封信。
寡月快步的走到床榻前,将枕头底下,昨夜沐浴之前,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红布包取出来。
这是南衣留给他的信件,其中一封三年前的华胥楼给了慕华胥。
寡月拆开红布包,才发现剩下的三封信只剩下一封颜色深褐色,一看便是有些年月,那信封上的字迹也不像是南衣的……
他心头一紧,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之前是因慕七,他想起南衣留给他的此物,如今再回想起来,莫名有些后怕自己忍不住将这信封全部拆开。
南衣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拆开信件,而他也不懂这万不得已是什么时候。
他正天人交战着,犹豫是否要打开这封信,就打开这一封信可好?
寡月将剩下的几封信收好,手中一直拿着那封已成深褐色,字迹都略显斑驳的信件,久久地,不知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卫簿走上前来道:“主子……不若打开来一瞧吧。”按理公子不会特意遗忘将这事告知主子的,除非是另有隐情,公子参透命理,便是知晓一切都是随遇而安,等着主子去发现吧……
寡月低垂着凤眼,目光久久地落在手中的信笺上,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封信当是靳云湛留给南衣的。
卫簿站在一旁都干着急着,看着主子的样子他心中也难受得紧。
许久,少年似是余光瞧了眼外头的天色,才用指尖挑开那因时日已久都有些黏粘在一起的封口。
泛黄的纸张被展开,一个一个风流恣意的字体跃然于目,笔锋之中却带着些许虚弱的牵强……
少年清澈的眉目,麋鹿一般的温润光芒黯淡下来,一丝惊惧一闪而过后,凤目阴鸷,眸深似海……
他似乎是匆匆的将信放在床榻上,然后伸手拿起屏风上搭着的衣服,十分迅速地穿好后,再将那封信贴身收拾好。
“卫簿,你回紫藤居去,回信卫箕一封,言:要他再多等几日!”寡月匆匆地吩咐道,往正堂那处走去。
顾九也瞧见了,今日的寡月很是匆忙,他几乎是匆匆的用完早膳,没有等上一刻钟,便将药也用了。
顾九真有些担心他会消化不良,一面她给他打包着他要带在身上的吃食,一面她又匆匆叮嘱几句要他早些回来,再就是她今日要回隐月阁一趟。
顾九匆匆换了男装,将寡月送出府宅,给他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袍,看着他上马车,顾九便撑着伞离开……
因为下雨,顾九觉得受过伤的那只腿骨有些刺痛,她转身没有走几步,马车上的少年一挑车帘,急切低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顾九讶异地回眸,盯着寡月,瞥见他眼中那抹深意,茫然地颔首。
她知道,他要在他回来的时候,瞧见她在园子里,只有这样他才心安。
她还知道,萧肃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只是不想出声打扰她而已。
“吱呀”一声车轮转动,马车与她擦肩而过,她突然觉得今日的寡月有心思,不知是怎样的心思,但是她能从他的眉心读出他的坚定……
顾九走到隐月阁的时候,似乎听见对街的客栈还有一旁的茶肆、棋楼、书楼里,似乎是在谈论什么。
因为她听到靳南衣三个字不免驻足。
不出意料,谈论昨夜春香苑诗会的人很多,昨夜三个女子的诗句也被许多人争相抄录,当然她与萧槿的那场对决也被无数人谈论。
顾九突然想起现在月初,那本她追着的话本是否这个月该出新的了?
想着她撑着伞朝前头的一家书楼里走去。
书楼处楼里楼外都聚集着不少书生,关于昨夜她与萧槿的“对决”,这里谈论的也煞是激烈。
昨夜的诗词,还有后来的对子都被书楼的掌柜命人写下来,以画轴的形式挂在了外头……
“萧大人的几个上联都是出的极好的。”
“昨夜的诗会,没有瞧见真是遗憾,不过我站在春香苑外也是听得清楚了的。”
那些人的闲聊声被顾九抛之脑后,她选了新到的话本后走到掌柜那处正欲要付钱离开,却听得书楼正门口有几个书生正在谈论什么……
“靳学士不是夫人谢珍所出吗?怎么成了庶出的了?”
“你们不知道吧,今儿个出门的时候就听人谈论,靳南衣是庶出的,不是谢珍所出,算是寄名,听说他生母在江南。”
“什么?如此一来靳学士莫非是弃了生母侍奉嫡母?这也太……”
“是啊,将自己生母丢在江南,而侍奉嫡母,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无非是谢家的家世,呵!也难怪看不上萧大人,原来是有华胥楼主这金主,我看这靳南衣就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顾九脸色愈来愈阴沉,维护大雍萧府的人不在少数,靳南衣也自然被一些人“鄙夷”。
她更没有想到,这么早寡月担心的事情就传了出来。
“公子,这话本您还……”掌柜的见顾九半天没回过神来忙问道。
顾九怔了下,忙去摸钱袋,放下一吊钱后她拿着书面色复杂的离开了。
——
这一整天寡月都很忙,十一月皇家冬日狩猎要开始了,虽说如今大雍大部分的兵力都在西凉,可是每年皇家的狩猎是少不了的。
冬日祭与狩猎差不多在一个月,此次狩猎和祭祀,给寡月的感觉如此微妙,总觉得不会是这么寻常而已。
他担心身在西凉的夜风,许久没有传来消息了,若是西凉已平,那大雍的军队也要班师返朝了,久不闻音讯,或许是因为还有许多残余势力要处理。
又或者……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想到这里,寡月本在写着祭文的手又是一抖,若真如他所想,狩猎和冬日祭更多的是为了给班师回朝的军队接风洗尘,那现在远在祁连的军队已经开始整装了。
大雍撤兵不得向西凉人透露,这军机知道的人也不会多。
只是,夜风会回朝吗?那个人会回朝吗?留守西凉的又会是谁?
因突然而来的诸多困惑,寡月暂时压下了去靳公府的打算,一忙又是到申时过了才离开翰林院。
——
次日的时候,还真有许多高官因着靳南衣的身世派人去城南靳公府里头去打听。
长安这地方的人,一有什么事情传出来,便是闹得满城风雨,无聊的人也比比皆是。
钟翁听得有一群人上门来问,不禁骇了一大跳。
命小厮们将人打发走,掩上大门,神色匆匆地去松景楼寻靳公。
钟翁将这事同靳公一说,靳公当即变了神色。
正堂里头,靳家几房都被丫鬟婆子们唤来。
这时候正午将过,谢珍两姐妹正打算眯午觉,这会儿被婆子们请来心里自是有些怨言的。
梨木大椅,猩红的椅垫子,谢珊歪躺着,手里把弄着杯盏,一双儿女坐在更下手的位置上,靳素宜与自家的丫鬟聊着新来的丹蔻,将那嫩如白葱的手撑得老直了,美目眯着欣赏着丹蔻的颜色。
靳素熙静坐在一旁品着茶,脑海里回味着夫子今日早晨的讲解的句子,并把昨天要记背的东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谢珍坐在左侧头椅上,面色安详,若有所思的样子,琼娘站在她身后,有意无意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她昨日将去打的,带着正欢喜。
这时候靳公从门外走进,由钟翁扶着。
老人神色凝重,阴沉着脸。
靳素宜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赶紧将那双白皙玉手掩进了袖子里。谢珊也察觉到了,坐正了身子。
钟翁将靳公扶到上座上坐下后,还没有往旁侧走两步,就听到两声拐杖捣地的声音。
这一来众人都惊惧了一下,望向靳公。
“是谁将南衣的事情说出去的?”老人扫视众人一眼,这时候靳云涛将将从外头回来,正巧听到这么一句。
靳云涛将从外头回来,也自是听到外面在说些什么,不由的他慢下步伐。
靳长儒听到脚步声,抬眼一望正对向靳云涛的眼。
“父亲。”靳云涛朝靳公作揖,靳公神情放柔了些,点点头,示意靳云涛就坐。
“父亲出了何事?”靳云涛这一句很明显是试探也是确认,他到底不知道有人都问到府上来了。
靳长儒凝了靳云涛一眼,指了指钟翁示意他说。
钟翁上前道:“二爷,两位夫人,今晨有几家的人来问南衣少爷的身世了……”
如此一来,连谢珍的神情都起了变化。
靳素宜听到靳公那句“是谁将南衣的事情说出去”的时候心中就惊骇了一瞬,如此一来连身子都颤了一下,看来前日春香苑到底是有人听到了……
她终究是不懂在那种地方说错话有多大的后果,现在却头次懂了,以前她住在汾阳,不知道长安是什么样子,也只是小时候随着母亲和大娘来长安去找表姐们的时候来过几趟。
旁人未注意到靳素宜的神情,离得她最近的兄长靳素熙是注意到了的。
当即就料到这丫头定是在外头说漏了嘴,无奈摇头叹了一声。
正巧这时候堂里又传来靳公一声呵斥:“我在汾阳的时候就说过,南衣的身世若是有人敢传出去,那便将靳郑氏接回来!”
靳公如此一说,在场的人都骇住了,谢珍更是瞪大了眼睛。
“靳公……”谢珍竟是从梨木大座椅上腾地站起,“自禀德十三年春得知靳南衣出汾阳靳公府以来,他靳南衣的身世又有多少人严查?他从江南轩城入科举,他的事情难道没有人查吗?靳南衣的身世能被人查出既在情理之中,难道靳公让那害我孩子的贱人入府,是早有谋划?!”
“大夫人!”钟翁惊恐地唤了一声,连着站在门口的几个婆子也骇了一跳。
“谢珍,我早前就说过,南衣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他如今为翰林三品,身系靳公府一门荣辱,你既然嫁入我靳公府就要听靳公府的,这里不是谢府,本公不是没有给你们提过醒,不是我有心偏袒郑氏,而是如今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