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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端上高台,马成安等人刚要动筷子,就听杜益山道:“慢着!”
众人不知他是何意,全都抬头看他。杜益山向台下道:“这是最后的比试。百姓们看了半天,也该让他们有个评判的机会才是。”
说着他下了高台,让周撼海再做一份,做与站在前排的百姓们品尝。
百姓们一听这话,全都兴奋起来,好吃的就在眼前,却干看着吃不着,实在是最痛苦的事。
谢过杜益山,接过小厮们递过来的盘子,百姓们纷纷争抢,也顾不得没有筷子,伸手就抓,站在后面的够不着,便一个劲儿的问前面的味道如何。
刚才比了好几局,杜益山早看出李大山诚心捣鬼,故意刁难方云宣。这是最后一场了,输赢在此一举,若是再这么由着他胡乱搅和,方云宣难免吃亏。因此杜益山才让百姓们也参与评判,万一一会儿有了分歧,这些人都是强大的后援。
台上台下都尝了菜,不出所料,周撼海得了六朵迎春花和百姓们的交口称赞。
杜益山也紧张起来,看向高台下的方云宣。他还没上场,可形势对方云宣来说却已经很十分不利了。
☆、第63章 险中取胜
方云宣向杜益山轻轻一笑,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杜益山看见,心中又是喜欢,又是自豪,一颗心安定下来,稳坐高台之上,只等着看方云宣如何取胜。
方云宣让家丁拿过一个白磁盆,磁盆中盛满清水。
这白磁盆只有一尺多宽,半尺来高,是平时和面用的。方云宣将白磁盆端至桌案上放好,回身备好要用的配料,然后转身向百姓们笑道:“周兄技艺精湛,方某着实佩服。若是不拿出些像样的本事,怕是难以取胜,如此方某就献丑了。”
百姓们刚刚看过周撼海在活人后背上切肉,已经深为震撼,听了方云宣的话,不由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彼此交头接耳,不知方云宣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绝活,才能将周撼海比下去。
都觉得不可能,人背上切肉,已经是神乎其技,比这还要好的,实在是想像不出来。
陈兴也翻个白眼,冲方云宣不屑说道:“哼,我师哥这本事是我爹亲自调/教过的,岂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得上的!你就算是从吃奶那天起就当厨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几年。我爹那可是有四五十年经验的老厨师,刀工热炒样样精妙,他老人家调/教出来的徒弟,就是闭着眼睛都比你这个做菜吃坏人的三流厨子强!”
韦重彦和老六等人都气得够呛,若不是杜益山早有安排,他们早冲上前去给陈兴两三拳两脚,先打他个乌眼青再说。
比试看的是真功夫,此时斗口没有半点意义。
方云宣也不辩驳,接着陈兴的话茬说道:“方某不才,今日就闭着眼睛比试一回,看看我与周兄到底谁高谁低,谁的刀工更胜一筹。”
众人不解,却见方云宣已经让人备好一块黑色粗布,拿与高台上的马成安检验,让他确认这块布的确紧密厚实,蒙在眼上,是绝对看不见外界的事物的。
马成安看了一遍,又传与其他几位乡绅过目,李大山看得格外仔细,翻过来掉过去,还蒙在脸上试了一回,确定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瞧不见,这才甩手将黑布扔给家丁,让他交还给方云宣。
方云宣接过黑布,请家丁为他蒙在眼睛上,交互缠绕,扎紧系在脑后。
朗朗白日一下子变成漆黑一片,方云宣什么都看不见,凭着记忆摸索到桌案前,拿起菜刀和一块豆腐,然后将豆腐就在白磁盆中,挥刀在手,在水中去切豆腐。
众人一阵惊呼,若说刚才周撼海那是拿别人玩命,此刻方云宣可就真成了在自己手上动刀玩命了。
方云宣左手托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右手持一把薄薄的片刀,刀身紧紧倚着豆腐的边缘,也不见那刀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轻轻划动,在雪白细嫩的豆腐上来回穿梭,跟着就看见水中甩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众人更是惊异,那白线越甩越长,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方云宣切成细丝的豆腐。
人群里无人喝彩,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往白磁盆里瞧。豆腐人人都吃过,又软又嫩,就是好好搁在案板上,也不一定能切得如此细密均匀,那已经不算是豆腐丝,而更像是一道白白的豆腐线,到底是切得多细,才能切成那样连肉眼都辨识不清的地步。
周憾海和陈兴也瞪大了眼睛,方云宣手法娴熟,动作潇洒,举动间没有一丝慌乱和停滞,他切得极快,刚才周撼海切牛肉足足切了一盏茶的时间,而方云宣,几乎是一挥而就,人们还没有惊讶完,他已经将一块豆腐切成细丝,轻轻将最后一点豆腐甩进水中,方云宣拿白布巾擦干手上的水迹,然后举起来给众人看,手上干干净净,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一道划痕、伤口。
方云宣揭开脸上的黑布,从白磁盆里挑起一根豆腐线,那白线搭在通体乌黑的乌木筷子上,细如发丝,长如牛毛,离得远些,几乎都让人看不清楚。
如此还不算绝,方云宣又让人拿过一根缝衣针来,小心翼翼的捏起豆腐线,从上至下,轻轻巧巧地往针眼里一送,只见那豆腐线没打半点磕巴,顺顺溜溜的就从针眼里钻了过去。
简直是绝了,一块软软的豆腐能切成这样,想不叫好都不成。
隔了许久,人们才回过神来,叫好声响成一片,连周撼海都忍不住跟着人群喝彩。
陈兴气得够戗,狠狠剜了方云宣一眼,转头又给了周撼海一巴掌:“你疯了?给他喊什么好?”
周撼海被打得愣征,人也恼了,拳头握得死紧,真想撂挑子一走了之。
陈兴打了人才后悔,他倒不是后悔不该动手打人,而是怕万一惹恼了周撼海,聚仙居里就再没有人能撑得起台面了。
一张脸立刻变了模样,陈兴努力和颜悦色,拉着周撼海的手,软声求道:“师哥你别怪我,咱俩一起长大,情分也不一般。我什么脾气你最清楚,我是不跟你见外才如此放肆的,你千不念,万不念,也念在我爹娘的面上,别恼我才是。”
周撼海听了陈兴一句“一起长大”,眼泪差点掉下来,小时候的陈兴不是这个熊样,他虽然性子娇纵些,但总算还是个好孩子,他们一起学手艺,一起背着师傅偷懒。当年淘气,周撼海为了掏鸟蛋爬到树上,一个失脚跌了下来,还是小小的陈兴背着自己回的聚仙居。
那一幕到如今还如同在眼前一般,自己比陈兴大五岁,那时候的个头自然也比他高得多,可陈兴却固执的背着自己,就那样一步一挨的回了家。
如今一切都变了,自从师傅去世,陈兴就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少年时的那些情分,也早在他不断的喝斥谩骂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这次是自己最后一回帮他,周撼海狠了狠心,甩开陈兴的手臂,背转身去,把所有的软弱、心痛全都摁回心底。
方云宣这边的菜还没做完。令人收起鏠衣针,重新用黑布蒙上双眼,继续切其他配菜。
刀工已经展示过了,这回方云宣便改在案板上切菜,焯熟的鸡胸肉、冬笋、用高汤喂过的火腿、香菇和一点青菜叶,这些材料全部切成如豆腐线相仿的细丝。
陈兴眼珠乱转,眼看方云宣就要切完了,这一局比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方云宣赢定了。
周撼海切肉切得再好,那也是睁着眼睛,看着实物切的。而方云宣蒙着双眼,目不能视物,竟将一块豆腐切到能穿过一个小小针眼的地步,实在已不是常人所能,没有十几年的功底和日夜不停的苦练,是绝对做不到的。
就只凭这一点,这一局,聚仙居输了。
陈兴心中万般不甘,暗自想着主意,思量要如何害方云宣一次,让他做不完这道菜,那聚仙居自然可以反败为胜。
眼中精光一闪,趁着众人不备,陈兴突然向前抢了一步,假意装作没站稳,身子一歪,整个人往身边的桌案扑去,这一扑正撞在桌案上,长条桌上堆满灶具,陈兴顺手一扒拉,就把桌案上的锅碗瓢盆全都扒拉到地上。
丁零当郞一阵乱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人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方云宣这边,全场鸦雀无声,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动静,何况这一下又是铁锅又是炒勺的,响声别提多大了,众人都吓得一机灵,捂着胸口骂道:“谁啊?想吓死人不成?”
陈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家从祖辈开始就经营酒楼,自己从小学厨艺,虽然只学了个半瓶醋,可这里面的门道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做菜和会试一样,要的就是一个全心全意,受不得半点打扰,何况方云宣此刻蒙着双眼,视觉受阻,其他五感就会格外灵敏,普通人也许只是觉得吵闹,而方云宣那边,无疑于像平地响了一个炸雷,而且还是正好响在了他耳朵边上。
陈兴直偷笑,暗自欢喜,心道这回还吓不死他?就算吓不死,也得吓得手上哆嗦,非把手指头切掉不可。
陈兴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只等着看方云宣的惨相。
举目一望,差点气死。
方云宣就像没听见一样,手上动作没有半分停顿,行云流水,动作流畅,飞快切好各种配料,待陈兴起身,他已将切成细丝的配料下进烧沸的鸡汤里,鸡汤滚开,加盐出锅。
这些冬笋丝、香菇丝都切得极细,下锅后不能多煮,尤其是豆腐丝,已经细如毛发,若是煮得火候不对,进锅里太久就会烂了,那这道文思豆腐也就算做砸了。
汤沸后下锅,滚了两滚,最后搁进豆腐,再滚一滚,方云宣就将锅端了下来。解下眼上的黑布,将文思豆腐盛在青花小碗里,放在托盘上,让小厮端与高台上的马成安等人品尝。
还剩下两碗,方云宣亲自端给围观的百姓。
马成安接过汤碗,只见碗中一片绯红翠绿嫩白,色彩鲜艳之极,各种颜色的菜丝混合在一起,分散在一碗清透汤汁中,如浮动的云絮一般,飘飘摇摇,养眼得很。
拿羹匙勺了,送入口中,只觉软嫩香醇,入口既化,虽然辨得清各种菜丝的味道,但细品之下,却只留其味,几乎品不到它们原有的质感,只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第64章 比试二场
马成安第一个赞好,将迎春花放入托盘。
其余四人也都说好,只有李大山喝净了碗里的汤,舔了舔嘴唇,怒道:“不好!”
方云宣得花五朵,杜益山问李大山哪里不好。李大山也说不出理由,只咬定一个“不好”,又挑刺道:“没滋没味,反正就是不好吃!”
连比几场,李大山一直无理取闹,故意压着方云宣,不让他出头。众人都看不过去,马成安开口说道:“这局比的是刀工,方掌柜技艺精湛,整道菜都是蒙着双眼做出来的。周撼海做得再好,也是盯着实物做的,毕竟也略逊一筹。只这一点,我认为就该方掌柜获胜。”
其余几位乡绅也纷纷应和,“不错。一块豆腐又软又嫩,力气大点都能捏碎了,方掌柜能将豆腐切得如此细巧,连针孔都穿得过,我看算是前无来者,天下头一个了。”
“赵员外说的极是,刀工、技艺能练得如此出神入化,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这一局,是方掌柜赢!”
李大山跳起来反对,陈兴也叫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比试前就定下以得花多的为胜。明明是我们聚仙居得花六朵,方云宣只得花五朵,凭什么判方云宣获胜?这不是徇私舞弊么?”
马成安僵了脸色,其余几位乡绅也面露不快,这个陈兴惯会耍无赖,这会儿让他抓住道理,更不会善罢甘休。
几人争执不下,吵闹起来,陈兴和李大山坚决反对,几位乡绅也不肯让步,一时争论不休。
杜益山站起身,笑着制止道:“众位不要急躁。这两道菜,百姓们都是亲眼看着做的,也亲口尝过味道。刚刚既然说要给百姓们一个评判的机会,这会儿大家的意见有了分歧,正好该听听百姓们的意见,问问他们该哪方获胜才是。”
说罢杜益山转身,向台下人群中高声问道:“诸位乡亲,你们评判评判,周撼海和方云宣的刀工,到底谁的更胜一筹?”
人群里几乎一口同声,大声应道:“方云宣!”
喊“周撼海”的只有寥寥几个,声音太不起眼,很快便淹没在叫喊“方云宣”的声浪里。
杜益山笑着回头,问李大山:“李员外,可还不服气?你这朵花给与不给,云宣都赢定了!”
马成安等人也乐了,心里感叹到底姜是老的辣,杜益山安排妥当,这下可不用怕有人趁机捣乱,浑水摸鱼了。
马成安笑呵呵站了起来,当众宣布,头一场刀工比试,方云宣胜。
陈兴跺脚大骂,直喊不公。周撼海却是自愧不如,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