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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死你们这些坏蛋玩意儿!
几个小孩一看她凶巴巴拿着树棍要打人,便笑闹着四散跑开了。那几个小孩,除了姚老奶的三个孙子,还有旁人家两个,看着都比二文小,所以姚三三不打旁人,就冲准二文去了。
二文虽然比她还高些,然而上回叫她扁担打怕了,再说炸牛屎炸到了她,似乎占到了便宜似的,本能地就跑。姚三三一路追过去,小男孩跑得快,她没追上,二文顺着巷子往前跑,也是被她追急了,居然刺溜钻进了他自己家。姚三三一直追到了二婶家,堵着门,不让事了。
“二叔二婶,你看看,二文干的好事。”
二文一溜烟钻到院里不出来了,二叔二婶都在家,听到姚三三叫喊,便从屋里出来,一看姚三三气得小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三三,你这举着个棍子,要干嘛呢?”二婶咋咋呼呼地说。
“二叔二婶,你看看,二文不学好,领着三文和柱子,拿鞭炮炸牛屎,看着我们来了故意炸,你看炸的我这一身。”姚三三气呼呼地拿袖子擦了下眼泪,跟二叔告状。
“啊呀,这个小王八蛋,真调皮,三三,等我打他。”二婶嘴里说的好,却看着姚三三狼狈的样子哈哈笑起来,似乎儿子只是做了件好玩的事情罢了。
“二婶,我大姐跟小四,都叫他炸了一身的牛屎,太坏了。这是咱自家人,这要是旁人被他炸一身脏,人家还不破口骂他吗?一大街都被他弄得臭烘烘、脏兮兮的,你可得管管他。”
姚三三有时自己觉着也奇怪,似乎重生回来,回到十二岁的身体里,她居然也有了几分小孩的心性,就像今天这事,她真是气得不行了,不为她自己,就论这个事本身,也是二文恶劣,非要叫二文受点教训不行。这不,就眼泪汪汪跟二叔二婶告状了。
“行啊,我回头说他,叫他听话。”二婶还是嘻嘻哈哈地不在乎,二叔却黑了脸,冲着二婶说:“这孩子给你惯的,不成人了,这都十二了,马上过年十三了,你看他能学一点正事儿?再这么惯下去,非得惯得他走歪路不可。”
“树大自直,他不是还小吗!”二婶被二叔呲吧,便开始护着二文了。
“还小,小树弯了你不扶,等到他长成歪脖子树,你再想管就晚了。”二叔气呼呼地冲着屋里吼了一声:“二文,你给我滚出来!”
二文从锅屋里低着头出来,看了一眼姚三三狼狈的样子,居然憋不住噗嗤笑起来,再一看他爸那张黑脸,又赶紧憋住,嘴角一抽一抽的,还是想笑。
“我问你,这是你干的不?”
“那什么,我们炸着玩儿,没注意三姐过来。”
“你三姐过不过来,你也不该这么干!炸到你姐她说你几句,炸到旁人,人家还不骂咱三代祖宗?”二叔说着生气,抬手要打,二婶一把把二文拉到自己身后,赶忙护着,说:“他小孩不懂事,你跟他好生说,你打他做什么!”
“你还护着他!我整天干活忙,这三个小孩,都叫你惯坏了。”二叔拉开二婶,伸手想去抓二文,二文就往旁边跑,边跑边说:
“不是我要炸的,是柱子叫我炸的,说三姐最凶,到他们家赖着他们。”
噢,原来这里头还是柱子的事,记挂着上回的仇呢!话说上回王小莽那件事,三三她们赖在三婶家,到底是谁不对?
姚二叔喝斥道:“柱子叫你干的,他叫你干啥你就干啥?柱子叫你吃。屎,你也去吃一坨?柱子比你还小,你做哥的,你领着两个小的不学好,你还往旁人身上推。”
“炸了就炸了,洗干净不就行了?三三,他是你弟,你让着他点啊!小丫头子不能太强梁。”二婶开始撂脸子,一心要护着二文。
姚三三一听,这反倒是她的不是了?罢了罢了,当着二叔二婶,她也不能再打了,就放下了树棍,说:“二叔,不管怎么回事,二文这么闹,肯定要叫村里人说话不好听,你叫他不能再这么使坏了。”
说完,姚三三转身要走,恰好在这时候,村里王家三婶来了。王家三婶一眼看见二文,就指着二文说:“大文爸、大文妈,你们可得管管了,二文这个小东西,今天下晚炸了一下晚的牛屎,还炸粪坑,我今天刚拆洗过年的被面,叫他崩的全是脏东西,我这年还能不能过了?这小孩,也实在二狼八蛋,越学越坏了。”
姚二叔一听,这个气呀,便一把扯过二文,不顾二婶的阻拦,就狠狠踹了几脚,拎着二文的耳朵,气呼呼地训斥了一顿。
就这样,王家三婶还跟在旁边数落,说她家晒的糯米面也弄脏不能吃了。“这小孩小小年纪,哪儿坏哪儿上,再不管教,将来还不得进劳改队蹲着!”
王家三婶说话也够毒的,大过年连劳改队都说出来了,二叔秃嘴又生气,便把二文一顿好打,姚三三不好再火上浇油,便自己回了家,见大姐跟小四已经换了衣裳,她也只好把身上衣裳都脱了,好好洗了几遍。
然而二文那一顿打,是挨的实在了,不光这样,听说二叔把三文也训了一顿,连带着把柱子也训了。
姚三三没有意料到,二文就此跟她结了仇,居然还闯出更大的祸来。
年三十晚上,姚老奶使唤了姚红霞来,说叫她四个都去吃年饭,姐妹四个商量了一下,也不好直接不去。过年饭一家团圆,姚老奶叫她们,她们不去的话,外人要说她们小辈不是了。
姚老奶跟三个儿子都已经分了家,一处六间房,四间分给了三儿子,隔出两间来,姚老奶跟姚老爷子住。姚老爷子性子有些木讷,整天就是吃饭、干活、找村里老头子们拉呱,加之姚老奶比较强势,老爷子就成了个特别没存在感的人。
姐妹四个去的时候,二叔、三叔两家都已经来了,姚老爷子蹲在锅屋里烧锅,姚老奶跟姚三婶正忙里忙外地张罗,三三她们先去跟姚老爷子打招呼,姚老爷子烧着火,就笑笑,说:“来了?进屋去玩吧。”
“进屋去玩,外头冷。”姚老奶也说,难得的好声气。
姚小疼、姚小改没忙着进屋,姚小疼便去跟姚老奶摘菜打帮手,姚小改蹲在锅门口,说要帮爷爷烧锅。要不怎么说姚小改最精明,要应付院子里这么些人,她倒宁愿跟少言语的姚老爷子蹲锅屋。
农家的年夜饭也没啥新鲜玩意儿,无非就是添了几个肉菜,人多,姚老奶便炖了一大盆猪肉白菜粉条,一大盆猪肉炖萝卜扁豆干,加上素炒藕片、红辣椒炒鸡蛋、炒雪里蕻、凉拌豆腐丝,再加上萝卜丸子、豆腐丸子两样。
“齐活活的八样菜。”姚老奶看着桌上的饭菜,自己十分满意,便招呼一大家子来吃饭,为了这顿年夜饭,还特意把姚三婶家的大八仙桌抬来了,然而小孩多,仍旧是挤不下。
“小孩站着吃,小孩吃饭玩猴子,吃不了多少,一会子就吃饱了。”姚老奶说,叫三文、柱子和小四,都站在大人旁边吃。姚小疼见了,便伸手把小四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姚老爷子跟两个儿子,照例要喝两盅,小孩子们都埋头吃饭,一顿饭倒也吃的安生,饭后收拾了桌子,大人们坐着说话、守岁包饺子,大文二文他们就都跑出去玩了,姐妹四个就打算先回去,姚老奶却叫住了她们。
“玩一会子,你们走家也没人,在奶家多玩一会子。”
姚三三总觉着今晚姚老奶态度有些不一样,对她姐妹四个难得的好声气,没像平常那么呲呲吧吧,寻思着是因为过年呢?还是因为姚老奶有什么小心思了?
果然,姐妹四个坐下来,跟着包了几个饺子,姚老奶说话了。
“你几个丫头人小,我处处的不放心,你们卖猪卖羊的钱,拿来奶给你们收着吧!”
☆、第38章 红火火
“你几个丫头人小,我处处的不放心,你们卖猪卖羊的钱,拿来奶给你们收着吧!”
就说姚老奶怎么忽然对她姐妹几个好声好气了,原来是惦记着她们刚卖了猪和羊的钱啊。姚三三跟姚小疼换了个眼色,姚小疼脸色平常地说:
“奶,你整天忙,不用你操心咱们,咱们都大了,能管好自己,也能管好家里的钱。再说这钱,咱过了年要再买小猪,还打算买两只母羊,开了春,化肥农药都得买,羊当初是三三买的,卖了钱,留着她跟小四交学费。”
姚老奶把手里包的饺子往拍子上随手一丢,板着脸说:“我刚一开口,你就有一百句话等着我,你还有没有理教?你几个丫头也太不懂事了,你爸妈不在家,好容易卖两个钱,你就打算着全给花了不成?拿来我收着!你爸临走时,叫我管着你们,这钱我不帮你们收起来,还不叫你几个丫头全败霍光光的?”
“奶,大姐也说了,这钱要拿来买小猪,买化肥农药,不都是该花的吗?咱们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分也不敢乱花,除了正当用的花销,等咱爸回来,卖猪的钱肯定一分不少交给他。咱们先自己管着,你就擎放心好了。”姚小改不紧不慢地说。
“不乱花?你几个丫头,整天割肉买鱼,给自己做衣裳,别说你那个穷家,多好的家底子也叫你们败光了。”姚老奶说着抬手一指小四的新罩褂,“这又买新褂子,当我瞎了呐?你家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说什么卖羊的钱是三三的,养你这么大,给你吃给你喝,你挣钱不给家里,还想自己攥钱,全是些无用不孝的东西!”
姚老奶说着就开始拍面案子,姚二婶坐那儿没动弹,也没说话,笑嘻嘻地看热闹,姚三婶开腔了。
“三三,你奶也是为你们好,她是怕你们年纪小,关心你们。”
姚三三没搭理三婶,冷眼看着姚老奶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跟她急,反而觉着好笑,就笑笑说:“奶,咱给小四买个罩褂有啥不对?大过年,二婶三婶不也给小孩做新衣裳吗?你说一千道一万,无非就是叫咱们把钱给你,别说咱们手里没多少钱,真要有多钱,存银行里还给涨利息呢,叫你管着你操心挨累,也不划算。”
“你说你,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整天就你事多!”姚老爷子好容易数落了老伴儿一句,姚老奶一下子爆发了。
“我事多?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老大这一家子?老大也是个可怜虫,摊个女人不济用,左一个丫头右一个丫头,没个男孩不说,家里穷得叮当响,我还不是想帮老大攒两个钱吗?我给她管着,我有什么便宜占?我还能自己花了?”
“大过年的也不安生!”姚老爷子恨恨说了一句,拿老伴儿根本没法子。
姚三三把手里的一个饺子包完,就拉着小四说:“奶,爷,咱回去了,省的在这儿咱奶生气。”
“早回去睡觉也行,明早晨还来吃饺子。你奶就这个脾气,说你们几句也是想你们好,一家人别弄生分了。”姚老爷子吩咐。
姐妹几个就站起来,拍着手上的面粉往外走,正好姚二文从外头跑进来,擦着三三肩膀钻进屋里,笑嘻嘻地往火炉子跟前凑。柱子紧跟着进来,一声不响地抓了把花生,拿去炉子上烤。姚三三本来也没在意,二文却忽然盯着她看了一眼,挑衅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姚三三懒得理会二文,跟着大姐二姐出了门走家。年关这几天冷得厉害,从火炉子屋里一出来,浑身冷飕飕的,姚三三不由得往大姐身边靠紧点。
“大姐,咱明天还来不来来?”姚小改问。小四一听赶紧说:“大姐,咱干脆别去了,我不想去。”
“还是来吧,明天初一咱该来拜年的。要不来,奶又要添了个理由说咱,咱不能叫她拿住理。”姚小疼说。
“旁人的心眼子长在当中,咱奶的心眼子长在胳肢窝,偏心大劲儿了。”姚三三说着自己也笑,“咱就别接她的茬,看她能怎么着!”
天太冷,家里也没生炉子,姐妹几个一回到家,就早早洗漱了上床捂被窝,说了会子话。大人不在家,她们也不讲究守岁啥的,被子捂热乎了,就都睡下了。
姚三三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心里寻思着往后该怎么办。
她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想法子多挣点钱,要是能攒下一笔本钱,等初中毕业,她打算做点生意什么的。钱不是万能的,但姚三三一心想成为不缺钱的人,不能让姐妹四个因为钱犯难受欺压,更不能因为钱被谁左右了婚姻。
姚连发有些事,真是穷的缘故,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穷得作践闺女。他也幻想着有一天能发达富裕,却只是一味地幻想,做不来实际的事情。说白了,这些年,他的心思全寄望在那个不存在的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