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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顾不得应付她们,先紧闭了下眼睛,再慢慢睁开,以适应灿烂的阳光。
这一睁眼,忍不住鼻子发酸,觉得恍然如梦——
眼前的场景是那么熟悉和亲切,像极了前世的泉水村。虽然房子、树木和人,乃至于远处的山峦影线都跟前世不一样,但它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古意盎然!
第016章 洗三
更新时间2014…3…13 20:29:02 字数:2150
春阳暖暖地照射着,一点也不暴烈;微风掠过,好似轻纱罩面,极柔和,极绵软,还轻滑!
从产妇屋里出来,杜鹃觉得外面空气尤其清新。
冯明英抱着她在院子里四处转悠,她便趁机把黄家及泉水村看了个大概。
先从近处身边说起。
黄家的房子是土墙茅草屋。准确地说,墙基是用大石块砌起来的,窗台以下都是石砌的裙墙,上面才是夯实的土墙,用泥灰抹得净光平整。
正房四间,右边带一个矮草棚子,大概是牲口棚。
看似简朴,却是冬暖夏凉,极实用的:里面间隔都是用木板隔成,房间上面还隔了层楼板,不像茅草屋那样灰尘扑扑,阁楼上还可放东西、住人。——杜鹃听冯氏交代舅母上去拿东西才知道。
外面是场院,院墙也是用石头砌成的,约一米高。
砌得很随意、不规整,甚至有的地方被小孩子掏空了石头,形成一个洞,猫狗和鸡就从那里钻进钻出;有的地方又被雨水冲塌了一角,也没来得及修补,仿若断壁残垣。
墙面上生满了青苔,又爬了些不知名的野藤,墙根下一溜杂草丛生,夹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开放;墙角、院外散落着几棵矮桃树和桂花树,并一些不知名的杂树和野竹,枝影疏落,视野内便不显空旷和荒寥。
院门口和正屋门口,都铺得是大石板。
往左看去,跟黄家并列有三户人家,都是差不多石砌墙基的茅草屋和篱笆院墙。
紧挨着黄家的就是林家了。
两家之间并没有共用一道院墙,林家另外砌了一道,中间想来是过水道。
抬头往前方院外看,便是泉水村中心了。
那里似乎是老村,和前世泉水村一样的古木森森,中间散落着村民住家。正是中午时分,各家房顶上炊烟袅袅,仿若薄雾蒸腾。虽然看不清里面情形,杜鹃却有一种莫名冲动,想要去探寻古村深处。
再远处,目光上移,则是山峦叠嶂,映着背后的碧蓝晴空,显出起伏不平的影线轮廓,像一幅天然图画。
这个泉水村,不仅古意盎然,而且野意盎然,更充满悠闲的味道。
人闲,狗闲,连鸡都漫不经心地踱着悠闲的步伐,或者干脆卧在墙根下、蹲在墙头上,受了惊动,也不过“咕咕”轻叫两声;若是母鸡下了蛋,则“咯咯哒,咯咯哒”叫得满村都能听见。
杜鹃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
她坚信:这就是前世的泉水村!
古村、山树都不说了,那些随处可见的大石块,证明这地方盛产石材。前世,竹溪县可是出产花岗石和大理石的,那个泉水村的村民也爱用石块砌墙和铺路。
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安宁,不再彷徨、焦灼和伤心,她要在这里生活、长大,等李墩来找他,继续他们的田园生活,继续他们未尽的缘分。
她相信,他一定能会来找她的!
正在杜鹃心情激荡的时候,黄老爹和冯长顺等人回来了,她便被以外婆奶奶为首的婆子和媳妇们围住,一边逗乐一边喊,要开始洗三了。
终于要洗澡了,杜鹃想,不禁微笑。。
人们就发现,小女娃粉红的肌肤在阳光下透明柔细,嘴角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睛似清泉闪亮,看着她,心情不由自主地跟着欢悦和柔软。
“这娃儿,眼睛好神!”
“这手真秀气!”
“哟!哟!小嘴儿噘起来了,瞧着就让人心疼。”
“将来准是个灵泛的。”
……
听着满耳的称赞,杜鹃迎着阳光,懒懒地转动了下脖子,舒适地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想道:“你们慢慢忙,我要睡觉去了。”
唉,这日子,真赛神仙!
美中不足就是李墩不在。
李墩不在,可多了个小林春。
这小子见杜鹃被人抱出去了,哭闹了好一阵子,终于争取到应有的权利,被他娘也抱出来了,一边还骂“真是不省心。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吃闲饭的。你再这样闹,娘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对老娘的唠叨,小林春充耳不闻,看见杜鹃就笑了。
于是,众人对林春又是一番夸赞,况他也长得实在好,肉墩墩足有十好几斤了。
笑闹一会,杜鹃被一个满脸皱纹、脊背微驼的老奶奶接过去抱在怀里。这就是村里的收生婆婆,人都叫她王奶奶。
她朝杜鹃微笑,神情柔和,目光亲切。
杜鹃莫名感动,这是被岁月和山水沉淀出来的人生缩影,简单之极,又深奥之极。
她便对她甜甜的一笑。
王奶奶一愣,眼睛眯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她。
一老一小就这么对望着,似乎用心灵交流,忽然又同时笑起来,杜鹃笑得咿咿呀呀的,王奶奶则低声道:“真是个小精怪。”
这时,黄雀儿飞奔出来喊道:“王奶奶,洗澡水煮好了。能帮妹妹洗了!”
王奶奶“嗳”了一声,便抱着杜鹃往屋里去,一边喃喃道:“洗澡澡了!……”
山里人,又是乡下人,杜鹃还是女娃,所以这洗三的仪式并未弄得很复杂:在堂屋正中点燃了一束香,长辈们抱着杜鹃磕头,王奶奶也拜了几拜,叨咕了几句,然后就进房帮杜鹃开洗了。
洗澡水是用艾叶煮出来的,装在一尺高的木盆中。
外婆等人都坐在周围,旁边有个筛子,里面摆着几件做得很别致的小衣裳,另有盘子里面搁着细簪子、梳子,还有点心、茶叶、鸡蛋、桂圆、板栗等乱七八糟一堆东西,看得杜鹃一头雾水。
她被王奶奶解开包布,小心托着放进盆中,立即觉得舒服之极,有种想放手畅游的感觉。
然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不能克服成年人的心理,不自觉地四肢蜷缩起来:上面两臂护住啥都没长成的小胸脯,下面大腿则遮住了阴部。
王奶奶可不管,不住用枯枝般的瘦手扒拉开她的腿脚,帮她清洗各处,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些吉祥好听话,什么“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
小姨冯明英见杜鹃那小胳膊腿硬是捋不直,好似怕羞一样,觉得有趣极了,和黄雀儿笑个不住。
杜鹃也讪讪地笑了,为了让王奶奶快些结束,她蹬腿扭身子,弄得水花四溅,又呵呵傻笑。
顿时她奶奶和外婆笑得合不拢嘴。
第017章 山里人家
更新时间2014…3…14 12:10:05 字数:2208
杜鹃先被挑了肚脐眼,又扎了耳朵眼,然后王奶奶又拿煮熟后剥了壳的鸡蛋在她头脸上滚动,令她惊异不已:这是做美容?
接着,王奶奶又用一支连着青叶新采的黄连在她嘴上擦了几下,道:“黄连黄连,先苦后甜!”
这个好,杜鹃想。
好容易完了,折腾得她昏昏欲睡,身上却清爽多了。
当她穿上外婆带来的红底黄花的绸布做成的小夹衣和裤子,套上虎头小鞋子,外面再用块小红被一包,立即引来一片赞叹和羡慕声:有夸布料的,有夸针线活计的,不绝入耳。
这身行头原是为冯氏那个儿子准备的,被杜鹃享用了。
这么一闹,她便又清醒过来,对着众人又笑。
小姨看着她爱的不行,又强抱她出去,在院里四处逛,一会引她看鸡,一会逗她看狗,一会又看花树。
杜鹃洗了澡,神清气爽,看着眼前的古村,耳听着屋内充满喜庆的说笑,鼻子里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觉得格外心情舒畅。
泉水村人办洗三宴,也只是吃顿面条。再多,就不行了。有些人只送了两斤面,若办丰盛了,还不够他吃的。
因此,黄家今天晌午也是吃面条。
但冯长顺带了不少东西来,于是冯婆子吩咐切一条肉,混着山里正上市的青笋等菜蔬炒出来,当做面条的浇头。
顿时,这洗三宴就升格了。
帮忙的人忙得格外有劲头,走路都带着风声,说话也特别响亮。
厨房里肉香一扩散,院子里的鸡忽然精神起来,跟在人脚边直打转;狗鼻子就更绝了,全村的狗似乎都集中到黄家门口来了。黄雀儿忙不迭地拿长竹竿撵。这边撵走了,那边又翻过矮墙跳进来,跟小女娃兜起了圈子。
那场景,真是热闹极了!
小娃儿们也不甘寂寞,虽然没进黄家院子,却散在院外,或在树下捉蟋蟀,或蹲在沟边弄水,都远远地看着这边,看着那个怀里抱着一团红、穿裙子的小姑娘。
在这一片鸡鸣犬吠、人声嘈杂的气息中,杜鹃看累了、笑累了,顺势陷入沉睡。
再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客人们都散去了,屋里有低低的说话声,更显静谧。
她发现自己又躺在床上,睡在冯氏身边。
“……不是娘说你,你也把娃收拾收拾。瞧雀儿,穿那么掉八寸的裤子,蓬头垢面,活像个小鬼!娘今儿瞧你们老二家两娃,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穿得衣裳虽说是补过的,好歹像个人样。”这是外婆的声音。
就听冯氏道:“娘就知道说,我哪有工夫管她?我又没闲着玩。要不是这样,能把娃生在山上!”
冯婆子唠叨道:“也没见你和女婿成天瞎忙什么,也没忙出个花样来,日子还是这样。”
冯氏就不吭声了。
静了会,忽然有人脆声道:“好了!大姐瞧瞧,我帮雀儿梳的头。可好看?”
冯氏扭头看了下,不以为然道:“梳得再好,晚上到床上一滚,还不是散了。”
冯婆子嗔道:“照你这么说,梳个头要管半年?那你晚上吃了饭,明个早上怎么又饿了,又得再吃?你有本事吃一顿管半年?”
冯氏哑口无言。
冯明英和黄雀儿忍不住低声偷笑。
杜鹃也忍俊不禁,一下子笑出声来。
随即,外婆和娘同时出声:“醒了?”
冯氏忙侧身抱起她,将她横放在身前,检查要不要换尿布,一边对冯婆子道:“娘瞧,这娃儿真乖,从来不闹。”
冯婆子坐在床前,正在缝一件衣裳,这时停了针线,搁进小簸箩里,上前来接手帮忙。
她笑道:“这娃儿顶神气,我瞅着是个好的。将来呀,没准比儿子都强呢。你就不要难过了,有许多人家,那儿子还不如闺女呢。”
冯氏沉默,没有接娘的话,
冯明英和黄雀儿也凑上来看杜鹃,稀罕地逗她。
杜鹃就发现,黄雀儿换了一身新衣裤,桃红碎花棉布;头发也扎起来了,因太短,就在脑后梳了两个小刷子,并用红绸系了蝴蝶花样。
这么一来,她细长的脖颈露出来,配上小脸和纤巧的身子,再被红色新衣衬托,黄黄的小脸添了些颜色,看去清秀惹人怜。
这才是朝气蓬勃的孩子!
黄雀儿仿佛心情也很好,因杜鹃面朝下趴在冯氏身前被子上,她便歪着头,从侧面斜看杜鹃,小声叫“妹妹”,还凑到她脸上亲了一下。
冯明英也是个爱玩的,把黄雀儿往旁边推,道:“雀儿,让小姨玩一会。娘,花儿这么好玩,我想在大姐这多住几天。”
冯婆子白了她一眼,道:“你就说自己想玩吧。别借外甥女说事。”
冯明英听了不依,跟她娘撒娇。
杜鹃换了尿布后,又被冯氏抱在怀里,让她吸奶。
她很卖力地吸吮,却依然什么也没吸出来。
冯婆子诧异道:“这都三天了,也该下奶了。这是怎么回事?”
冯氏没有吭声。
冯婆子怕女儿难过,道:“生完孩子晚几天下奶也不是没有,这事不用急。你先歇着,我抱她去隔壁找林家的。”说着抱起杜鹃往房外走去,冯明英和黄雀儿也都跟了出去。
冯氏望着娘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还发怔。
外面,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比起中午,另是一番落日人归、倦鸟入林的安详景色。
右手边的草棚子前,堆了一大堆松枝,冯长顺正带着女婿黄老实和儿子冯兴发用刀劈柴,一边嘴里教导女婿:
“……不是爹说你,女婿,你整天忙,都是瞎忙,也没个章法,也没个头绪,又不会安排,我瞧了都替你着急。就说这柴火,这么好的松树枝子,一大拖就这么堆在灶门口,塞的灶屋像柴房。你手脚勤快些,把它剁成一截一截的,一样长短,这么四五根并齐了,拿草系成个把子,多好!你媳妇煮饭的时候,也不用费事折断了,直接用火钳夹一把就往灶洞里塞,多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