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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先低声喝住黄鹂“看我的!”再一把拉住黄雀儿,让她坐下。低声跟她说了两句话,黄雀儿才忍着泪不出声了。
二舅母见这样,更加肆无忌惮地骂了起来。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花样翻新,桂香等人都听得忍无可忍。
早有人听不过。出去喊人了。
进来上菜的媳妇也回头找了大猛媳妇和大头媳妇告知此事,两人便急忙赶了过来。连林大头父子也闻讯赶来。
杜鹃就等一个机会,当大头媳妇在门口一露面,她便立即脆声叫道:“大头婶子!”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都看向她,要听她如何告状。
大头媳妇急忙挤出一个笑脸,道:“杜鹃……”
心虚加苦涩。那笑比哭还难看。
更多的,是满腔的怒火,却不知当着人如何发。
杜鹃没有告状,而是低头示意她看桌子底下。“婶子,好多狗呢,钻来钻去,乱咬人。”
凡开酒宴,人闹狗也闹;人在上面吃。狗在下面吃。这会子还没开始吃,那些狗都已经钻在桌肚下面等着了。要是一个桌肚里多挤进几条狗,免不了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汪汪”乱吠。
大头媳妇听了也没多想。只想着借机岔开话题,回头再跟大嫂二嫂算账,于是忙堆笑道:“赶走,都赶走!这狗也太嫌人了,还没开始吃呢就在下面等着。”
说着四处找棍子,要帮杜鹃撵狗。
杜鹃却笑道:“是要赶。狗咬人,咱不能咬回去,拿棍子赶、用石头砸,都行。”
一面说,一面抄起筷子,从面前的菜碗里夹了个油炸肉圆子,扬手就甩了出去,正中二舅母眼眶,砸得她尖声嚎叫。
又对呆看的黄鹂喝道:“打狗你都不会了?”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黄鹂立即醒悟,她心中恨比天高,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块红烧酱猪手,朝二舅母扔过去。
二舅母被突然袭击,自然张嘴就骂“小骚……”
那“货”字就被猪手给截断了。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看着黄家两闺女用桌上的菜砸“狗”。而那些菜砸过去,正中目标后自然落地,引得所有的狗一窝蜂往那一桌钻去,撕咬狂吠不止,乱成一团。那一桌的人慌得避之不及。
二舅母等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要把一切脏丑字眼都骂出来,方能倾泻心头恨,一面躲闪。
然杜鹃姊妹盯着她们,根本躲不开。要大骂,每每一张口,就被飞来的佳肴砸得骂不下去。满头满脸油污,又疼又难受,还丢人。生平没吃过这样大亏,气得疯狂。
杜鹃一边砸,一边还谆谆教导黄鹂:“我平常怎么教你的?小女娃,嘴巴要干净,别学人家什么脏话丑话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能跟她计较。你就是不听!你晌午说得那叫什么话,人家嘴巴不干净,你跟着学,连你也变得不干净了。”
她训一句,黄鹂答一句,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姐俩嘴上说着话,手底下也没闲着,把一桌子菜都当武器,砸得那边二舅母和大舅母“嗷嗷”叫。
二舅母和大舅母也拼命想躲,无奈杜鹃的手艺非凡,根本无从闪避;要往桌子底下躲,偏偏下面的地盘被一群狗给占领了。
二舅母几乎疯狂,拼着被砸骂出一声“小逼货,小婊*子!千人……啊——”
杜鹃眼中厉色一闪,夹了一块红烧鱼里面的生姜扔过去,正中她大张的嘴巴,直贯入喉咙眼。那香辣味道立即弥漫开来,呛得她放声咳嗽。一作呕,就把肚里的存货呕了出来,“哗”一声吐了满桌。
满堂的人都捂住嘴,畏惧地看着杜鹃和黄鹂。
黄鹂才不会用那些软东西呢,她抓的都是硬骨头菜,手底下也用劲,大舅母和二舅母被她砸得鼻青脸肿,大舅母脸上更是见血了。
大头媳妇和大猛媳妇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拦阻。
大头媳妇从未见过杜鹃打人。
她是看着杜鹃从小长大的,太了解她了:平常对人没话说。挑不出一点不好;可真要惹火了她,那是死也不肯干休的,爷爷奶奶也别想让她屈服。
眼下。娘家嫂子算是惹毛了这丫头了。
她能说什么?
大嫂二嫂骂的那些话,难道就让人家受着?
没这个道理呀!
再说。她私心里也隐隐希望杜鹃教训两个嫂子,她也存了一肚子气没出呢。要是她上去,顶多跟大嫂二嫂发火骂几句,她还能动手打她们?
所以,她便装傻了。
大猛媳妇也不好上前,因为杜鹃问她“狗一直追着我咬,我要怎么办?是随它(她)咬死我呢。还是用棍子赶、用石头砸?”
她便知道魏家人把杜鹃惹火了。
这口气要不让她们姊妹出了,等任三禾和冯明英出场,后果更不可收拾。这两人可都来了呢,正站在门外。拦住林大头父子,愣不让他们进来插手劝阻,都看着杜鹃姊妹砸。
也好,她也早看这两婆娘不顺眼了。
跟大头媳妇想的一样,她也觉得自己就算出面。也不好动手打人,不如让杜鹃教训她们。
冯氏赶来了,掳袖子就要开骂,被黄雀儿拉住了。
“娘,咱不能学人家。狗咬咱们。咱们不能咬回去。让妹妹用‘石头’撵走她们就好了。”
冯氏见这场面,明白闺女意思,便不再骂二舅母等人,转而骂自家闺女道:“谁叫你们来的?家里没吃的了?惹不起人家还躲不起啊!”
这是说给林家人听的。
杜鹃高声道:“娘这话不对。从来只有人撵狗,哪有人躲狗的。狗都全来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冯氏反接不下去了。
林春一个表嫂,一直没插话,因此也没被袭击,这时怒道:“看着你们长得白白嫩嫩的,骂人长辈是狗……”
杜鹃明知她没好话,高声截断道:“虽然咱们是庄稼人,嘴巴也要干净。就算嫁了人的媳妇也不能没顾忌,满嘴的脏话丑话,自己丢人不说,让儿女在外都抬不起头来。人家听了要说,长辈都这样,养的闺女还能好了?整天听着也学坏了。你们说是不是?”
桂香和青荷早义愤填膺。可是杜鹃姊妹不出声,她们也不好出头。现在见杜鹃这样反击,心里无比畅快。
她们才不怕得罪魏家人呢,因此大声道:“是!”
“就该撵走!”
“砸死她!”
杜鹃将二舅母等人砸得满脸油污,眼睛都被糊住了,丝毫不给她们张嘴骂的机会,然后见好就收,一拉黄鹂,命她别砸了。
黄鹂至此才对二姐佩服,令行禁止,马上停手。
姐俩刚一停手,二舅母和大舅母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立即释放了出来,没有人来得及阻止:“三个小骚*货,从小就*,勾引一个村的男人,老小都不放……不认爷爷奶奶的畜生……”
屋里很安静,两妇人污言秽语乱喷,突兀极了。
饶是在场的都是乡村媳妇,平日里什么脏话混话都听过,跟人吵嘴对骂也不含糊,可看看跟花朵儿似的杜鹃三姐妹,都觉得这骂声说不出的刺耳。
偏偏黄家人一声不吭地听着。
杜鹃紧紧拽着黄鹂,严厉禁止她还口。
黄雀儿也紧拉着冯氏,使眼色不叫她出声。
她觉得,杜鹃还有后招。
果然,杜鹃任那两个妇人骂了一大段,见林春兄弟就要爆发,立即高声叫道:“大头伯伯!”
这回,她没喊大头婶子,而是叫林大头。
林大头便满面怒气地走了进来。
二舅母还不觉得,以为杜鹃要林大头为她出头,更加卖力的痛骂。
杜鹃却问道:“大头伯伯,你说,我该不该砸?”
林大头额头青筋乱跳,大声道:“砸!”
一语未了,黄鹂抄起那条红烧鲫鱼就扔了过去。
第204章 奶奶出头
鲫鱼砸在二舅母脸上,肉撞成了红红一坨烂泥,可鱼刺却很有力道,扎得那妇人一脸密密麻麻的刺疼,又辣,顿时惨嚎起来。
黄鹂却哭喊道:“我叫你骂!我叫你骂!啊——”
她到底年小,当着人被骂得如此不堪,心理承受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一声比一声高,又喊爹又喊娘,疯了一样把一桌的菜都扫到地上,不依不饶。
堂上更加混乱了,坐在席上的人纷纷起身躲避,这酒宴算是彻底被毁了。
任三禾放手,林春兄弟冲进来,架住两个舅母就往外拖。
两媳妇满头满脸油污、色彩斑斓,嘴里还在谩骂不休,又痛恨秋生兄弟帮黄家的三个小狐狸精欺负舅母,连带他们也骂上了,一直嚎到院中。
屋里,冯氏随手扯下围裙,抱着大哭的黄鹂,帮她擦油污的右手,一面对林大头夫妻道:“退亲!我要跟你们退亲!这样的亲戚我们不敢攀。再来一回,我三个闺女都要被人害死了。”说完朝杜鹃姊妹道:“回家!”
大猛媳妇等人急忙上前拦阻,哪里拦得住。
杜鹃傻眼——这口气出得好像不大利索。
家里人跟她还是不一样,始终很在乎这些人事。不像她,虽然融入了这山村生活,但涉及这样的纷争,却超脱的很,不会太把这些村夫村妇之流当回事,砸归砸,砸完了气也就没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跟着娘和姐姐走。
门外,黄老实闻声也赶来了,对着二舅舅等人跳脚痛骂道:“我日你老娘!我日你媳妇!我日你闺女!日你一家子老小!”
他也只会骂这个了。
这是乡下娃儿从小就学会的村骂。
林春两个舅舅顿时脸色难看无比,再一瞧媳妇被几个外甥架着拖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肉菜油污。红红白白的,也不知是血水还是鱼汤,禁不住恶向胆边生。愤怒地质问秋生:“混账东西!你们都帮着外人欺负舅母?”
他可是听见林大头那一声“砸”的。
林春呛声道:“舅母不骂人人家会砸她?”
外甥顶嘴,二舅舅更怒。直问到他脸上:“小莲怎么被人害的?闺女被人害成这样,还不许你舅母说几句出气?”
林春反问:“你闺女是人,人家闺女不是人?”
晌午的时候,他敢打八斤,敢威胁八斤娘,却没有对舅母怎么样,只因为怜惜表妹小莲遭遇祸事。所以原谅舅母伤心愤怒之下口不择言。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骂杜鹃,还蛮不讲理地将所有的过错全怪到杜鹃头上,终于将他心里一点怜惜磨尽了。
二舅舅红了眼睛:“八斤是冲着哪个来的?”
林春咬牙切齿地回道:“小莲是冲着哪个去的?”
二舅舅狂怒:“小莲就是给你送水。那个畜生是来害人的!这能比?”
他听媳妇讲歪理听顺耳了。越想越是那么回事:要不是杜鹃惹来了八斤,小莲就不会被害,所以杜鹃是罪魁祸首。
林春攥紧拳头,无话可回。
不是理屈词穷,而是无法跟他讲理。
若对面的不是他舅舅。他准要一拳揍他脸上。
冯明英在旁笑道:“是不能比。小莲就是找错了人。要是找到的是春生,春生又喝多了,又好巧不巧地把小莲抱住了,那就没事儿了。只怕这会子大家坐一块喝茶攀亲呢,当舅舅舅母的要喜欢的放炮仗庆贺呢。可惜那丫头心急了些。没看清人就扑上去了。这下好,只能拿两千两银子回家了。不过这也不错,两千两呢,魏家几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银子。把闺女卖到这个天价,赚大了……”
二舅舅疯了一样冲向冯明英。
任三禾闪身挡住,也不见他怎么动手,二舅舅就往后倒退三步。他嫌恶地看着这汉子,觉得无趣的很。对这样的人,他实在没兴趣下手,偏偏每一次找麻烦的都是这些人。
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汉子,他不禁有些愕然。
他故意把他往林春那方向推,好卖个人情给他,结果那小子居然闪身让开了,竟然不扶舅舅。
林春可真生气了。
他再听话、再懂事,也不过才十五岁,能指望他有多老道、多沉稳?况且长这么大,他除了潜心学文习武、学木匠外,也没遇见过什么大事件;在家里,他也是最受爹娘疼爱的,从没受过一点闲气。
如今见舅舅舅母这样蛮不讲理,他便发了犟脾气,或者说孩童脾气,丝毫不顾亲娘舅面子,满脑子想的是:要不要学杜鹃,也来个不认亲娘舅呢?
二舅舅跌倒,看着外甥伤心又愤怒。
另一边,夏生听冯氏喊“退亲”,拉着黄雀儿姊妹要回家,顿时懵了,恼怒地冲林大头大叫:“爹!”
他们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