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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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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鹃看看林春,想说什么又忍下了。

    她觉得这太耽误工夫了,想叫他多请几个木匠来,一气做完了。好回去书院读书,或者少做几样东西。不过终究还是没说。因为她明白他的心思:这屋里的每一样家具,他绝不会假手他人,必要亲手做。这对他很重要。若不是要教十斤,怕是连他也不会带来。

    想到这,她心中微动,又有些酸涩——

    是不是每一份爱恋,在初始的时候都那么纯粹?

    就像深山中的清泉,不染一丝尘埃!

    然历经人事变幻后,会蜕变成什么样,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所以有人说,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可是。她希望和“他”白头到老的!

    林春似有所觉,转头笑问:“早上吃什么?”

    杜鹃忙道:“吃……等下你就知道了。”

    一面小跑向厨房,又喊桂香端菜。

    竟然是他没吃过的?

    林春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就在桌边坐了下来。

    稍后,杜鹃和桂香端上饭来。林春看时,却是煨得爆裂的小麦粒,散发一股子麦香味。

    杜鹃见他诧异的模样,解释道:“这是用咸猪骨煨的,一点不腻。你吃吃看好不好。我还做了包子,早上没来得及蒸。等下蒸了放锅里热着,你们做累了就回来吃。”

    林春笑着拿起筷子。道:“你说好,肯定就好。”

    杜鹃不免得意,神秘地告诉他道:“我跟你说,这么吃最补人了。你瞧癞子哥,那样辛苦,平日也没人帮他做饭。可他长得多壮实。你猜怎么回事?”

    林春吃了一口麦粥,顾不得评价,忙问道:“怎么回事?”

    杜鹃道:“他捉林蛙,二妮就用这个小麦和林蛙一块煨。下午煨上,等晚上他们捞鱼下黄鳝回来吃。吃了有半年呢。可不就补好了。连二妮脸上都长得红润润的。”

    林春和十斤听了都笑起来。

    林春道:“你这里面又没林蛙。能一样?”

    杜鹃道:“天冷了,林蛙都钻洞里去了,我只好用猪骨头代替。味儿不差,咸津津的,还不腻呢。”

    桂香惋惜地说道:“杜鹃吃了一回,夸上天了。弄得我心痒痒的,想尝尝也没有了。”

    林春道:“主要是小麦这么煨好。没有林蛙,用别的肉也是一样。回头我带如风去山上活动的时候,看看弄些什么回来,明天你们就有的吃了。”

    桂香听了大喜,十斤也喜气洋洋。

    他吃着早饭,问起午饭:“杜鹃姐姐,晌午吃什么?”

    杜鹃笑道:“晌午吃……”

    她说起晌午的菜式,又说自己和桂香待会要去砍茅草烧草灰积肥,要种菜,所有吃的都弄好了搁那,叫他们自己照顾自己。

    林春一面吃,一面静静地听她安排。

    这情形,仿佛他们此刻已经是一家,正过小日子。

    接下来,林春白日在杜鹃那做木工,晚上回到娘娘庙住。一天天的,杜鹃的小家充实起来。每天每天,她都满脸笑容;他也前所未有的踏实安宁。

    这日晚饭后,他从河那边回来,才走到娘娘庙门口,忽然对着拐角处喝问:“谁在那?”

    慢慢地,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来。

    “是我。”

    没有报名字,但林春已经听出是槐花。

    他问道:“你怎么在这?”

    槐花幽幽道:“我在等你。”

    林春静了下,又问:“什么事?”

    槐花道:“因为我想你,就来找你说话。”

    这样直言,林春却没有吃惊,只是沉默了。

    槐花轻声问道:“春生,你还好吗?”

    林春依然沉默。

  

 第324章 陷害

    槐花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笑道:“你当然好。你天天看见她,帮她做东西,不知多喜欢,就算她将来不会嫁给你,你也心甘情愿。可是春生,我瞧了难过。我瞧见你这样好难过!”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

    林春一纵身,攀到院墙上坐着,双腿耷拉下来,手撑在墙头,仰面看青灰色的天空,轻声道:“别难过。”

    槐花不敢相信地仰面看他,惊喜颤抖。

    她往墙边走了一步,哀伤道:“叫我不难过,怎么行呢!我……我天天想你。春生,我心里好苦。”

    林春叹道:“对不起槐花,我也没法子。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杜鹃。你是个好女娃,又好看又斯文,别死心眼只盯着我,比我好的男娃多的是,也有许多人喜欢你呢。”

    槐花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对自己说话,又喜又悲,哭道:“春生,明明是你死心眼。杜鹃喜欢黄元,你怎么做都是白操心。你为什么看不清?我才是真喜欢你的!”

    林春低头,愠怒道:“瞎说!黄元都有昝姑娘了。”

    槐花道:“那有什么用?他许了杜鹃做妻,她迟早要回头的。”

    林春固执道:“杜鹃都搬出来了,怎么还会回去呢!”

    槐花急了,道:“她不想跟昝姑娘住一个屋檐底下,所以才搬出去的,也是为了给她点厉害瞧瞧,还能让黄元心疼心急。林春,你太不懂女娃心思了!杜鹃是软弱的人吗?她那么喜欢黄元,昝姑娘来了,她能这么容易让她么?那太没出息了,杜鹃不会的。她迟早要做黄元正妻的,就等黄家人去求。”

    林春陡然攥紧拳头——是这样吗?

    他几乎要相信了。

    可他嘴里却道:“我不信!”

    槐花听了很难受,同时也信心倍增——

    是不是说得他信了,就能令他放弃杜鹃呢?

    “你就看她搬出来了黄家人怎么样吧:黄元又急又伤心就不用说了。听说黄婶子都不愿理昝姑娘了呢,雀儿姐姐和黄鹂也伤心,还被人骂,说为了一个外人赶自家姐妹走……反正杜鹃让昝姑娘很不好过了。就算巡抚的女儿又怎么样?私奔来的。一样比不过她。杜鹃又胜了一回呢。……”

    槐花说得有理有据,林春浑身却绷紧了。

    他愤怒地说道:“槐花你瞎说什么!杜鹃都叫昝姑娘气得跑出来了,你还这样说她!她哪回胜了?我就看见她伤心了。昝姑娘来了,她一直倒霉。你还说她又胜了一回!”

    说着他一震,疑惑地问道:“怎么说她‘又’胜了一回?她什么时候还赢了?”

    槐花叹气道:“春生,我说什么你都不信的。”

    林春道:“你还没说,怎知道我不信?”

    槐花苦笑道:“你自己不晓得想?其实你肯定想过的,就是不肯信,我又何必再多说,再多说我就不是好人了。”

    林春摇头道:“我想不出。杜鹃那几天可难过了。”

    槐花见他如此固执。无法可想。

    她伤感地说道:“你这样对她,我都明白,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我天天想法子见你,你只惦记杜鹃,我便也跟着留心杜鹃。可惜的很。我看见了的,你却看不见。”

    林春追问道:“我没看见什么?”

    槐花望着黑沉沉的田野,道:“说了你也不信,还问干什么。林春,我就是心疼你。你可知道?我先觉得昝姑娘私奔真丢人,后来我就不这样想了。我也想跟她一样私奔一回,就是你不稀罕……”

    说着低声哭泣。哭声在霜意深重的秋夜格外凄凉。

    林春默默地坐在墙头不语,似一尊雕像。

    槐花哭了一会,自己歇住了。

    她擦干眼泪,轻声问道:“你们找出来是谁弄的那石板,害昝姑娘掉水里的吗?”

    林春身子定住,随意道:“没有。”

    槐花幽幽道:“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出呢。”

    林春道:“不是想不出,是根本没人害她。我们猜肯定是哪个淘气的娃捉弄人,见坏了事,就不敢认了。要不然,害她一下。不过就换一套衣裳,也不少块肉,费这心思干什么。”

    槐花满心凄苦,不知该怪他心智拥塞,还是眼明心亮。

    她无力道:“那么明显的事,你都这样想,有什么法子!”

    林春疑惑道:“怎么明显了?”

    槐花就不吱声了。

    林春不悦道:“你不是也怀疑杜鹃做的吧?”

    槐花忽然很愤怒,脱口道:“就是她!”

    林春喝道:“你胡说!”

    槐花坚定道:“我亲眼看见的,怎么是胡说?”

    林春又沉默了,似乎不敢相信。

    只是,槐花感觉有些不对:墙上的人似乎被冷冻了,寒气骤降,连她也觉得冷。

    他生气了吧?

    听说是杜鹃做的,忍无可忍了。

    她暗暗欢喜。

    “这事我对谁都没说。可是你……算了,我说了你也未必信。可你也不想想,除了她还能有谁?就像你说的,害昝姑娘掉水里,她也不能少块肉,旁人是不会做这事的。她就不同了,要是为了争风吃醋呢?要是为了教训她呢?要是为了警告她呢?要是为了撒气呢?……”

    她仿佛不愿提那个名字,只用“她”字代替,又称昝水烟“她”,她相信林春能听明白分清楚的。

    林春徐徐吐出一口气,尽量使自己说话听起来没那么激动,“我那会儿一直盯着杜鹃的,我没看见她挪石板。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槐花呆了一呆,问道:“你什么时候盯的她?她根本就没挪石板,你哪能看得见。”

    林春急忙问道:“没挪石板?那是怎么回事?”

    槐花道:“她把石子儿塞到石头下面,石板就滑下去了。”

    林春便沉默下来,似在思考这可能性。

    槐花又解释道:“我和二丫本来在沟那头的,逮了鱼和泥鳅就送到中间大桶里养着,不然容易死了。我有回跑过来送鱼的时候,看见杜鹃往石板下面塞石头,我以为她和桂香闹着玩。就没在意。后来昝姑娘出来就掉水里了。”

    林春闷声问道:“你当时怎没说?”

    槐花道:“我当时也没想明白。后来想过来了,我也不想说。我跟杜鹃那么好,再说昝姑娘也没什么事,杜鹃气得那样。就教训她一下子又怎么样!这是她,心软的很,要换个心狠的,还不晓得怎么欺负呢。我当然不说了。”

    林春轻轻地问:“那你怎么又说了呢?”

    极轻柔的声音,仿佛怕惊了夜的宁静。

    槐花听着那变声得渐趋于浑厚的嗓音,是那么温柔迷人,心醉神痴,不自觉又往墙边靠近一步。

    她伸手轻触他的衣裤,低声道:“这不是跟你说么。对旁人我一个字都没说。春生,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告诉你。是想要你明白:杜鹃舍不得黄元,她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林春道:“我还是不信。桂香一直跟杜鹃在一块,她说没看见杜鹃弄鬼。桂香性子直,不会扯谎的。”

    槐花心一颤,道:“你是说我扯谎?塞石头好快的。桂香要是没看见呢,我也是不留心才看见的。”

    林春便又沉默了。

    寒气似乎更重了,一阵微风吹来,阴冷透骨。

    槐花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算了,当我没说。”

    林春依然沉默,甚至凝滞不动,不知道的。当墙上没人呢。槐花得不到回应,也无言。整座庙宇便沉寂了,细听前方有水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古村人都睡一觉醒来了。就在槐花以为墙上人信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杜鹃不会做这事!”

    声音很坚定。

    槐花忍无可忍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错?”

    林春又重复道:“杜鹃不会做这事!”

    槐花伤心道:“你就不信吧!”

    林春道:“我当然不信!”

    槐花赌气道:“你愿意这样自欺欺人。什么时候醒?”

    林春低头,认真对她道:“杜鹃不会做这事!她也不会嫁给黄元!你不会明白她的。她跟你们都不一样。”

    槐花身子陡然僵硬,浑身冰冷。

    可不就是不一样么:黄元都许了她做正妻了,她还不答应;昝水烟一个豪门贵族的女儿,只能当小妾。她还不满足,真不知她怎么想的。

    这样的女人应该被天打雷劈,因为她太不惜福!

    槐花悲愤万分,望着墙头上那个少年,又爱又恨又痛。

    她颤声问道:“这是她告诉你的?她答应嫁你了?”

    林春沉默了会,才道:“没有。可我就知道她。”

    槐花嫉妒到窒息,泪水不断滚落,惨笑道:“你真痴心得可怜!她都这样了还不答应嫁你,你还在做梦。你帮她盖屋,帮她制家用,到头来一场空,你图的什么?”

    林春道:“不管我图什么,槐花,我都不会娶你的!有没有杜鹃,我都不会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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