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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衣服衣料华贵自不必说,式样也繁多:有广袖流仙裙、广袖流云裙。有花笼裙、百褶裙、月华裙,有齐胸的襦裙,有收腰的旗袍,有端庄华贵的礼服……等等,有当前时兴的,也有复古的。
衣服花样虽繁多,大多却绣彩凤和牡丹,尽显典雅高贵、大气雍容;家常穿的也有绣梅兰竹菊等花样。凸显靖安公主灵动灿烂的气质。
黄鹂看得呆呆的。
别的衣服还好说,单那明黄缎子底绣彩凤的礼服,每一只凤凰都翩翩欲飞。穿在杜鹃身上,高贵明艳,只觉不似凡间女子。
二姐姐,她叫了十几年的二姐姐,根本不是她的二姐姐!
她是只金凤,她们之间有云泥之别!
这只金凤被人藏在麻雀窝里十几年。如今大放光彩!
被选中藏身的黄家,只有荣幸。不能抱屈……
试过衣裳,记下要改动之处。又有人请公主验看首饰。
成套的头面首饰装在古色古香的盒内,捧了上百盒来……
杜鹃看得眼花缭乱,埋怨道:“弄这么多干什么?”
崔嬷嬷笑道:“公主,这不多!”
杜鹃懒得同她争,根据赵晴等人气质风格,替她们各人都挑了一样相送。这方面,她还算有眼光,再说还有冷霜等人帮忙,所以众女都满意开心。
黄鹂和秦易安与众人都不同,得了整套。
忙了整天,晚上众女都未出宫,留在香雪海。
晚膳的时候,杜鹃在正殿大排宴席。按宫中宴席的规制,上的菜肴九九八十一道,金盘玉碗水晶杯,映得各式菜肴更炫目。这么多菜,有些只搛了一筷子就被撤下去了。
爱吃的黄鹂似乎没什么胃口。
晚上,众女玩到深夜才歇息。
次日,依然是忙碌不休。
陪同公主的众女都沾了不少好处,又开心又欢乐。
到了下午,众人才陆续告辞,要等三日后公主大婚再进宫。
黄鹂也要走,杜鹃疑惑地问:“不是说好了陪我几天吗?你可想好了,不趁这个机会在宫里好好玩几天,等我出嫁了,你要再进宫来玩,就没这么自在方便了。”
黄鹂悄声道:“皇宫这么威严,不是玩的地方。回雁谷的公主府盖好了,等回去在那玩,没人管我,那才自由自在。”
杜鹃笑道:“你倒懂事了,能想通这个。这里确实不是玩的地方。我住了几个月,心里急得都长草了呢。”
因此也不勉强她,派车送她出宫。
黄鹂出了宫,却没回黄家,在长安大街下了车,说自己另有事,把宫车打发回去了,然后往德胜路的卤面馆走去。
她今日装扮与往常不同,秀美可人的一个小姑娘,走在街上十分引人注目。她也不在意,一面想心事,一面还和从前一样,沿街逛了过去。
正走着,忽听旁边有人道:“黄翰林大祸临头了,黄姑娘还有心闲逛?”
☆、第521章 死局
黄鹂转头一看,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她脸一沉,立即回道:“我看姑娘霉运罩顶,离死不远了,怎么还有闲心在街上当骗子糊弄人?赶紧的,回家定做棺材去吧!要是晚了,死了没棺材睡,这天又热了,搁两天怕是就坏了呢。到那时候,姑娘这一身香喷喷的肉就成臭肉了,苍蝇围着飞呀飞……哎哟,想想那情景都吓人!”
论斗口骂人,十个也抵不过黄鹂一个。
那少女面色涨红,笑容挂不住。
然她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轻笑道:“黄姑娘何必动怒!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听了自己想一想便是。当年换子的事被传扬出来,黄家念及情分和畏惧皇权,自然不会像报复昝家一样报复皇家;可是皇帝呢,还会像以前一样放心地重用黄翰林吗?会相信你们心里毫无芥蒂吗?”
黄鹂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半点不露。
她调动全部心眼和心智,警惕如狐,盯着面前少女道:“我说姑娘,你能不能痛痛快快地把目的说出来,然后我好根据情形做决断:到底是陪你玩玩呢,还是把你抓了送进皇宫给公主姐姐,然后交给皇帝!听说呀,皇宫好多的刑罚呢:挖眼,割鼻,割舌头,剁了手脚装罐子里腌肉一样腌着……我那天跟公主姐姐逛的时候,听见冷宫里面人惨嚎,叫的那个凄厉哟……”
随着她声情并茂的述说,那少女面色再变。
明知她是吓唬她,她也不能不怕。
这个死丫头,难怪王爷说她难缠!
她再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见黄鹂瞅着她又笑道:“你不怕,是不是想着看事不对,就咬开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唉,干坏事的人都是这些手段。不过。碰上本姑娘算你倒霉。我肯定能在你自杀前制住你,然后么——”她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打量什么奇珍异宝一样——“我就把你送进皇宫,然后亲眼把那些刑罚都瞧一遍。我还没见过呢,好想看看。”
少女终于面色大变,身子颤抖起来。
她不知能否说动黄鹂。若不然,可就惨了。
“我家主子在前面那间茶楼等你。去不去随你。我一个下人,死了也不算什么,只是姑娘哥哥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没有十分的把握,我家主子敢让我来大街上拦你吗?你要抓我。就抓吧。”
说完也不跑,等着黄鹂决定。
只是她脸上的惧怕却是掩饰不住。
黄鹂虽然聪明,那好奇心也是十分强烈的。
这少女说一半留一半,牵涉到她哥哥,她当然想弄明白。
因此她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少女道:“姑娘去了就清楚了。”
跟着又补充道:“我家主子是做大事的人,别看你是黄翰林妹妹,抓你杀你半点用处没有,除非你能投靠他。”
黄鹂笑道:“哟。说得这样,我还真要去看看了。走吧。”
那少女大喜过望,忙上前带路。
黄鹂左右一扫。不动声色打量街上人。
只见街上人来人往,虽有人看她们,却都是好奇神色多。
她跟着那少女来到一间普通茶楼,浑身戒备地走进去,手上暗扣了几枚暗器,并迷药和毒药。
她们上了二楼。在一间雅室门口停下。
一路均无异样,到了这。黄鹂却停住脚步,不肯进去。
那少女上前敲了敲门。雅室的门打开了。里面有三个人: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坐在桌前,两个年轻汉子站在他身后。
黄鹂笑道:“这位老爷爷是谁呢?不说清楚了,我也不好随便进去。外面骗子多的很,我们小女娃,时刻要当心。”
老爷爷?
顺亲王听了这称呼别提多郁闷了,心想本王有那么老吗?
他对黄鹂打量了一番,笑道:“老夫是顺亲王。姑娘请进来一叙。”
说完不待黄鹂答应,就命青年汉子和少女都退下,以示诚意。
两汉子和少女都听命退了出来。
黄鹂见雅间内一览无余,上下都无遮挡和可供藏人的地方,窗户也大开着,便笑嘻嘻地走了进去,问道:“你不是想抓了我威胁我哥哥?”
顺亲王和气地笑道:“黄翰林岂是能被威逼的。”
一面招呼她坐,又请她喝茶吃点心。
黄鹂眨眨眼睛道:“我不敢吃呀。”
顺亲王笑容顿了下,道:“那姑娘就不吃。姑娘刚从皇宫出来,想必吃了不少好东西。”
黄鹂连连点头道:“是,是,我肚子好胀呢,所以才上街溜达消食。王爷请我来,有什么话就说吧。反正我也闷的很,有王爷陪着说笑也不错。王爷,你要怎么样劝得我跟公主姐姐离心呢?要说真话哟,别当我小孩子哄,我可聪明着呢。”
顺亲王笑道:“姑娘若是不聪明,本王也不会找你。这样大事,跟蠢人是说不清的,蠢人也听不明的。”
黄鹂噗嗤一声笑道:“那就说吧,别只顾拍马屁。”
顺亲王笑容一僵,反问道:“姑娘想要知道什么?”
黄鹂道:“我?我哪知道!不是你找我的吗。”
说完,手不自觉就伸到面前碟子里,捡起一块点心就吃了起来,全忘了刚才说不敢吃、肚子胀的话。
顺亲王将她举动看在眼里,微笑道:“本王没有办法让黄姑娘和公主离心,也自知不能劝黄翰林对皇上起反心。”
黄鹂奇道:“那你找我来干什么?就为了吃点心?”
顺亲王道:“就是告诉姑娘,令兄活不长了。”
黄鹂抿嘴笑道:“你一把年纪了,又是王爷,怎么胡说呢?昝家那样对我二姐姐。皇上还没要杀他家人呢。还是因为我被昝虚妄谋害,才要他抵命的,又贬了他爹的官。”
顺亲王道:“黄元同昝家人不一样。”
黄鹂喝了口茶,道:“怎么不一样?”
顺亲王见她吃的十分香甜,忍不住也捡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父女或者祖孙呢,一副悠闲和谐的画面。
“黄元才能出众、智谋如海,这样的少年才俊,将来位极人臣是迟早的事。然他却和皇家有了仇隙,皇上敢用他吗?若是一般文臣,皇上定会大度处置。以示胸襟,如昝家便是。或者便不敢用,就不用或者不重用就是了。可黄元聪敏绝顶,小小年纪便心机谋略过人,还会制造火器。所以皇上才不敢重用他;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贬谪不用,说不定就会被敌人收买去。——比如本王,现在就想收买他。姑娘想:用又不敢用,贬又不能贬,关押又恐寒了他的心,日久天长。终是祸患,如之奈何?”
黄鹂心中大震,几不能自持。还强作镇定。
她眼珠一转,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本来这事还真不好办,可是王爷找了我,我忽然就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
顺亲王不自觉追问“什么主意?”
黄鹂盯着他那张弥勒佛似的和气的脸面,很诚恳陈述道:“想法子把王爷给除了,向皇上表忠心。王爷别怪。谁让你先找我的!”
顺亲王差点呛了,几乎脱口就要喝命人将她拉下去。
可是。他看看少女那天真无邪的样子,又忍了下去。
他将手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回碟子。对黄鹂道:“你以为本王没想过这点?既找你,便是有恃无恐。”
黄鹂翻眼鄙视道:“有恃无恐?王爷真不谦虚!”
顺亲王叹道:“本王找你来,你回去定会将此事告诉令兄。本王既不怕你告诉,凭的是什么?因为令兄已经身处一个死局中!如果本王没有猜错,他这几日定然寝食难安,思谋保全之计。”
黄鹂再次心一颤,眼前闪过黄元落寞疲惫的眼神。
顺亲王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内,轻轻一笑,接着道:“以黄翰林的才能,加上黄家与靖安公主的渊源,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谁知却和皇家有了这样的仇怨。加上昝水烟私奔去,靖安公主抛弃他,家仇情仇,正是男人大忌!眼前他是不敢有二心,谁敢担保以后不会?……”
黄鹂恶狠狠地将一块点心塞进嘴,咬牙切齿地嚼着。
顺亲王依然在分析:“……皇上纵然重情义,也不敢拿江山社稷当儿戏。果真轻信了黄元,也不配做皇上了。他不是还赐了两个亲信‘保护’你哥哥吗?听说以前是护卫公主的。再说朝中倾轧不断,便是皇上想信他,别人也容不得这信任持久。——本王就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将当年换子一事张扬出去……”
黄鹂忽然笑了起来,道:“王爷说了这么多,有一件事你忘了:就是我跟哥哥根本不信什么驱狼叼走婴儿的事。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姓杨的是你找来的!没影子的事,编的活灵活现,这就能骗我们和皇上?是你蠢还是觉得我们蠢?”
顺亲王失笑道:“不,本王从未当你们是蠢人。”
他仔细打量黄鹂,好似在揣摩她的智慧。
黄鹂瞪回他,娇嗔道:“王爷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点气概都没有,半点威仪也没有,像个八面玲珑的笑面虎。我见过皇上的,他就不像你这样,很威严,很英明,很睿智……”
顺亲王再深的涵养,也被这话打中要害。
他心中发堵,认定这丫头跟她哥哥一样狡诈。
面上,他却一点不显,含笑道:“本王是说,你们不信无妨,皇上心里有数就成。因为,那是确有其事的。衍庆郡主(杜鹃亲娘)身边护卫养雪狼是众所周知的事,都是安国送来的。”
黄鹂尽管还在支持,脸色已经发白了。
※
离开茶楼,黄鹂使出轻功,飞快在街上穿梭。
街道上人声嘈杂,偏她耳边一直回荡着顺亲王的话:
“黄家与当今皇上有这样解不开的死结,本王却不会介意。”
“本王虽然跟兄弟争夺皇位,却不会将大靖江山视为儿戏。所以绝不会将黄翰林这样怀着济世之才、又懂火器制作的人作为弃子,那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