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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克行三叔。
胡建国是个大嗓门的,又惯不把自己当外人,尚未进门便高声叫着问,“老三叔在不在家?”
胡家理发店的一角就是澡堂子的锅炉房,日日大火儿烧着,极为提温,这大冬天的,可比整日里窝在炕头上舒服的多。正逢一日的上午时候,胡家屋里炕上、椅子上坐了七八个或来洗澡或串门唠嗑的婆娘。听到胡建国的声音,原本热闹的屋子立时安静了一下子。有那看不惯胡建国作为的,隔着窗子便对他斥喊道:“胡建国,你是死到哪个旮旯里去了?黄花菜凉了倒晓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媳妇就跟着疼人的跑咯!”
胡建国当那婆娘嘴臭,也不在意地回道:“就俺媳妇那德行,今儿个能跟人跑了,明儿个俺就能领个新的回来!”
屋子里的听了他这混话,立马传出几句笑骂来。刚才说话的那个又道:“老天真真是瞎了眼了,让你小子这么些年还都活蹦乱跳的处处祸害人!”
“二婶婶咋这般说话呢?这年还没开始过,咋就开始点爆仗了?可别炸了被窝吓坏了俺解二叔!”
那骂人的婶子立刻从屋里挑了只用来烧锅炉的破鞋,冲着刚进门的胡建国便打过去。
胡建国身子一闪,那鞋便砸到了门上。
有那本家的长辈便骂道:“国子,你家媳妇都住院好几天了,你家大闺女都从市里赶回来了,怎地就你还在外边日日胡混?!这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
“可不是,前些日子大雪,你媳妇扫雪都从棚上滚下来了,在炕上躺了好几天都没爬起来,你说说你,都去哪里了?可惜你家那棚窝子也塌了,好好的小黄瓜都指头粗了,若是好好的,这回子也该可以卖了。人家小李子兄弟两家的都赶了好几个集了,偏偏你……”
一听棚子塌了,胡建国登时脑门子一热,顿时别的啥也听不到了,只晓得这一年投入的棚子钱又打水漂了!真真是!原想着卖两集黄瓜,再卖了猪,去年欠的孙权庄的那几家赌债就可以还个七七八八的。没想到,竟成了一场空?!
老子当真是眼瞎,怎就娶了这么个成事不足的丧门星哟!
胡建国匆匆忙忙赶回家,小女儿兰兰正在院子里,紧抿着小嘴儿,踩在马扎上,双手紧握着葫芦瓢往猪圈里舀猪食,孩子她奶奶则正弓着身子趴在灶上贴锅贴。
胡建国顾不得别的,只开口便问他妈,“俺家大棚是不是真塌了?”
胡婆子见大儿子回来,也不管正在锅里贴着的锅贴了,抡起手里的铲子便朝胡建国砸去!“你这作死的哟!活儿也不做,家也不顾,你这是要把家全败了哟!老胡家这是作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祸祸人的种哟!”
被自己娘打,胡建国又不能还手,正好兰兰喂完猪往屋里走来。看见胡建国回来,兰兰跟没见着人似的,连招呼都没打,先是进屋将她奶奶烙的锅贴盛在饭盒里,又用包袱层层包好,放在个布袋子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便走。
治不了老子娘,还治不了闺女!本就一肚子火气的胡建国,见兰兰这般做派,登时火气冲到了脑门子上,一巴掌便刮向小闺女,“你个吃白食的赔钱货!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怎地就不晓得去找俺!是不是哪天烧了房掀了瓦,也不用跟俺说?!”
“你个龟崽子!狗畜生!还好意思打你闺女!你个败家崽子!你闺女出去找了你多少日子?!啊?连你兄弟、兄弟媳妇都出去找了你好几天,你死哪个坟堆里去了?你个龟崽子!还下得去手去打娃子!”胡婆子更加下狠手地打上去,自己怎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哟?!
兰兰一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一手紧拽着布袋子,面带怨毒地瞪了胡建国一眼。这一眼看去,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撞上了八辈子积仇的对头一般。胡建国刚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胡婆子见自家儿子瞪着驴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一巴掌拍到胡建国胸脯上,“还不去看看你媳妇!都住院四五日了,除了俩闺女,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连去送个饭都是人家在镇上上班的刘国刚家的看着可怜,才日日捎着去的。”这话说完,胡婆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按说儿媳妇住院,自己这做婆婆的也是要去看看的,可这些日子大雪封山,要她一个人走那十几里的山路,还真真是……小儿子又是个没出息的,小儿媳不让去,他便真的连老子娘的话都不听。
胡建国不耐烦跟他娘继续拉扯,去平房里推出摩托车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发动起来,便也随着往镇上去了。下了多天的雪并没多少融化,路不好走,刚走到胡同口,胡建国便看到小闺女正怀抱着饭盒站在刘国刚家门口敲门。不一会儿,院里便传出狗叫声和刘国刚媳妇高亮的招呼声儿。
胡建国又瞪了兰兰一眼,冲着刚开门的刘国刚媳妇道:“嫂子,今儿个就不麻烦嫩了,俺捎着兰兰去就中!”
刘国刚媳妇张翠花心眼不错,却是个牙尖嘴利急性子的,看到多日不露面的胡建国回来了,不禁夸张地拍了拍胸脯,不客气地翻眼嘲讽道:“真真是好吓了俺一跳!俺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建国兄弟呀!就在今儿早上俺还在想呢,都离得这么近,咋建国兄弟入了土这些日子俺连个消息都没听到,原来还在呀?!真真是邪了门了,建国兄弟,嫩这十天半月地不回家,大伙儿还以为嫩这是在外村又置了新家了呢!要真有那不长眼的又搭上你的伙儿了,千万要跟嫂子说呀,嫂子定是要好好扎个花圈给你送贺礼的!”说完,也不管胡建国是啥子脸色,拉了站在门口发呆的兰兰便进门道:“好兰兰,等着婶子,婶子这就捎你去镇上,这样的爸爸,好吃懒做,又赌又抽,要了有啥子用?要是真没了,你妈还能少受点儿皮肉罪!”
胡建国本就是个癞头,听到张翠花这么说,立刻点了爆仗似的朝门口吐骂道:“你家那口子又是啥好种?平日里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孬种,被管得比婆娘还婆娘!俺呸!婆娘都没那么孬!挑唆着人家家里不安神,张翠花你长了付什么黑心肝儿?!”刘国刚是个妻管严,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媳妇张翠花说了算,这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不过也不怪,张翠花在镇利客来超市上班做收银,一个月工资六七百,又不用吃苦,逢年过节还能替亲戚邻居捎回些比村商店还便宜的烟酒点心,刘国立是个没主见的,大事小事闷葫芦,只干活还算能耐,她媳妇管着家,家里去年就翻新了房子,又新换了三轮车,这日子过得在村里也算是家滋润的。
张翠花也不理胡建国,只当他是在喷粪了。走到牛栏边上,将拴着的狗的链子一解,开开半扇门指着胡建国道:“黑子,看见那畜生了没,咬去,给俺使劲地咬去!咬着了晚上俺给你上骨头汤拌馒头!”
那黑狗本就是张翠花一手喂大的,多少通点子人性,一听主人这般比划,甩了甩耳朵汪叫了几声,头也不回一下便冲着胡建国冲了过去。
胡建国一见张翠花放狗,也顾不得叫骂了,跨上摩托车便往前冲去。下过雪的地这些日子被村民们踩得似能照出人儿来般,胡建国这般快地骑车,还没走出几十米远,便连人带车摔了出去。张翠花收拾完东西,骑上小三轮捎着兰兰路过时,他还在路边上捣鼓那摔烂了的摩托车。
胡建国媳妇的病一住住到大年初三,本是不大的发烧,因着不重视,心里又有火堵着发不出,反复了几次便愈加严重了,最后竟发展成了脑膜炎。本来两个孩子照顾着,又有娘家兄弟时不时来照应一番,也算有些稳定了。哪知那日胡建国摔了摩托车,又半路雇了辆小私车去医院后,因着心头有火儿,赶到医院时便已满脸怒气,不曾想这日正好又碰上了赶集卖完黄瓜的林民兄弟,中间又出了故事。
林宝见着胡建国,想起那日撞上的情形,开口说话便带了些埋怨:“建国,不是俺说你,再咋耍你也不能不顾家吧?那日里你媳妇直栽在雪窝子里,要不是嫩家兰兰叫,俺又正好经过,嫩家媳妇这会子可就连命都要丢了七八分哟!”
胡建国本就眼红李家兄弟俩挣钱,听李林宝这么一说,又想起一进村时在胡可行家听到闲言,顿时便觉得李林宝不是那什么好东西,不过是那披着羊皮的恶狼,心里指不定打得什么主意呢?怎地当时别人都没听到,就他听到了?怎地自家媳妇住院了,他倒抱起委屈来了?……
这世上总有这样一种人,不管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总是没有错的,错的总是别人。这胡建国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他从没想过自家大棚挣不了钱是他懒、疏于打理的结果,而只会眼红别人挣了钱,觉得他们真真是撞了狗屎运;他从不去想自己媳妇会让别人救起,是因为他压根十多天不着家,而会去想是不是别人有歪心故意等在那里打他媳妇主意……
不管怎样,此时的胡建国看着李家两兄弟极为不顺眼,特别是面前这个因着赚了几日钱,正乐得眼角眉梢透着喜色的林宝。瞅瞅那一脸的圆盘肥肉,眯的不过黄豆大小的小眼儿,这是挑衅,是嘲笑俺没嫩出息?没看住自家婆娘么?
突然地,胡建国一拳头挥向林宝,恨不得揍残那张碍眼的脸。
林宝本就是个做事慢半拍儿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自家大哥给推到了一边。正在边上一直沉默的林民早就看着胡建国不对劲儿了,见他不感激不说,竟还出手打人,不禁火冒三丈,真真是没心肝的!
林民可不同于林宝,自小打架比吃顿饱饭都平常。林民胡建国两人一对上,没出几个回合,胡建国便吃了两下暗亏。可事儿是自己挑起来的,若对方不说停,自己单方停下,还得吃几拳头亏,胡建国只得咬牙坚持着。
直到有那赶集的村人见着了,好几个壮汉上来帮忙劝架,才堪堪将两人拉开。两人被束着手脚,还挣扎着对骂了几句,才停了拳脚。这时候林民脸上已经挨了两拳,嘴角破了块不大不小的口子,而他打胡建国,因着都在□□,便是身上青紫了一片,面上倒一点都不显。
林宝见人拉开后,对着胡建国便破口大骂,不一会子围观的众人便大体明了了事情的起末。有那本就看不惯男人整日赌钱不着家的婆娘,便半劝慰半说了他几句,又道,都到镇上了,还是先去看看你媳妇才是正理儿。
胡建国在李家兄弟那没得着便宜,到了医院也不管媳妇正在打吊瓶,对着正在说话的母女三人便破骂了起来。胡建国媳妇也不是个吃素的,不过是日里被胡建国打得不得不收了些脾气,这次想到那投了近万元的大棚,本这几天就该有进项了,就因着被雪压塌了棚子,竟全都打了水漂,心下不禁火气大起。于是,这夫妻二人便在病房里不管不顾地吵了起来。直到医生护士过来劝架,胡建国还满嘴咧咧着不让这婆娘住院了,住了也不过是浪费钱,打水漂。
医生本就对这家病人家属不满了,都住了几天院了,都没个正经大人过来陪床,天天叫俩孩子来回折腾。不曾想,家里来了男人,竟也是个这般不是玩意的?!那医生在镇医院呆了多年,因着医术尚可,专门找着来看病的也不少,早就被村人捧出了脾气。如今见胡建国这般撒泼胡闹,也不客气,指挥着小护士和保安,便将人给叉了出去。
医生站在医院楼梯口骂道:“真真是没见过这么不是人玩意的!你媳妇刚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才几天,你就这般作践她?!她好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不是你家牛马!连个喘息的时候都不给留!一上来就打骂,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但凡男人,哪有你这般孬种犯浑的!”
胡建国也不客气,“俺是不是男人你晚上来试试不就晓得了?咋地这么想男人呀,该不是嫩家男人不中用了吧?哼!俺管教俺自己媳妇,管嫩他娘的屁事,狗拿耗子净管歪事儿,吃饱了闲的蛋疼吧?!”
胡建国媳妇听到自家男人屋里屋外都这般模样,想到这些年来在胡家操持忙碌,最终竟连婆家人的半分怜惜都没换来。都说人心是肉长的,这十七八年了,就是石头也该捂热了吧?怎地胡家人都个个如此做派?若不是还有眼前这俩个娃,实在叫人放不下,真真恨不得一刀上去剁了那姓胡的,自己便是去吃牢饭也是愿意的。
外面还在对骂,胡家大女儿胡晓月看不下去了,操起门口的拖把便冲她爹打去,“俺让你折腾俺妈,俺让你折腾俺妈!”几拖把下去,倒真真将那胡建国给打老实了。
却原来这胡建国也是个怪脾气,多年癞子习性不改,好吃懒做不说,吃喝嫖赌皆沾,偏偏最宠自家大姑娘。当年胡晓月在学校的学习成绩也不算差,只因着她说了不爱上学,胡建国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