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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么说呢。”凌二太太笑,“如今我这精神也不济了,都是三姐儿心疼她弟弟,晚上安排着丫环去给阿腾弄吃的。平日嫌三姐儿话多聒噪,一想她明年出嫁,家里少这么一个人,我就失了臂膀哪。”
凌氏笑,“这事有何难的?我看阿腾明年也十七了,难道二嫂还不张罗着给他说亲事?”
“说,怎么不说呢。”凌二太太笑,“往常觉着他在用功念书,晚两年也无妨。如今我是觉出来了,我跟你二哥年纪越发大了,不说要精神头,就是这脑袋瓜子,有时也不成了。上月你二哥给我五十两银子叫我收起来,我当下就收了起来,后来他又提这事,我偏生就忘了,还说他糊弄我。今儿早上不知这脑袋如何一动,就又想起来了确有这么件事。我跟你二哥念叨起来,你二哥还噎我,说这可是还了他清白。”
说着,姑嫂两个都笑了。凌二太太道,“不是我自夸,我瞧着,阿腾不像那没出息的孩子。咱们家,与别人家还不同。这些年,大哥大嫂拿阿腾当自己儿子一样待。以后阿腾要兼祧两房,这担子就重些。再者,科举这一步步考起来,艰难着呢,那些丫环怎么成,还是得有个细心温柔的照顾着阿腾。故此,我寻思着,要给他说一房能干懂事的媳妇才好。待将来阿腾有了出息,也不算委屈着媳妇。”
凌氏笑,“瞧二嫂说的,咱们阿腾的能干,什么样的好闺女配不上?”
凌二太太便趁机同凌氏打听,“长卿今年及笄,她是四月生辰,如今这早过了的,及笄礼什么时候办?上回我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还问起来了。”这说的是凌老太太。
凌氏笑,“我正想说哪天回去跟母亲说呢,按理是该长卿生辰的时候操办,偏生那会儿事多。她爹请庙里高僧投了好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三。到时二嫂带着三姐儿过来热闹热闹。”
“这不用你说我也要来的。”凌二太太问,“都准备妥当没?可有要帮忙的,你别同我见外。”
凌氏笑,“这倒也不急,无非就是知己的亲戚族人请一请,到时置几桌酒就是了。”
凌二太太问凌氏,“长卿的亲事你跟妹夫是怎么打算的?女孩儿到了岁数,可耽误不得?”
凌氏倒没拿捏,笑道,“我跟她爹商量过了,待过了及笄礼,就要给她议亲了。她是家里的长女,我跟她爹商量过了,女孩子不往外嫁,就近寻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成。将来我也好照看着她,不然真嫁得远了,见也见不到,万一在婆家有什么委屈烦难,娘家人不在,可如何是好?”
凌二太太笑,“妹妹这想的是正理。就凭长卿的本事,嫁给谁家就是谁家的福气?这孩子,模样品性不必说的,她们姐妹六个在一起,长卿是个尖儿。又自小读书识字,说话行事就透着章法。再者,我是看着她长大的,生来一双巧手,做的针线女红,比她姐姐们都好。谁不喜欢她呢?我跟她大舅母在一起时,说是长卿来,都爱她爱得了不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凌氏就是木头也猜凌二太太的心意了。要说凌腾是没有半分不好,与长卿也是自小一处长大,看他们倒也和睦。就是凌二太太,姑嫂多年,凌氏深知凌二太太刁钻泼才,哪里会应承她,一笑道,“这孩子向来是自家的好,嫂子们是她亲舅母,自然是看她好的。”
凌二太太笑,“不是我看长卿好,是她本来就极好。”
姑嫂两个正在说话,就见白婆子进来,一脸喜色道,“太太,大喜事!大喜事!”
凌氏笑,“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喜事?”
白婆子喜笑颜开,道,“梨子来了,说咱们老爷升了百户!”
凌氏脸上的笑当下就止不住,凌二太太更是性急,连忙问,“你们老爷呢?是因何故升的官?”
凌氏道,“梨子呢?快叫他进来!”
梨子在外头做了好几年的生意,很是懂一些规矩,因知道凌二太太来访,故此未直接进屋。听到凌氏叫他,梨子笑着进屋道,“我去给卫所送包子,可是赶上了天大的喜事!帝都皇帝老子下了圣旨,奖赏勇大叔救人有功,赏了百户的职!勇大叔和一位余总旗都去了将军府接旨,我闻信儿就先回来给婶子报喜!”
凌氏一想便知是丈夫救了宋姑娘的事,喜不自禁道,“再想不到的!真是再想不到的!”
梨子也很为赵勇高兴,笑道,“可见好人有好报,这都是勇大叔的福报!”
凌氏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拭泪道,“赶紧着,跟我去老太太那里,叫老太太知道,也一道高兴高兴。”
凌二太太笑,“妹夫的福运来了!妹妹可得摆两桌酒,请我们一道沾沾这大喜事!”
“有!都有!”凌氏腿脚俐落的去给赵老太太报喜,赵老太太自是高兴,就是赵长卿赵蓉苏先生梨子知道了,也都很是欢喜。
赵老太太笑,“可见是应了那句话,莫觉着善事小就不做。”
赵长卿笑,“莫因善小而不为,莫因恶小而为之。”
“对,就是这两句。”赵老太太笑对凌氏道,“今晌留舅太太吃酒,咱们也乐呵乐呵。”
凌二太太凑趣说了许多好话,下晌告辞回家时都是止不住的意气风发,好似是凌二舅升了官一般。凌二舅正好在家,见老婆这番情形,打趣笑问,“怎么这般兴头,难不成是路上捡了银子?”
凌二太太一面换衣裳一面笑,“路上捡银子也比不上这大喜事!你想破脑袋都猜不出来的!”
凌二舅递了盏茶给她,闻着妻子身上的酒气道,“可见今天高兴,怎么在妹妹家吃了这许多酒。”
凌二太太喝口酽茶,眉飞色舞道,“我跟你说,妹夫升了百户!妹妹一家子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我也替妹妹高兴啊,就多喝了几杯。”
“唉哟,这可是再想不到的。”凌二舅亦是心喜,笑问,“怎么就升了百户?”
凌二太太坐在炕头上,道,“就是上回不是叛党到了边城,劫持了郡王爷和一位姑娘吗?妹夫赶巧救了那位姑娘,这是朝廷论功行赏,给妹夫升的官。可不是先前什么别人提拔之类,跟无根之草似的,说下来就下来。这回是皇帝老子亲自赏的百户,实打实的正六品!”
凌二舅拊掌笑道,“妹妹家这是转运了。”
“谁说不是?”凌二太太轻声笑,“是咱们阿腾命好。以前长卿跟将军府有亲事,咱们有什么办法呢?再如何也比不过将军府去。现在这亲事没了,妹夫又升了百户。待明年阿腾真有出息中了秀才,我看这亲事一说一个准。你说,是不是咱们阿腾命好!”
凌二舅反泼妻子冷水,道,“还不知妹妹、妹夫的意思呢?”
“今天我敲边鼓问了,妹妹说不给长卿往远处寻,就往近处寻,住得近,以后也好照看她,怕她在婆家吃苦。”凌二太太一撇嘴道,“妹妹这真是瞎操心,凭长卿的本领,谁能叫她吃了苦?”她在赵长卿手里都讨不到便宜,寻常人哪里斗得了赵长卿呢!
凌二舅望妻子一眼,道,“倘遇到你这样的刁婆婆,媳妇就不好做。”
凌二太太笑啐道,“你少来噎我。我是刁婆婆,就你好,你这公公可是好。”自己续满茶水,慢呷一口,自辩白道,“我这脾气你还不知道,有口无心的。何况,毕竟是长卿的亲舅妈,难道我就不知道疼她了?再说,还有妹妹这样不眨眼的瞧着,我怎会苛待她。”小姑子也不是好惹的啊!
凌二太太道,“这两年我也看出来了,长卿的确是个尖儿,唯有这性子厉害一些。先时我嫌她这一点,如今想一想,以后这管家理事,铺子生意,不厉害也拿不起来。何况,她人才出众,说得上四角齐全。还有阿腾,我是他亲娘,我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楚家出了事,长卿身上不好,他是有空就去他姑妈安请安问好,殷勤的了不得。我这儿子倒是给别人养的了!”
“这叫什么话?”凌二舅道。
“什么话?实话!”凌二太太道,“原我想着,妹夫这官儿虽降下来了,到底咱们是亲戚,何况阿腾这亲事,咱们一家说了也不算。总得问问老太太老爷子大哥大嫂的意思,若说别的人,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要是说长卿啊,是人人都乐意的。想来就是这天生的缘分。不料今天又叫我遇着大喜事,妹夫这官儿又升上去了,若此事能成,再好不过!”
凌二太太笑,“我心里是再乐意不过的,何况你这做亲舅舅的。我说这话你别嫌我泼你冷水,今天我试探着问了下妹妹,我看妹妹倒像不是很乐意似的。莫不是妹妹相不中咱们阿腾?”
凌二舅思量片刻,道,“妹妹对阿腾素来极好,也看重他,常夸阿腾知上进。就是阿腾,哪个月不去个一两遭。妹妹看三姐儿寻常是真的,待阿腾很好,又是自己的亲侄儿,怎会看不上他?”
“那你说,妹妹如何不乐意?”
凌二舅打量着妻子道,“你问我,要我说,就是你这脾气惹的祸,你想一想,你干的那些事。这侄子再亲也亲不过亲闺女,何况妹妹妹夫那样疼长卿,怎么都会想给长卿说一门顺心合意的亲事。就是寻常人家说亲也得打听打听这家人的长辈脾气,就你这脾气,妹妹估计也不乐意叫长卿嫁过来。”
凌二太太一拍桌子,气道,“我就是心直口快罢了!难不成还真记恨我!”
凌二舅摆摆手,“说不到这上头记不记恨,妹妹这是头一回嫁闺女,千思百虑也不为过。要我说,这事还是得跟父亲母亲提一提,若是叫母亲开口,妹妹怎么也得慎重些。”
凌二太太眉开眼笑,“我们倒是想一处去了。你尽管放心吧,寻常过日子,上牙还有嗑着下牙的时候,哪家还不拌个嘴呢?何况,我又是天生的急脾气!我在家里,何尝真正刻薄过谁,妹妹也忒小心了。若这亲事能成,我只拿长卿当个闺女看。”想到赵勇升了百户,凌二太太心里已是乐得了不得,一推丈夫道,“赶紧着,你拿些银子,路上买几样果子,这就去大哥家给老太太老爷子请安,把妹夫升官儿的事跟二老一说,二老没有不高兴的。你再趁势说一说这亲事,看二老是什么意思?我思量着,二老再没有不愿意的!”
凌二舅笑,“这话对。”说着就找衣裳换鞋子,揣了银子买了果子去了凌大舅家。
凌二舅腿脚颇是俐落,连带租车买果子,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凌大舅家。
凌大舅在衙门里当差,尚未回家。凌大太太倒是在家,见凌二舅一脸喜气,笑,“二弟怎么有空来了?”
凌二舅跟凌大太太问了好,笑道,“今天阿腾他娘往妹妹家说话,正遇着妹夫升官的喜事,我想着,这是大喜事,过来跟父亲母亲说一起,咱们一家子也跟着欢喜欢喜。”亲戚家就是这样,只盼好没有盼不好的。何况凌氏是亲妹妹。
凌大太太一听就笑了,“我竟不知道!妹夫升了什么官?”
“百户,皇帝老子亲自封的百户!”凌二舅将果子交给凌大太太,就去了母亲的屋里。
凌老太太凌太爷一听这事,果然俱是欢喜无限。
凌老太太双手合什念了好几声佛,道,“可算是升上来了,赶明儿去庙里还愿。”女婿官职接阵被降,凌老太太担心的了不得,还特意去安慰了闺女好几遭。
凌二舅笑,“知道父亲母亲挂心妹妹,阿腾他娘忙催我过来先跟父亲母亲大哥大嫂的说一声,咱们也一起欢喜欢喜。”
凌太爷抚着整齐的胡须,笑,“这话很是。”
凌大太太凌四姐跟着说了许多凑趣的话,又留凌二舅用晚饭,凌大太太便带着闺女出去张罗晚饭了。凌二舅这才说凌腾的亲事,道,“阿腾明年就十七了,他是想下场试一试,若偶有得中,也不枉苦读这些年。”
凌太爷拈须笑道,“我看那孩子倒也沉稳。”言语间极是自得。
凌二舅笑,“反正他愿意一试,就叫他去考。倒是有一事,我一直想来跟父亲母亲商量呢。”
“转眼他也大了,过年就十七,这两年也有人跟我打听阿腾,皆因他一意上进,我又怕他念书分心,便都没松口。”凌二舅道,“可这念书上进,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事。考了秀才只是个开头,我与他娘岁数也大了,待三姐儿出嫁,我想着,是不是给阿腾说一门亲事,也好有个贴心的人照顾他。再者,成家立业,孩子成家后,自是更知上进。”
凌太爷点头,“很是。”
凌老太太问,“你们是相中了谁不是?”婚姻者,父母之命,虽然他们是做祖父母的,主要还是得听一听凌腾亲爹亲娘的想法。
凌二舅笑,“哪里能相中了谁。这事,万没有不经父亲母亲就给他定下的理,还有大哥大嫂,将来阿腾难免要兼祧,我头上都生出白发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