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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咒骂似乎没个尽头,良久,凌腾叹口气,去主屋道,“母亲别说了,姑妈不愿意就算了。这样咒骂做什么,亲事不成,咱们两家还是亲戚呢。”
凌二太太正要急不可待的再说什么,见儿子眼眶微红、隐有泪意,凌二太太顿时心疼起儿子来,拉着儿子的手劝道,“罢了罢了,我不说就是,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世上只有卿丫头这一个女人不成?娘一定给你说个比她好一千倍的!她这是没福气!”
“我知道。”凌腾本想笑笑安慰母亲,不想,这一笑,眼中竟不由自主的一热,不禁掉下泪来。
凌二太太见儿子伤感至此,也没咒骂赵长卿的心了,连忙拿帕子给儿子擦眼泪,劝道,“不过是一个女人,你们男人不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么。何至于此呢?你年纪小,没见过好的,才把卿丫头当个宝。你这般出息,不知多少人跟我提亲,我原不过看着亲戚的面子,才愿意考虑长卿。不想,她这般不识抬举。待你见得多了,就知道这天下多的是好女孩儿,不独她一棵老歪脖树。”
“我知道。”凌腾声音颤抖,我知道这世上有比她更好的,可是,我不喜欢那些比她更好的,我只喜欢她。
凌腾向来自制力极强,他应付了凌二太太几句便回了自己屋,晚饭也没吃,早早便歇了。
凌二太太生了半日的气,又担心儿子,悄悄去看了几回,见儿子歇了,才悄不声的回了主屋。她也没吃晚饭的心了,恶狠狠的同丈夫道,“生就克兄的东西!天生的贼心烂肠!以前跟咱们儿子有说有笑,诗啊画的,把咱们儿子勾引的对她入了迷,如今又不愿意了!呸!什么东西!”
亲事没成,凌二舅也有些不乐。可这话着实不堪入耳,凌二舅啪的一摔筷子,沉了脸道,“你是没完了是吧!”
凌二太太张嘴就要吵架,凌二舅怒,“喊!赶紧喊!喊得左邻右舍都听个明白!再把阿腾喊醒!喊到妹妹同咱们一刀两断,你就痛快了!”
凌二太太的喉间顿时如被噎了个大白馒头,什么话都没了。半晌后,凌二太太拈了帕子掩了脸,呜呜咽咽小声道,“我还不是心疼儿子,你不知道咱们阿腾多伤心,这些年,何尝见他掉过一滴泪,今天守着我,那眼泪流的止都止不住。我捧在心尖尖儿上养大的儿子,要是阿腾真的哪里不好,她不情愿,这也情有可原。你说说,咱们儿子哪里有半点不好。案首也考回来了,举人进士十拿九稳,谁不夸他有出息。”
凌二舅淡淡道,“结亲是结两家之好,既然妹妹家不愿意,另给阿腾寻别的亲事就是。说这些没用的做甚!你觉着阿腾有一无二,妹妹家不乐意就是不乐意,你骂骂咧咧做什么,就因亲事没成,以后这亲戚也不做了,是吧?”
凌二太太到底不敢得罪赵家,气道,“还不兴我口头上出口气!”
“你出什么气?如今不过是妹妹家拒了这亲事而已,那么些给阿腾说亲事的你都拒了,别人是不是也在家里这样说你!”
凌二太太终于哑了,凌二舅吩咐道,“另给我拿双筷子。”
凌二太太只好把自己的筷子给他,凌二舅慢调斯理的吃起饭来。
凌二太太把闺女叫回家,又跟闺女抱怨了一回,凌三姐道,“娘肯定还不知道,姑妈家如何能愿意咱家,姑妈正跟一位宋千户家议亲呢。”
凌二太太大为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凌三姐道,“就这些天吧,我婆婆很喜欢去姑妈家串门子,听姑妈说的,宋千户是姑丈的上峰,说的就是宋千户家的二儿子。”
凌二太太冷哼一声,咬牙道,“怪道你姑妈死活不乐意,原来是攀上高枝儿了!”
凌三姐深以为然,叹道,“是啊,阿腾虽好,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秀才,如何能跟人千户家的公子相比呢。”
凌二太太咬牙切齿的那叫一个恨。
凌二太太深恨赵家嫌贫爱富的同时,也抓紧时间给儿子张罗亲事,只是看来看去,总是这样不如意,那样不如意,尤其有“可恨”的赵长卿摆在前面,一比就差一大截,简直能把凌二太太郁闷出病来。
自凌腾考得案首后,梁大太太便时不时的过来走动,其用意不言而喻。凌二太太也深受其扰,毕竟是自己娘家嫂子,何况,凌二太太对梁大姐实有几分疼惜之情,但,做媳妇结亲之类,凌二太太又不愿坑自己儿子,故此,迟迟不肯松口。
梁大太太今日一来,凌二太太少不得又同梁大太太报怨了一番赵家势利眼的事。听说赵家拒了这门亲事,梁大太太心下欢喜的紧,掩唇笑道,“妹妹就是好脾气,咱们腾哥儿这样的人才,谁能嫁了腾哥儿那是上辈子修来的?你这小姑子也太会算计了,先时赵大姑娘得了楚家的缘法,便一脚把咱们踹开。后来楚家遭了报应,便又与你热络起来,你是个实心肠的人,谁晓得如今赵家又攀了高枝儿,又一脚把咱们腾哥儿踹开,她拿咱们腾哥儿是什么?这也忒眼里没人了。”
这话,简直说到了凌二太太的心眼儿里。
姑嫂两个好一般心灵交流,直待过午梁大太太告辞,凌二太太憋了几日的闷气,心下才算痛快了些。
再说赵家,既然赵家对宋家的门第满意,赵勇也打听过宋二郎的为人,宋太太还特意上门走动了两回,言语间很是客气。
宋家的亲事,凌氏早跟赵长卿通过气了,赵长卿并未反对。宋太太见了几次赵长卿,心下很是满意,回家对丈夫道,“咱们老二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却是好眼光。咱们与赵家来往的不多,平日里我也没注意过赵家姑娘,何况有先前楚家的事,我也不知道赵家到底想给赵姑娘说个什么样的,万一赵家心高,咱们提也是白提,碰了壁反不美。说来,还真是咱们想得多了。赵家老太太、太太说话都和气,就是赵姑娘本人,也没的说,那模样就是百里挑一,性子也不错,说话行举都很明白,针线也很好,难得念过书,听说还通一些医理。咱们二郎就是眼光好,先前我还说呢,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认得人家姑娘?后来我追问不过才知道,赵姑娘小时候同咱们闺女来往过,二郎有一回去赵家接她姐姐,打过一回照面,他就留了心。”
宋太太说着一阵笑,“平日里闷不吭气,却是这样的好记性,难得他闷在心里这好几年也没往外说过?可见真是上了心的。我初听来还有些不悦,要不是你说赵家是实诚人家,我非得误会了人家不成?赵姑娘的确好,这事也别拖着,咱们二郎都十七了,赵姑娘也十六了,若是赵家没意见,你跟赵百户好生说说,咱们先把亲事定下来如何?”
宋千户啧啧称奇,“先时跟你说赵家你可不是这样,看来赵姑娘是真的好?”
宋太太唇角噙着笑,嗔怪道,“我还不知怎么回事呢,你们父子就跟我提赵家的亲事,可不跟有雷霹下来一般,霹得我不知东南西北了!老二也是,这种事不与我说,偏与你说。”
宋千户拈须而笑,“男人跟男人之间好说话。”
“难道我这做亲娘的是不好说话的?”宋太太挑眉,呷口茶笑,“二郎这亲事定了,三郎还小,倒也不急。大郎二郎都娶了媳妇,我也能松快松快。”
宋千户笑,“那我就跟老赵先把定亲的事安排下来。”
“成,聘礼什么的我早预备着呢,余下的再采买些现成的东西就行。”
赵家对宋二郎也还满意,凌氏笑,“小伙子是个实诚人。”
赵老太太笑,“非得实诚才好。”
赵长卿也没什么意见。
宋二郎除了有个千户爹,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就是相貌,也是平平,憨憨厚厚的人,很适合过日子。
赵蓉真是服了赵长卿,见识过楚渝那样的男子,还有凌腾这样的少年,赵长卿最后竟选宋二郎这样平庸的人为夫。
宋赵两家的亲事,卫所也都听说了,因是喜事,两家并不避人,赵勇与宋千户自然走近了越发亲近,宋二郎憨憨的,遇着亲事也机伶起来,有空便上门请个安之类。搞得宋太太时常对回娘家的女儿宋绣抱怨,“说你二弟憨,真是走了眼,人家心里明白着呢,恨不能一天往赵家跑八趟,一有空就去,也不怕人家嫌她。”
宋绣笑道,“这样和睦才好。我与长卿小时候来往过,只是来往的并不多,她为人很不错,自身也是个出挑的。说哪里不好,不外乎赵家出身有些平庸了。可若非如此,也轮不到咱家不是。二弟话虽不多,却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大哥是个随手撒漫的,大嫂如今还总是埋怨大哥不过日子。二弟话虽少,心里明白,事事算计的也清楚。长卿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先前她铺子里的大掌柜遭了官司,其实与她不相干,只可惜那铺子关了。可娘想一想,有多少闺阁女孩儿如她这样懂得自己置些产业的。别的不说,谁要娶了她,包管一辈子受不了穷。长卿嫁了二弟,两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般配不过的。”
宋太太笑,“我也这样想。男人在外头奔前程,家里的事难免顾及不到,非得有个会理家掌事的人才行。老话说的好,家有贤妻三代受益。有些男人,哪怕本来不好,能娶个好媳妇规劝过来,也就变好了。有些男人,本来极好,偏生娶个败家媳妇,这也不成。为了你二哥这个媳妇,我见了这么些姑娘,赵姑娘是一等一,尤其说话行事那不急不徐、条理分明又坦荡大方的劲儿,十分难得。”宋太太小气说一句,“怪道先前楚家相中了她,这也不算没有眼光了。”
宋绣深以为然。
宋赵两家正预备着定亲的事,忽然有一日,卫所指挥使柳大人家的三公子,柳三郎找些地痞无赖的半路截了宋二郎打了一顿,还撂下狠话,“赵姑娘是我的女人,你敢碰一下试试!”
宋家直接傻了!
宋太太一面心疼儿子的伤,一面催丈夫道,“你赶紧去赵家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赵姑娘同柳家有什么联系?”
宋千户恼怒的很,怒道,“这怎么可能?柳三这个混蛋!”一跺脚就去了赵家。
赵家也摸不着头脑啊,凌氏急的脸都变了色,叫了赵长卿问,“你认不认得柳家公子?”
赵长卿道,“哪个柳家?我何曾认识柳家的人。”
凌氏气得说不出话,靠在榻上直抚着胸口顺气,还是赵勇把事说了一遍,赵长卿思量半日,道,“咱家从没跟柳家来往过,我也从不认得柳家公子。柳家公子这样坏我名声,必然有其缘故。既然柳公子敢说出这样的话,爹爹与宋伯伯不妨带了我去柳家,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个究竟。”
宋千户有些犹豫,赵长卿淡然道,“原是我家的事,不该连累到宋伯伯,只是宋公子无故被人殴打,若没个说法,岂不冤枉!”
宋千户不想赵长卿这般镇定,道,“你一个女孩儿,就在家里等着吧。”
赵长卿道,“我若不去,还不是随柳公子怎么说怎么是。受他污蔑一回就够了,此事若拖下来,更是一千张嘴说不清楚。”
边城的民风素来开放,女人习武的都不少,何况这事除非面对面说个明白,不然就太难说明白了。如此,赵长卿坐车,宋千户赵勇骑马,后带着若干仆从,就去了柳指挥使家。
柳指挥使是正四品的高官,寻常人来访,必然要先递帖子,好在宋千户赵百户都是有官阶的人了,门房但请二位安坐,就忙去里面禀报。
柳指挥使还不知他们因何而来,不过也知道两家议亲的消息,还打趣道,“你们亲家两个怎么有空过来了?这位姑娘是——”
待听得赵勇宋千户将事情一说,柳指挥使脸色都变了,怒道,“这个畜牲!”急命人去拿柳三郎来。柳指挥使道,“赵姑娘不如去内院,叫内子陪你说说话。”
赵长卿淡然道,“谢大人关心,只是,此事关于我名节性命,素闻大人耿直声名,还请大人允我与令公子相见。不然,令公子一人,恐怕说不明白。”
柳指挥使只好让她坐着。
柳三郎没拿回来,小厮回话说是老太太在拘着三爷抄经书,不肯放人。柳指挥使咬牙道,“诸位慢等,我亲去擒了那孽障来。”
赵长卿道,“既然老太太不放人,大人不妨先拘了柳公子亲随小厮来一问。”
柳大人不禁多看赵长卿两眼,想一想,不好叫外人看了家里笑话,便唤了柳三郎的亲随小厮过来。柳大人咬牙道,“今日但凡你们有一句假话,我立刻活着把他送到炼人厂去!”
四个小厮吓得叩头如捣蒜,柳大人问,“今日那个畜牲焉何去劫了宋小旗!”
有一小厮叩头道,“奴才们真的不知缘故,兴许是公子们往日的口角也说不定。”
赵长卿忽然起身,两指一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