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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陆华愣愣地回了一句，低下头木偶般地切着凉皮。
“那边好像有家必胜客，”陆蓉突然指向马路对面，“要不我们去那里吧。”
“那凉皮怎么办，我们都点了，”赵橙橙有些不乐意，哪有点了东西就走人的，就算是熟人也不能这样干呐。
“没关系，”陆华看了眼陆蓉，“正好我跟弟弟还没吃饭。”
“麻烦你了帅哥，”赵橙橙十分抱歉。
“没关系，”陆华木木地看着陆蓉的背影，这是他妹妹吗，会不会是他错了？不，这是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会认错。
七点来钟，人流急剧减少，陆华陪着楚天云数今天入账的钱，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马路对面。
八点来钟，其他摊贩都走光了，楚天云揉着眼睛喊困，陆华掏出手机，找到“妹妹”，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陆华按掉电话，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东西全部收拾好后，再一次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回到了租屋楼下，锁好车子，把值钱的东西搬进租屋，陆华又一次拨了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洗漱完毕，陆华心不在焉地倚靠在床头玩俄罗斯方块，楚天云躺在他的腿间看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楚天云已经撑不住陷入了黑甜乡，蜷缩着身体贴在陆华身旁，毛茸茸的头顶还拱着陆华的腰。
陆华半坐在床头，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抓着手机。
“叮叮叮，”劣质手机的铃声十分刺耳难听，陆华一下子就被吵醒了，同样被吵醒的楚天云不满地用头拱了拱陆华的腰。
陆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二点才等来小蓉的电话，他反而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了，任手机响了半分钟，小傻子都发脾气地拿头发扎他了，他才按了通话键，“喂。”
“哥，我交男朋友了。”
“嗯，我没意见，”陆华不知道小蓉要讲什么。
“我和他是校友，他爸是央企领导，他妈是机关主任。”
“那很好啊，”陆华还是不知道小蓉要讲什么。
“我想和他结婚。”
“啊？会不会早了点，好歹让我先考验考验那个小子，看他品性怎么样，你不知道，有的男人……”
“哥！”陆蓉不耐烦了，“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不想让你见他！”
“小蓉，”陆华指尖陷入掌心，“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陆蓉冷酷地击破了陆华的幻想，“我不想让他和他的家人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亲戚懂不懂，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
“亲戚？”陆华很想放声大叫，他只是一个亲戚？他明明是她的亲哥哥，同父同母、如假包换的亲哥哥！
“这十年你给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记了下来，总共是十三万八千六百五十，我会按银行五年定期的利息还给你的。”
陆华没有说话。
“哥，你也要为我想一想，本来我的家境就配不上他，好在我考上了公务员，可要是他爸妈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一个哥哥，肯定不会同意我们……”
后面的话陆华听不到了，因为他把手机挂了。
“呜呜……嗯……”陆华捧着脸埋头痛哭，自从十年前同时失去双亲他大哭一场外，就再也没哭过了。因为那时候他知道，父母没了，他还有妹妹，他要做家庭的顶梁柱，他要挑起家庭的重担。
那会儿，他年纪小、学历低、见识少，一个人背着一床被子、揣着两百块“巨款”就来到了父母来过的大城市，不知道怎么找工作，不知道可以睡哪里，什么都不懂。
他睡过桥洞、公园、火车站，他捡过废品、活过水泥、刷过盘子，就差没乞过讨了。
从牢里出来加入帮派，起起伏伏经历了那么多事，也不是没有上去的机会，可他想自己要是死了残了，妹妹怎么办。所以他成了帮派胆小懦弱的异类，艰难地在夹缝中生存。
原来他这么多年所付出的，就是那十三万八千六百五十块钱吗？
“叔叔，你哭了，”楚天云爬到陆华的身上，轻轻拭去陆华指间渗出的眼泪，“叔叔为什么要哭，是因为小云不乖吗？”
小傻子的身体是那么温暖，温暖了陆华冰冷的心。
陆华把小傻子紧紧抱在怀里，趴在他的肩膀上放肆痛哭，哭得十分难看毫无形象，可他不在乎，因为小傻子不会嫌弃他。
“每次小云不乖的时候，哥哥就会哭，”楚天云迷惘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傻气，“可我总是不知道，小云到底哪里不乖。”
“小云很乖，”陆华哽咽地松开了楚天云，跑到卫生间放开水龙头，洗干净一片狼藉的脸，在水流哗哗的声音中，放肆地哭了最后一把。
生活，总是要过的。
第二天，陆华没有去西山大学城，转而去了东区的火车站。火车站鱼龙混杂，他原本不想来的，可他想尽快攒到一笔钱，租一个店面，可以再不用东奔西走。
这些天来，小傻子比来时瘦了不少，他家人找到他的时候该有多心疼。
一想到小傻子要离开他，陆华的胸口闷闷的，一整天都提不起劲来。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夏天实在太热了，热得人心慌气短。
“哥哥！”原本蔫蔫地坐在小凳子上的楚天云突然惊喜地跑向一边。
同样蔫巴的陆华一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小傻子的家人找来了吗？没过会儿只见小傻子拿了一份报纸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中年妇女大喊：“钱还没给呢。”
陆华又赔礼又道歉地送走中年妇女后，楚天云喜滋滋地捧着报纸来给陆华看，“叔叔看，我哥哥。”
《临海早报》，标题《玉女掌门人惊现神秘男友——疑似楚氏总裁》，图片中有辆豪车，车旁那个穿着连衣裙披着头发的美女确实是玉女掌门人没错，但记者到底是怎么看出这个坐在车内的影子是丫楚氏总裁的，小傻子又是怎么看出来他是自己哥哥的。
“呜呜~”惊喜过后，小傻子又哭上了，“这是小云最喜欢的车，哥哥答应小云不让别人坐的，哥哥太坏了。”
小傻子说得还蛮有理有据的，楚氏总裁和小傻子都姓楚，说不定他们真是一家的呢。尽管不愿意相信，陆华还是拿起手机百度楚氏集团。楚氏总裁名叫楚天策，小傻子叫楚天云，名字都那么像，说不定他真是小傻子的哥哥。
可如果他是小傻子的哥哥，为什么弟弟丢了还一点都不着急地泡妞，既不发寻人广告也没差警察明察暗访。或许他是怕走漏了消息弟弟会被人绑票，毕竟他家太有钱了。又或许楚氏总裁怕弟弟跟他争家产暗害了弟弟，但小傻子吉人天相没死成，但却傻了。
到底哪一个是真相呢，他要是把小傻子送回去会不会害了他呢，陆华那个愁，转头问小傻子，“你想回家吗？”
“想，”楚天云可怜兮兮地，“我想哥哥了。”
决定了，陆华摸了摸小傻子的头，不舍地眨了眨眼，“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好，”楚天云抱住了陆华的胳膊，“叔叔跟我一起回去。”
“真是个小傻子，我跟你回去干什么么。”
楚天云瘪了瘪嘴，“叔叔不回去，小云也不要回去。”
陆华忍住了最近多愁善感的泪水，“我对你又不好，你带我回去干什么。”
“叔叔对我可好了，叔叔会给小云洗澡，还会给小云做菠菜饭、西红柿蛋汤……”
楚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收到保镖汇报的楚天策差点没咬碎了银牙，小没良心的，你哥十来年辛辛苦苦照顾你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给你做两个月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晚上九点多钟，生意已经十分冷清了，坐在小凳子上的小傻子困得直点头，陆华便收拾好小桌子小凳子盆盆罐罐打道回府。
“诶，”陆华捏了捏小傻子的脸蛋，“别睡了，再睡掉下去了。”
楚天云睁大了眼睛，“我不睡。”可惜那双眼里都是困意，怕是睁着眼睛也能睡着。
“小傻子，哥教你唱歌吧，”陆华把电动车开出了自行车的速度。
“好，小云要学唱歌，”楚天云找到了感兴趣的事情，困意消散了不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陆华从久远的记忆力翻出了这首歌，他刚来临海市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找工作，就在大街上乱转，一座天桥上有一个卖唱的特别喜欢唱这首歌，他那时就觉得这首歌是专门为他而生的，尽管他连橄榄树长啥样都不知道。
伤心的时候、想家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就会仰望星空特悲情地唱这首歌，感觉自己特别文艺范儿，彷佛唱完后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说是教楚天云唱歌，陆华却自顾自地一遍遍从头唱到尾。
楚天云乐此不疲地一遍遍跟在陆华后面唱二重音，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陆华：“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楚天云：“来——”
陆华：“我的故乡在远方~”
楚天云：“远方——”
陆华：“为什么流浪~”
楚天云：“流浪——”
……
“难听死了，”一个女声突兀响起，“大晚上鬼吼什么啊！”
“倩倩？”陆华停下了电动三轮，“你在这干嘛？”
“华哥，”听到陆华的声音，董倩倩慌忙背过身去，从小包里掏出餐巾纸擦着眼泪，可惜她精致的妆容已经被泪水冲得一片狼藉，再怎么擦也好看不了。
“你没事吧，没事我……”走了。
“华哥，呜呜~”董倩倩没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我家去坐坐慢慢说，能帮的我一定帮……”陆华还没说完感觉腰上一紧，原来小傻子气鼓鼓地抱住了他的腰，“干什么呢，还让不让我开车了。”
楚天云气鼓鼓地瞪着董倩倩，“她是坏人，不让她来。”
董倩倩尴尬地拢了拢头发，“我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随便走走。”
“别不懂事，”陆华揉了揉小傻子的头发，看向董倩倩，“我表弟脑袋有点问题，你别介意，先到我家喝杯茶吧。”
楚天云委屈地撅起了嘴，“她就是坏人，她还说叔叔和小云唱歌难听。”
“你听错了”，陆华把小傻子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坐好了”，转头招呼董倩倩，“你坐我左边。”
于是陆华左边坐着董倩倩，右边坐着楚天云，开动三轮车回了租屋。
伺候好小祖宗的洗漱，把人送到床上，打开风扇，陆华终于有时间招呼董倩倩了。
董倩倩的故事很简单，她爸逃了，能帮她转圜的陆华又走了，帮派找上了她逼她接客，恰好被齐三少瞧见了，表示可以帮她还钱。
于是董倩倩坠入了齐三少编织的情网，可见这丫头绝逼是《霸道总裁的百万情人》、《腹黑少爷的还债女仆》之类的言情小说看多了的主。
奈何齐三少不是言情小说的男主，只一个月人就玩腻了，今天彻底打发了董倩倩。于是董倩倩一路走一路哭，不知不觉走到了陆华住的城中村。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年轻，很快就过去了，”陆华安慰道。
“那你会嫌弃我吗？”董倩倩泪眼朦胧地看向陆华。
“我嫌弃你干什么，”陆华莫名其妙，“你先在我这住着，过几天找个工作，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嗯，我去洗把脸。”
陆华把客厅里的沙发放倒，又从纸箱子里拖出一条毛毯，就当是董倩倩的床了，收拾完回到卧室一看，小傻子还没睡呢，盘腿坐在床上气呼呼地瞪着他。
“我讨厌她，你把她赶走，”楚天云可生气了，叔叔不来哄他睡觉就是因为那个坏女人。
“小云啊，咱打个商量，”陆华捏了捏楚天云的腮帮子，“让她在这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不好，”楚天云把头扭到一边，“我就是讨厌她，她想和我抢叔叔。”
“我一没学历、没技术、没特长的三无人员有什么好抢的，”陆华拨了拨楚天云头顶上的呆毛，“也就你这小傻子把我当个宝。”
“叔叔本来就是宝贝，小云最喜欢叔叔了，”楚天云扑到陆华怀里，“我要学唱歌，叔叔快教我唱歌。”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在陆华有些走调的歌声中，楚天云甜甜地睡着了，手还揪着陆华的衣角不放。
旧电风扇呼啦啦地吹着热水，没有驱走多少夏季的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