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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旱,再遭遇上炎热的夏季,河水很快蒸发干净,河床上只有三尺宽的小水沟,很多村民带着孩子在河岸边捡干涸的鱼儿,回家晒成鱼干。今年粮食无收,村民们都想办法存储粮食,田间地头没有干死的野菜也挖了个干净,山林里能吃的蘑菇树耳也被收罗一空。
还好,桃家村人人家里都有存粮,虽不担心饿死,但瞧着田地无产出,只能坐吃山空,都愁眉不展!
桃三爷愁得天天睡不好吃不下,李氏把家里的存粮重新收拾了一番,家里人口翻了一番,一家人的吃喝还得筹划筹划。
殷修竹抗了两大袋粮食来,说是他家人口少存粮多,要是不够吃,后面再送来!李氏心里自是高兴,说道:“好孩子,咱家存粮也不少,往年的小灾没伤根本,今年的大灾也能应付,而且族里还有公粮,你还是把这些粮食拿回去吧!几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了他们!”
殷修竹坚持己见,放下粮食,就告辞了。
李氏随后又让三宝把粮食送了回去,殷修竹无奈,三宝劝道:“大哥,咱家粮仓存粮可不少,爷奶小时候挨过饿,对粮食看的极重,存粮够吃三年。”
殷修竹笑了笑,只好把两袋粮食丢回粮仓。
今年的旱情五十年难遇,河床裂开的口子足有半尺宽,仅有的那点河沟水早没了踪影。
桃家村家家有存粮,心里还算稳定,可是村东村西两口井,已经见了底。族长桃长耀再次把村民召集到一起,挑了些壮劳力在东山和西山脚下寻找水脉,众人齐努力,挖了两口新的水井,并宣布:因井水有限,井水纳入管制,按人口算,一天一人分一瓢水。
村民都嘀咕起来,有人道:“家里的牲口咋办?猪一天都要喝一大桶水。”
桃长耀道:“谁家没养猪,也不看看今年是啥情况,新井每天渗的水有限,真要把畜牲养上,咱们等着被渴死吧!”
村民都安静下来,是啊,人都喝不上水了,还管什么畜牲啊。
大多数村民养的小猪崽都是开春后买的,如今也才几个月大,宰了吃肉不够肥,卖又卖不上价。
桃三爷家今年养了四只小猪崽,花了七两多银子,如今狠下心,把四只半大的猪连同三十只鸡全部拖到镇上卖去。
谁想到,镇上卖猪鸡的人太多了,都是受了旱灾的影响,想把本钱赚回去。有些猪贩子和鸡贩子趁机压价,贩一车猪鸡其他县城或蜀州府去卖。
桃三爷气的不行,非要让长富和长贵把猪和鸡拖回家去。
长富道:“爹,你老别生气,咱不卖就是了,这里人多,贩子嚷的厉害,咱去大宝那歇歇脚!”
桃三爷骑在驴上,生着气,跟长富长贵去了悦来饭馆。
往日人来人往的悦来饭馆如今门可落雀,大宝和店里的帮工都闲坐着,拿着扇子祛暑,瞧见家人到来,大宝赶忙引出去,扶着爷爷进店歇息。
桃三爷还在气头上,嘴里抱怨道:“这群黑心肠的贩子,半大的猪给我一两银子,连本钱都卖不回来,更别说粮食了。鸡价就更低了,白送他不如!”
大宝道:“爷,把猪和鸡放店上吧,正好店里要用。”
桃三爷道:“店里连个人影儿也没有,你拿去卖谁去?你这孩子,少糊弄你爷,旱灾严重,还不赶紧关门回桃家村呆着!”
大宝点头道:“爷,孙儿正有此意,回头跟岳父商量商量,暂时关门吧!”
桃三爷喝了几口凉茶,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对长富道:“长富,你把猪卖给那些贩子去吧!半大的猪宰了也没几两肉,卖一点算一点吧!鸡咱就不卖了,买些咸盐全部做成腌鸡!留着自己吃!”
长富点头,把四只猪背出去卖给猪贩子,又买了些盐才回来。
桃三爷父子三人歇息片刻,也不多留,出了悦来饭馆,往桃家村去了。
一路上碰见好些村民,都是来镇上卖猪和鸡的,本钱都没卖够,都气的骂骂咧咧。桃三爷心头的气被勾了起来,也跟着骂起来,说这些黑心肠的贩子,趁灾年行这烂心肺的事,迟早有报应,云云!
回到家,桃三爷又气鼓鼓的说了一遍黑心商贩的事,李氏道:“能卖一点是一点吧!灾年咱也没办法,只是你买这么多盐回来干啥?”
桃三爷道:“鸡价太低,我没卖,买些咸盐回来,做腌鸡!”
李氏皱眉:“这么热的天,咋做腌鸡?又不是冬腊月!”
桃三爷傻眼了,气道:“冬天咋腌的,夏天也照着做呗!大不了多放盐!”
李氏翻白眼,语气也重了:“我可不会,你找会腌的人去!”
两老人别扭上了,三宝笑嘻嘻的说道:“哟嚯,老头儿老太太头发都白了,还学小孩子怄气呢!嘿!你们几个小的,快来看你们太爷爷太奶奶吵嘴!”
于是,几个小猴儿凑过来,很快把桃三爷和李氏逗笑了,搂着心肝宝贝叫个不停。
那三十只鸡长富做主,放回后面竹林里,幸好鸡对水需求不大,只是这鸡食就犯愁了,喂口粮是不可能的,喂野草野菜也没有,眼见着鸡群消瘦下去,饿的恨不得把竹根都刨出来。
☆、第一八九章旱灾2
与其让鸡群都饿死,还不如吃进肚子里。
于是,桃三爷家灾年的伙食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一天一只鸡,炖一大锅金色的鸡汤,一人一碗,瘦瘦的鸡架子让孩子们啃着玩。大人们吃着粗粮混合面窝窝,也不能像往年那样敞开肚皮吃了,一人一个哄饱肚子即可。反正地里也没活干,少吃点也无所谓。
山腰殷家因自带泉眼的缘故,生活还算滋润。虽然泉眼的水量较往年小了很多,但一家人的饮水还是够得。至于几只无水不欢的大白鹅,早早进了一家人的肚腹。这对殷修竹画笔下的主角,从此以后只能打开画卷追思了。
殷修竹和桃氏早搬到正房居住,东屋让出来给三个小子住,西屋更是夸张,全部用来堆粮食了。租地上交的粮食几年攒下来也不少,加上殷修竹这个悠闲农户,侍弄桃家村的两亩耕地,年年都种小麦,家里的主食也渐渐偏向面食,三个小子如今也喜面不喜米,一天不吃面,就吵吵的厉害!
旱灾对殷家的影响不大,对村口潘家影响只体现在饮水上,旱灾严重,潘掌柜再多银子也买不来清冽的饮水,再加上桃家村井水受到限制,一人一天一瓢,潘掌柜着实熬不住,带着孙氏回到镇上。
镇上的各行各业受旱灾影响生意萧条,家家户户门可落雀。尤其是饭馆茶馆等饮食类行业,很久都没有生意了。潘掌柜一回来。召集店里帮工开会,把工钱结了,让各自回家呆着,等灾情缓解了,再来店里帮工。
大宝打算回桃家村,潘掌柜道:“永麒啊,你回去把凤云和斌斌他们几个都接到镇上来吧!桃家村的井都快干涸了!”
大宝道:“岳父,桃家村的事我也听说了,我觉得族长做的很对,不把井水管制起来。任由人们无节制的使用。等井水真的干涸了,村民迟早会被渴死的。”
潘掌柜道:“一人一天一瓢水,只够喝的,洗衣洗澡都不能!”
“岳父。非常时期。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前阵儿村里好多人都把猪鸡卖掉了。还不是为了给人多留些饮水!”大宝解释道。
“哎!我也劝不动你,岳父还是那句话,桃家村生活不下去了。赶紧带着孩子到镇上来!”潘掌柜说道。
大宝道:“岳父,镇上的几处水井也快干涸了,好些人家都掏银子买水,我看镇上也不是长久之地,不如随我回桃家村吧!一家人也有个照应!”
潘掌柜摆手,他刚从桃家村回来,肯定不愿意又回去,说道:“过阵儿再说吧!”
大宝只好作罢,收拾几样衣服,跟岳父岳母告辞,回桃家村了。
七月里,飘过几团乌云,人们追着乌云跑,恨不得用绳子把乌云拴住。
乌云最终飘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一点雨也没见着。村里的人都有气无力的在自家躺着,几个月没有洗澡洗衣了,浑身怪味引的蝇子围绕。
一直持续到十月里,下了场下雨,雨点小,时间短,地面都没打湿,就完事了。
潘掌柜带着孙氏又回到了桃家村,说是镇上的水井彻底没水了,镇上的居民都关门各自投奔亲戚去了。
桃家村两口新水井的水线还是保持原状,渗出的水虽不多,但聊胜于无。村民们每天的大事就是去井边领水,往日里稀可见底的清粥,如今也是奢侈,哪有那么多水给你熬粥啊,家家户户都是蒸一笼杂粮窝窝,就着少许水,把命吊着。
李氏心疼重孙子,留了几只下蛋母鸡,省着水和谷糠喂着,下的蛋给几个重孙子补身体。
殷修竹隔上一两天会给桃家人送一大桶清水过来,说是后院泉水够用。李氏不信,亲自跑了一趟山腰殷家,后院那眼丰沛的泉水如今成了屋檐滴水般,滴滴答答少的可怜。桃氏接了个木桶在泉眼下,照这样的速度,一天一夜也只能攒一桶水。
李氏道:“我看你这泉眼也快枯水了!”
殷修竹点头,道:“这泉眼是西山的积水汇成的,如今天旱,泉眼迟早也会枯竭的!”
李氏叹气:“井水也没见你去领过,你这滴滴答答的水仅够一家人吃,以后别送水来了,我家里人虽多,领的水还是够吃的!”
“孙婿知道了!”殷修竹拱手道。
“哎!都快旱一年了,这老天爷让不让人活了啊!”李氏叹着气,下山去了。
天旱严重,吃水困难。年节在灾年就是奢侈,五月节八月节都没人提过,年底更是没有腊肉香肠,这一年的日子都是一样的,窝窝头白开水。
灾年就这样过了。
第二年开春,人们盼着今年的年景能好一些,盼着春雨能缓解旱情。
盼望而已,渐渐的变成了绝望,不管你在龙王庙烧了多少香蜡纸,也无济于事。
继续干旱。
由干旱引发的诸多病症,随同干旱一起折磨着庄稼人,二宝前所未有的忙碌。
灾年药比金贵,二宝岳父帮忙采买的药材也越来越贵,二宝看病本就没收症金,药钱也是极其便宜,渐渐的也负担不起昂贵的药材进价了,只得采买些便宜实用的药材,加上常年山里采摘的草药,仅能把一些常见病症治愈。至于那些需要贵重药材的疑难杂症,二宝只能开方,让病者家属去镇上抓药。
桃三爷一家二十多口人,重孙辈就有十个,年纪小吃的也不多,家中的存粮仍就一天天的少下去。往日胖胖的小脸儿,如今都瘦了下去,呈现出营养不良的蜡黄。
村里有两个老人因病相继离世,桃家村上空笼罩着灾年的愁云。
听说有些村子已经有人出门乞讨去了,家中存粮没了,拖儿带母一大家子,只能走上乞讨的路。五十年一遇的大旱灾,整个蜀州都不能幸免,乞讨的人越来越多。
桃家村天天都有前来乞讨的人,刚开始,桃三爷和李氏还能给个窝窝啥的,后来,乞讨的人多的打不住,也就关了院门,没事在家闭门不出。
李氏是个心软的人,看不得拖家带口前来乞讨的,可是自家粮食也不多了,今年再干旱下去,即使明年旱情得到缓解,种上粮食也要等到后年才能有收成,粮仓里那点粮要熬到后年去,家中二十多口人要吃喝,李氏心一狠只能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族长招人一商量,在村口竖起了一道木栅栏,那些来乞讨的进不来村,只好继续上路,去镇上,去县城,去蜀州府甚至走秦川出蜀州或者下巴陵出蜀州,到更北方更南方的地方去乞讨。
这种灾年迁徙乞讨已是习惯,至于朝堂之上是否有官员重视,是否拨下赈灾粮款,远在千里之外犄角旮旯的桃家村村民就不得而知了,除了在上交赋税时能见到所谓的官员差役,真真道了灾年,这些人早已没了踪影,更别谈赈灾钱粮了。
桃家村人坚信,灾荒只能靠自己,保住命才最重要。村里很多人家已经没有存粮,族里的粮仓立刻显出了优势,桃长耀把族粮分配规则一说,村民都赞同。
当初桃大爷把族田分给村民,村民每年都按照比列上交公粮,如今也按照这个比列从族粮里领取粮食,期间,族里祠堂和粮仓几次大修的经费和村里集体劳作的伙食用粮,都要一一扣除,这些花销都是桃长耀当着全村男女老少摆在明面上说的,算账的是大宝。
桃长耀做事敞亮,特别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村民们十分信服,往日有些对上交族粮有意见的农户,如今也转变了思想,对族粮赞不绝口。
最后皆大欢喜,有了粮食,人心也定了,都等着熬过灾年重新劳作。
☆、第一九零章洪涝1
连续两年大旱,颗粒无收,能保住命就算可喜可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