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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长海轻蹙了下眉头道,“去了,都是经年的老手,估算产量*不离十,去年没来。”
“去年没来你还不知道咋回事,我听说有些地方的农民去年没有上缴公粮,收的粮食全部自己分了;养的猪也自己杀了,或吃或卖,全凭自己做主。”殷铁柱道。
“这猪公社的收购站不收,我们也只好自己杀了。这要是去年有的地方没交公粮,那么今年……”姚长海挠了挠下巴,“难怪来的路上,满耕叔说:‘幸好咱们村今年小麦又丰收。’听这意思应该是鼓励卖余粮了。”
“我也是这么想得,估计今年丰收只让咱们留下来粮种和口粮,余粮统统卖了。”殷铁柱小声嘀咕道,“这样的话口粮标准可就有待商榷了。”
“娘的,这去年的公粮又不是咱们不交的,还不是当地的不收。”殷铁柱忍不住爆粗口道。
姚长海无奈道,“看来按前年的标准了,到明年麦收之前,得以粗粮为主了。”心里腹诽道:这下子离顿顿白面的日子又远了一步。
随即又道,“支援国家建设,咱们应该做的。”
“也只能这么想了。”殷铁柱嘟囔道。
“好在听满耕叔说就今年一年。”姚长海道。
两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呵呵……”两人笑了起来,至于笑什么,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
说话当中各个村的大队长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大家彼此寒暄的在外面等着。
紧接着来了一大群人,看见有不少人手里拿着主席语录,推搡着另一大群人,进了公社大院。
经常来公社开会的这些大队长,一看就知道出啥事了,这是要开批斗会呢!
为了这个,公社大院内,专门搭建了台子,专门为批斗用的。
最后面是一群跟着手里拿着语录的老百姓,不少老乡平时可以说是大字不识一个,但对于语录,他们可是背的熟熟的。张口就来一句,有时候连打招呼都要先背上一句语录才行。
这些看热闹的老百姓一下子挤进去公社大院。
姚长海和殷铁柱对这个没兴趣,所以两人站在最后面,不过占着身体人高马大的身体优势,也足以看清了。
耳听着冯批修在台上激动地言语,夸张的肢体动作,殷铁柱道,“今儿咱的冯副主任可真是情绪激昂呀!”
“同志你不是镇上的吧!说话小心点儿。别让冯批修听见,小心抓你批斗去。”站在殷铁柱前面的老汉回头好心地提醒道。
殷铁柱赶紧谢道,“谢谢啊!我好久没来公社了,所以……”
这位老乡左右看看,退了两步道,“这不怪你们,自从冯批修当上这主任后,基本上天天早上要来上这么一回,这叫早请罪,对早请罪。对于批判对象,咱们这位主任可是如数家珍,张口就来。”他又压低声音道,“俺听说,他专门有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坏分子。上到右派、地主、富农,下到不小心说了什么话的老百姓,只要有人告密,就要挨批斗。他是背的滚瓜烂熟,想到谁就批斗谁,现在整个镇上的人说话都要三思,就怕一不小心被他给逮着了。”
“老乡,谢谢啊!”姚长海赶紧说道。
“不谢,不谢。”老汉回身又看向台上。
只见冯批修手拿着语录挥舞着,高昂道,“刚才念的是省委、地委、县委三份关于阶级斗争的最新情况。”
“下面我就让你们看看上面揪出来的坏分子……”冯批修趾高气昂地说道,“带上来。”
然后一队人被拎到了台上,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戴着枷锁,脖子上还挂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他们的‘罪名’,老老实实地跪在台上。
身后是两个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的革命小将,谁不老实了就踹谁一脚,一脚就踹翻在地。
跪在上面的人,木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在冯批修口水一阵乱飞后,被带了下去。
就这样走马观花似的一队队上来,一队队下去。
☆、第325章 熟人
院子里安静的很,只有冯批修依然滔滔不绝,不带重样的批斗。而上台的人个个都老实的很,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他们身后的革命小将,反而是百无聊赖的,没精打采的样子。
又上来一队人,大约二三十人,可真是老弱病残,相扶着而上,有一个甚至是被抬上来的。
“长海,我是不是看错了,我咋看着那个女的这么熟悉。”姚长山又揉了揉眼睛道,“好熟悉,像谁啊!”
“像小猫。”姚长海紧绷着下颚一脸严肃地说道。
难怪今儿出门的时候,姥爷说他会遇到熟人,他还纳闷呢!今儿去公社,这些各村的大队长可不都是熟人。
原来熟人在这儿呢!
“对,是钟小猫。”姚长山嘀咕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不管是不是人咱先带回去再说。”姚长海说着就开始拨拉开人群朝里走去,姚长山紧随其后。
姚长海占着人高马大,左突右进硬生生地趟开了一条路,闯到了台前面。
只见长得像钟小猫的女人紧紧抓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跪在那里。而她右边的中年男人,鹤立鸡群的站着。
别人都好好的跪着只有一个人宁折不弯,站的笔直,如高山似的屹立不倒。
身后的革命小将跟打了鸡血似的,两人相视一眼,嘿嘿……还真有不开眼的。
姚长海这才看着眼前站着如标枪似的中年男子,一身军装,不光带着枷锁,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用红色的油漆鲜明的写着“特嫌、反动权威程天佑”。
两名小将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往中年人膝盖处一踢,然后噗通一声。中年人就被狠狠的摔在台子上。膝盖跪倒台子上时,那发出巨大的声音让台下的老百姓心中不由的一颤,这两个小将实在是太狠了。
不过老百姓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谁也不敢说出来,要是谁露出一点苗头。那么下一个跪在台子上的就是自己了。
冯批修这六亲不认主,心狠手辣,老百姓可不想犯在他手里。
旁边的她则恨不得那个榔头敲开程天佑的榆木疙瘩脑袋,没看见别人都老老实实地,被他点名批几句咋了,安安生生的下去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别看这个冯批修咋呼的厉害,在她眼里只是个纸老虎。
没看见这个冯批修双眼冒光。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批斗一次。
情绪激荡的冯批修正准备好好的抖一抖威风,彻底打下去他们的嚣张气焰。这些可是从上面下来的,是他遇到罪行最大的坏分子,以前的这一亩三分地儿都是虾兵蟹将,鸡毛蒜皮的罪名,批斗都起来实在是不过瘾。
这一回可是要好好大干一场,让上级好好看看,没想到前面波澜不惊,这浑身力气没地儿使。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呢!还真来了一个骨头硬的。
在脑海中想了一下程天佑的资料,冯批修是热血沸腾,直接撸了撸袖子。赤膊上阵,要大干了。冲上前拽住了程天佑脖子上的枷锁,使劲儿往后扯。程天佑痛苦而麻木的表情立马呈现在台下老百姓的面前。
那是一种麻木到绝望的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的感受。
“你这个敌特分子,让你见识一下革命群众的强大。”冯批修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朝两边使了了眼色,身后的革命小将握的拳头噼里啪啦作响。
这拳头就铺天盖地的招呼到了他身上,鲜血四溅,闷哼声不断。
台下的人这一刻不少人竟然心生不忍,生出在打下去这人今儿就要完了。
“乡亲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从美帝回来的,专门颠覆我们无产阶级专政政权的。你们一定要看清这个敌特的罪恶的嘴脸。不要被阶级敌人的假象所蒙蔽了双眼,一定要时刻牢记阶级斗争。”冯批修站在台上看着下面老百姓的表情。立马大声喝道。
看着乡亲们的目光被自己吸引了过来,他继续大声说道,“美帝是谁?解放前,帮着老蒋打咱们的,美帝亡我之心不死!而他就是美帝那边过来的,破坏我们社会主义建设的,乡亲们对于这样的人,我们要时刻警惕着,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对这些敌特分子,资本主义的狗,我们要天天批,时时斗……”
批斗会在冯批修激昂陈词中,进行着。冯批修每说两句,就看看程天佑,一左一右的两个革命小将,两人默契的上前揍他。
见程天佑还是那副死不认罪的表情,这拳脚齐上。
而程天佑即使脖子向后仰着,这背脊始终挺直,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仿佛这拳脚不是打在他身上。
“是条硬汉!”姚长海心里腹诽道,“不过也太笨了!形势比人强就要低头。”
两名小将,见他如此死硬,没有喊疼,求饶,当下感觉特丢面子。哼哼!比你死硬的老子见识多了,到最后,那个不是被揍的哭爹喊娘的。于是下脚就更狠了,老子看你硬到几时。
整个公社大院静悄悄的,只有冯批修慷慨激扬的批斗声外,就剩下那砰砰……拳打脚踢的声音。
在场的老百姓那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以往只是小打小闹,老老实实的认罪了。
有不少群众忍不住别过脸,却被老乡把脸给板了过来,指指台上的冯批修一双铜铃似的大眼如探照灯似的,盯着下面呢!谁敢有异动就跟着一起挨批斗。
台下的人也不敢有啥异动,因为一听到他是从美帝回来了,感谢党的宣传,谁都知道那是敌人。
没跟着这些人起哄,已经算是这些乡下人淳朴善良了。
姚长海拉着姚长山的手,‘你要干什么?’
‘这还用说,阻止他们。’姚长山回头道。看向姚长海。
两人眉来眼去间,变故陡然发生。
“上级领……”长的像钟小猫的女人话还没说完。
“啊……”旁边被她死死摁住的年轻男子突然发疯似的站了来。
慌乱道:“不要……不要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不要……”跪在与小猫相似的女人跟前的年轻男子突然疯癫地叫道。
“嘻嘻……哈哈……打死他,坏分子。反革命……”跪在地上的他突然猛的起身,又蹦又跳,又笑又骂。
“快抓住他,快抓住他。”冯批修手指着他大声叫嚷道。
两个革命小将立马扔下只剩下半条命的程天佑冲上去,想要抓着突然发疯的小子。一个突然发疯的人,又带着枷锁的人,那不是一般人能抓住的。
他突然冲到台下,朝姚长海他们冲了过来。嘴里大声嚷嚷着,“弟弟,小猫。”
“下面这位同志赶紧抓住他。”台上的冯批修赶紧说道。
“是!冯主任。”姚长海一个箭步上前,一手刀,劈到他的后劲上,顿时他晕了过去,软了下来,姚长海一把扶住他了。
“好啊!你这个反革命还想跑……”两个革命小将冲了过来。
姚长海带着人一闪,闪到了台下,仰头看着冯批修道。“冯主任,我看这个人好想疯了。”
“上级领导,我儿子他疯了。”长的像钟小猫的女人连滚带爬的爬过来说道。
姚长海紧接着又道。“你听听,他居然叫小猫、弟弟。”
姚长山赶紧说道,“对呀,你看看他刚才又蹦又跳,又哭又笑的,可不就疯了吗!”
一个、两个都这样说,下面的老百姓也跟着纷纷附和。
冯批修琢磨了一下,还真像是疯了,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再说了跟一疯子计较,太掉分了。
“冯主任。这后面好像还有好多……”姚长海指着台子侧面等着上台的人。
这有了台阶下了,“下去吧!”冯批修一挥手。台上的人相扶着走了下来。
而台上的女人一下子跳了来,拍着姚长海搀扶着的年轻人的脸道,“小奎,小奎。”
“呃……那个还是先下去的好。”姚长海小声地说道,“他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姚长海帮着她一起架着他下去了。
到了台子后面,“大哥,你帮忙扶一下,我去找满耕叔。”姚长海说道。
“哦!”姚长山扶着他道,“真是造孽哟!”
“大哥,你给我小声点儿。”姚长海赶紧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姚长山挥手道。
姚长海熟门熟路的到了姚满耕办公室前,敲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还没完呢!”姚满耕抬眼不屑地问道。
“满耕叔,你说现在这人咋就跟疯了似的,有啥深仇大恨啊!”姚长海坐在他对面说道。
“他就造吧!早晚有他受的。”姚满耕咕哝道,他最看不管整天斗这个,斗那个,不干人事的东西。
“满耕叔,他们这些人怎么安排。”姚长海问道。
“当然是下乡劳动改造,公社可养不起这些闲人。”姚满耕挑眉道,“怎么了,有啥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