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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村人六点多就起来干活,八点算晚的了,但可能因为李家在溯村外围的原因,一路上桃丫都没见着多少人,直到出了村口,他才看见个卖药佬优哉游哉地睡在辆三轮车的平板上,旁边搁着一个个大米酒瓶,里面都是深褐色的药酒,还有零零碎碎十几二十个药罐子。听奶奶说这卖药佬是个外省人,追女人追到来溪村,可惜那女孩还没答应跟他结婚就病死了。他守了一两年坟,后来干脆就在溪村住下,靠卖点“十全大补品”之类既治不好也吃不死人的假药为生,有时还跑到别的村做生意。不过桃丫不觉得那卖的会是假药,他跟卖药佬说过几句话,字里行间他觉得卖药佬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有本事把蛇啊蝎子蜈蚣啊等可怕的东西弄到一个瓶里浸酒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太阳越升越高,渐渐经过桃丫视线的人也多起来了,可他顶多觉得人家面善,没一个真的认识。他望望闭目养神的鱼哥,想起昨天晚上被向鹿老师道别的人挤爆的吴家,突然觉得心里头怪怪的。鹿老师才在溯村呆了一个月不够,而鱼哥在溯村住了二十来年,怎么……但桃丫觉得在某些方面他俩又是一样的,鱼哥走,耗子没来送;鹿老师走,金老师也没来。桃丫笃定,即使不说,鱼哥和鹿老师也一定想要耗子和金老师送送。
30
第二天起来,桃丫顶着张面如菜色的脸下楼,大姐把人抓过来,一看直咋舌——他那耳朵又红又肿不说,摸上去硬硬烫烫的,她都替他疼。
吃了些东西,大姐就借车带她家幺弟去方悄悄家的诊所,没坐下桃丫就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问:“方叔,我耳洞能留着不?”
大姐把他按在凳子上坐好:“方叔你瞧瞧他耳朵,发炎了。”
方医生看了桃丫耳朵两眼就下定论道:“这样了还想把耳洞留着?不能要了,让它们长起来。”
桃丫失望地应声:“噢……”
挑选良久的耳钉被取下放在桌面,桃丫将它们攥在手心,心里骂自己笨。他折腾来折腾去,只讨到个疼。
方医生一边仔细查看桃丫的耳朵,一边问:“耳洞是不是湿过水?”
“是啊,用水洗过,”桃丫答道,“咋了?”
“哈哈,难怪搞成这样,你回去注意点儿,别弄湿了。你们年轻人爱打扮正常,但首先要爱惜身体,看现在得不偿失了吧。”
“不能湿水嘛?但我换完耳钉后有血流出来,不湿水怎么弄干净?”
“用棉棒沾酒精擦掉。”
“原来是这样……”
谢过方医生后,两姐弟一前一后出了诊所,一出去大姐就训道:“方叔说的没错,臭美就算了,还弄得要来看医生,你好意思?”桃丫嘴上乖乖地说知错,大姐却不信,回家路上还继续念,“男孩子家本来就不应该弄这些乱七八糟的,戴个耳钉骚里骚气的像啥样?”
桃丫终于忍不住顶嘴了:“恒哥都有打……”
坐前头开着男装摩托的大姐回头瞪一眼,桃丫立马闭嘴了,到了家里还闷闷不乐的一声不吭,直接就往房里奔,连奶奶招呼他吃煮鸡蛋都摆手不要。不过他不是真不想吃,医生说的,这几天不要吃鸡蛋牛肉海鲜这些高蛋白的东西,他遵守着医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