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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妃感染风寒已经数日了,可却直到今日,才有人来为她诊治。如果不是那个送膳的宫人见到她昏迷不醒,也不会因为害怕惹祸上身而匆匆跑来姮娥阁求救。这宫中的人情世态便是如此。
这座宫室的格局比起其它的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一走进里面,一股萧瑟的凉意便立刻扑面而来。这里好像几乎没有修缮过,看上去有种破败的残旧感,室内的帷幔是素色,也早已洗的有些泛白了——没想到光鲜奢华的皇宫里也会有这样的地方。
“娘娘,”沈媛娥轻声唤着那个在针灸后缓缓睁开眼的中年妇人,“你觉得怎么样?”
黛妃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沈媛娥?你来看本宫么?去让宫人把染王带来,他今日的功课还没给本宫看呢。”
她这是……意识恍惚么?云若之看了一眼沈媛娥,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娘娘,您忘了。染王殿下已经给您看过他的功课了,是您准他去玩耍的。”沈媛娥安抚着这个记忆混乱的女人。
“本宫准的?”黛妃一脸疑惑,“这个孩子,整天就知道写写画画。将来可怎么是好,难不成要去学华阁做学士么?”她说的焦急,胸中一紧,便咳了起来。
这一刻,云若之想起奚冰尘那张温暖雅逸的脸,看着眼前这个神智恍惚的苍白女人。心头莫名地涌起一股酸涩。
原来,他不比自己幸运多少。
从沈媛娥的口中,云若之得知奚冰尘这十年从未来探望过黛妃,不禁有些讶异。
“可是,那不是他的母亲么?”
沈媛娥无奈地笑了笑,“可陛下也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君主。黛妃娘娘是戴罪之身,想必染王殿下也不便来探视她吧。”
是么?会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云若之的心里泛起了疑问,也泛起了一阵阵柔软,她想到这对十年未见的母子,想到奚冰尘对自己的帮助,觉得是到了自己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回到染王府,她便径直去书斋找到了正在画丹青的奚冰尘。
“你回来了?”他抬起头看见她走进来,笑言的语气如同他们之间已很熟悉。“来看看本王这幅画如何。”
她也笑着应了走到他身边,“请殿下恕小女学识浅陋,已经找不到新鲜言辞来奉承殿下了。”她居然会用这样调侃的语气和他说话,这是在数月前想都未敢想的,但现在说来却好像是极其自然的一件事。
“你今天入宫被上位责备了么?”奚冰尘弯弯的眉眼里带着温暖的笑意,“居然这样对本王说话。”
“责备倒是没有。”她顿了顿,觉得这样的气氛还不错,便借机将话题引了过去,“只是今天和沈媛娥去了一趟庆阳宫。”
话音还未落毕,奚冰尘手中的笔已蓦地僵住。
“是吗。”他的语气忽地淡了下来,笑容也渐渐隐去了,手上的描绘虽没有停,但神韵却已经开始散了。
“殿下,为何不问小女去那里的原因?”云若之几乎可以确定,在奚冰尘的心里,这个母亲并没有被遗忘,而是,被埋在了更深更深的地方。
他依然若无其事地淡淡回道,“你去那里自然有你的原因,何况你刚才不是说了,是和沈媛娥一起去的。”
“殿下,”她决定不再绕弯子,“黛妃娘娘她病了,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沈媛娥说她的身子太差,所以虽然只是普通的风寒,但拖了几日就已经发展至邪寒入侵了。药石是否有用还要看天意。”
奚冰尘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那种亲厚感,此刻的他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将手中的笔放在了砚台上。
“你来,就是说这个的?”他的声音很冷,透着慑人的威严,似乎在警告她的越界。
“小女,是想求殿下去见黛妃娘娘一面。”云若之觉得这样陌生的奚冰尘有些让自己害怕,但她还是忍住了心头的颤栗。
“我见了又有什么用?她就能不药而愈么?”他忽地转过身一脸怒气地冲着她嚷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本王不想听见关于她的事么?还是你以为你把王妃侍奉好了,本王又给了你几分好脸色,你就可以不顾君臣之分,对本王指手划脚?”
他的话,实在有些刻薄。也自然而然地伤害到了云若之的尊严。
“小女知罪。”她在生气,却不是生气他吼了自己,而是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在奚冰尘心里,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说,不过是给了她几分好脸色而已。
想到这儿,云若之觉得心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可是她放弃了继续说服奚冰尘,却没有放弃想要让黛妃见到奚冰尘的想法。就算是单纯的知恩图报,她也是该为他们母子做些什么的。
她如此想着,便对自己的动机坦然了许多。
三日后,云若之再次入了宫,她知道江王每天会入宫给奚琮瑕请安,便有意在素心殿附近候着他。
“江王殿下!”
奚清嶺循着声抬眼看去,见到了云若之,还有她脸上那种熟悉的神采。
和早几日在宫中遇到她时已经大不一样了。看来,是振作了吧。奚清嶺扬起唇角笑了笑,然后疑惑地看着她,“你叫本王做什么?”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呢?”她用和孩子说话的语气在逗他。
奚清嶺不禁觉得好笑,也纳闷难道她又有什么事要找到自己了?
于是他也调皮地如鱼得水,“当然是回王府了,本王的霸王蛐蛐儿还等着呢。”
“王爷王爷,”云若之拦住想要走开的他,“小女昨日发现宫里有一处地方有好多蛐蛐儿,正打算叫殿下去玩的,有一只比霸王蛐蛐儿都大好多。”
“啊?”奚清嶺看着她夸张的比划大小,“有那么大的蛐蛐儿么?”
她猛点头,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相信。
奚清嶺撇了撇嘴,“要是骗人怎么办?”
“骗人?”她没想到这次奚清嶺居然没有那么乖乖地上钩了,要是胡乱许了不该许的诺,她可是要倒霉的,这孩子就算再小那也是嫡系系的皇长孙啊。
于是她想了想,最后一咬牙说道,“骗人的话,小女就去给殿下抓十只蛐蛐儿。”
十只?奚清嶺忍不住想笑她的狡猾,这丫头真是不是傻子不骗啊。
“本王考虑一下吧,你带路。”
不远处的素心殿前,奚琮瑕看见奚清嶺和云若之有说有笑地一起朝什么地方走去了,不禁也露出了一抹讶异的笑容。
“司翁,”他对自己的近身随侍总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清嶺和除了他侧妃之外的女子亲近么?”
“回陛下,老奴还真没见过。江王殿下可是不常和外人来往的。”
奚琮瑕笑着点点头,若有所思。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四章 庆阳之殇
奚清嶺被云若之拖到了庆阳宫附近的一座凉亭前,她跳进草丛里拿出了早已放在那里的一只蛐蛐笼,对他笑道:
“殿下,你看,这只蛐蛐儿还不错吧?”
他本来并不介意她把自己当做无知稚童戏弄,也乐的和她把戏演得更彻底。可是,渐渐地,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云若之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茶点,哄奚清嶺道,“殿下,这茶点是染王妃让小女带来给染王殿下吃的,殿下差人去找染王殿下过来一起品尝好么?”
奚清嶺四下瞅了一眼,忽地发觉这里原来离庆阳宫很近。
“为什么要叫四叔来?你不是打算都给本王吃的么?”
她知道他和奚冰尘的感情最好,便继续哄道,“染王殿下是王爷的四叔啊,再说这茶点本就该是送给他的,江王殿下胸襟豁达,又怎么会介意和自己的王叔分甘同味呢?”
他终于明白,原来她是想借自己的名义去找奚冰尘来此。
“可是此刻本王偏不乐意。”他转身走到石阶上坐了下来,用一脸无所谓到让人气结的神情看着她,“你对本王说这里有很多蛐蛐儿,可到现在我也只见到笼里的一只,它也不比本王的霸王蛐蛐儿大多少。你分明是戏弄本王!”
“小女不敢。”她没料到他会突然发作起小孩脾气。奇怪,他平日不是和染王最为亲近么?不过是吃些茶点,他何至于此?
“小女这就给殿下找蛐蛐儿,昨日这里的确有很多的。”云若之咬咬牙,只好拼了,好在自己刚才许诺时早有准备,十只蛐蛐儿而已,算得了什么。
“不过本王不想要蛐蛐儿了。”她转过身刚要开始行动,奚清嶺又悠悠闲闲地说道,“你抓五十条蚯蚓给我吧。你要是抓到了,我就去找四叔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蚯蚓?她一愣,这种天气能挖到么?而且那黏糊糊恶心的样子……
“你发什么愣?不干就算了。”他说着,身子已经站了起来。
可不能让他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云若之这么想着,口中已经冲动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奚清嶺再次坐回到了石阶上,他看着云若之蹲下身子真的开始在泥土中捣鼓起来,渐渐皱起了眉头。
她用刺绣弄墨的手一下一下在泥里挖着,因为许久都看不到一条蚯蚓而着急地心里怦怦直跳,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奚清嶺正凝视着她的背影,这目光,并不因稚子的淘气而生。
“诶,”他忽然淡淡唤了她一声,“你喜欢我四叔吧?”
“啊?”她被吓了一跳,旋即回过身用一脸惶恐无措的表情望着他,不禁伸手擦了擦燥热的脸颊。
“你想做他的侧妃?”奚清嶺望着她,步步紧逼。
云若之越发觉得心中紊乱,无措到只能连连否认,“小女……小女从未那样想过。”
他扑哧笑了,指着她说,“你真是个笨蛋啊,这时候怎么么能挖到蚯蚓呢?你看你的脸,脏死了,本王最讨厌脏兮兮的人了,给你!”
奚清嶺一边露出厌恶的神情责备她,一边从内袖中摸出了自己的汗巾,走到她面前扔到了她手里。
“在本王亲自把四叔找来之前,你整理干净吧。”
云若之看着他一面走一面扬手的样子,不由无奈地笑了,忽然觉得原来江王也是个帅气的孩子。
“清嶺,你不是说要品尝茶点么?怎么越走越远了?”正在处理公务的奚冰尘就这么突然被奚清嶺给拉了出来。
“四叔你别问了,去了就知道。”奚清嶺笑笑,倒也乐得成人之美。
两个人刚刚走到凉亭,奚清嶺发现云若之已没了踪影,只有茶点好好地被拿出来摆在了石桌上。
“我还以为有什么神秘人物,原来只有我们两个在这种没人的地方悠闲,”奚冰尘淡淡一笑,“清嶺,你以前从来不会在我办公的时候把我拉出来的,现在倒是越来越顽皮了。”
奇怪。奚清嶺看了看四周,她去哪儿了?难道,是……
刹那,他好像看到了庆阳宫的轮廓。她不会那么傻去找黛妃娘娘过来吧?这不是要触四叔的死穴么?笨死了,哪里会有女子这样讨好自己的心上人的?
他还没有在脑海中想得更多,一声声熟悉的高喊就飘了过来,越来越近。
“娘娘,你慢点,慢点!”云若之追着黛妃,从庆阳宫一路跑了过来。
奚冰尘听到有人的喊声,便从亭中走了出来,远处那个渐渐跑近的女子,未施粉黛,头发也没梳整齐,衣衫素的简陋,就连鞋也没有穿。
是谁这样不知礼数?
但当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那张脸的奚冰尘,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
他居然没有发现,这里离那个该死的地方那么近!
“娘娘,您别跑了。”云若之终于也跟上了这两步的距离,然而抬起头,迎上的,是奚冰尘愤怒的眼神。
他旋即拂袖想要离开。
“在哪里?”黛妃忽然浑浑噩噩地到处张望着,“你不是对本宫说染王在这里么?他在哪里?本宫怎么没有看见?”
奚冰尘蓦地顿住了脚步。她在说什么?他转过头看着那个苍白萎靡的女人,和她寻找的目光数次相遇,她却始终没有认出他来。
“娘娘,”云若之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轻声说道,“那不就是染王殿下么?”
黛妃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然后又回过了身子将目光投向奚冰尘。
他想走,脚下的步子却挪不开。
“你胡说!”她忽然发了火,“染王今年才十五岁,哪里有这么高大?他不是本宫的儿子,一定是哪个狐媚主的。”
然后,她忽然又伤心地坐在了地上,“染王,你去哪里了?母妃不是说过要好好修习课业么?你父皇本来就宠爱太子,你这样不长进,以后我们母子可怎么办啊。”
云若之还想说什么,胳膊忽然一阵吃力,抬眼一看,是奚清嶺。他什么也没说,就将她拉走了。
“王爷……”
他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和自己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一 旁。
奚冰尘终于挪动了步子,这次,是朝着他的母亲。
“起来吧。”他蹲下身扶住她,没有忍住的泪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你是?”黛妃木然的眸子霎时亮了起来,她的目光终于正正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