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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情。别人为他们远道而来,饭都不管?所以临撤之前,交待顺城湾的人注意县里动向,伺机发动四大园群众断他们粮道!”赵根连把枪往桌上一搁,语含讥讽地:“难怪麻子许诺增补你为常委!”立言苦笑一下:“我不想当官。也不是当官的料。”说着转个话题:“我看他们的饭送来了。马上吃完。这么赖着不走,肯定玩什么新花样……”孙长学看看手表:“都快五点,天一黑他舅子们更没门!”赵根连接腔:“这里地形爷们熟,瞎灯黑火更好捂整!”立言摇头:“天下事,成于惧而败于忽!”这话提醒孙长学,要人给七方、鹿头打电话警惕对方耍阴谋。不一会,来人报告,两镇电话要不通。麻子搔搔头:“是不是刚才一阵乱枪打断电话线?”立言打个激凌,起身鸡皮疙瘩:“不对。刚才我们是朝天打排子枪,七方鹿头没开火,怎么会把西北、东北方向电话线打断?”赵根连“嗤”地一声笑了:“说你胖,你就喘。真是未卜先知,足智多谋啊,县民兵打了几阵排子枪,没听见?”
忽然,外面喇叭响了,在一阵高分贝剌耳杂音之后,有带蛮子腔的普通话喊开:“杨当贫下中农,我是赵松樵。我和尚书记已经反戈一击。你们千万别再为反革命分子孙麻子、赵根连殉葬了,高松已被逮捕……”三人一听,面面相觑,慌忙趴在枪眼朝外望。
南面岗顶,赵松樵站在一辆高大军车上,手握麦克风指着身旁五花大绑的高松,声嘶力歇地叫嚷不休。叫喊一阵,他向身后的大个子说:“尚书记,你也说两句吧?”尚大个躲让不迭:“你说了就行……”显然有些抱愧。这时,高松突然凑近麦克风高呼口号:“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但,只喊了一句,被邻车上志鲲挥挥手命人捂上嘴拉下去了。
陈志鲲一到杨当南岗,听取王槐青详细汇报。鲁连长脱个光脊梁,枪栓拉得哗啷作响:“陈团长,只要你发句话,我马上带人踏平杨当镇!”阎赛安也凑近前:“陈书记,只要你下命令,我一枪一个杀光这些反革命!”志鲲不悦地瞅瞅奶油小生。王槐青呵斥道:“去,去,去!你阎赛安我还没看见?刚才跑得比兔子快,这会充英雄了!”
陈志鲲问明情况,命令切断三镇电话线,带上两车人直驱七方。
七方镇前,志鲲亲自在麦克风里喊话:“赵松樵老师,尚长生书记,我是陈志鲲。我现在以朋友的身份同两位聊几句。”拉罢过门,志鲲把*中麻瞎两派作了详细比较,认为瞎派同武汉新派一样,政治上成熟,有头脑,能理解、把握党的政策,是真正的造反派,是真正的革命接班人。所以,清队时,县委相信并依靠瞎派主持运动。两清扩大化,下面有些干部挟私报复瞎派,但县委心里有数。然而正准备落实政策,并且,着手纳新补台,孙长学嫌官小了,急不可待,策动麻派在基层单位夺权,妄图一统天下。这是极其错误的。现在竟与赵根连搞起武装割据,性质完全变了。连县革委常委佘永太等同志也激于义愤,签名要求采取断然措施粉碎他们的阴谋……尚长生听到最后一句喊叫起来:“我不信!瞎子绝不会签字!”赵松樵抢着回答:“我信!我信!”说着,转头做尚大个工作:“你原来是大队书记,文化革命只封大队革委会主任。九退一还一。凭什么掺和麻子闹呢?”但,尚长生一定要看清佘永太亲笔签名方作决定。赵松樵自告奋勇跑出寨门,向陈志鲲鞠个躬双手接过文件,乐得屁颠屁颠回寨子,抖动着递把尚大个。尚长生看罢叹口气:“既然老佘同意,我也同意……”
就这样,陈志鲲兵不血刃攻破七方。随后,教赵松樵直奔鹿头,谎称重围已解,麻子通知在杨当举行庆祝大会,并商议下步行动。高松想先在电话里吹两句高兴高兴,不料,电话不通。他吩咐赶紧接线,赵松樵一个劲催:“我去都快开席,磨菇啥呀,再晚,菜都凉了!”高松笑着说:“凉了,还怕老根连不派人再做?”说是说,还是随赵松樵出寨坐拖拉机急驱杨当。岂料,刚走两里,被两辆抛锚汽车拦住去路。高松跳下车气咻咻责问:“咋啦,咋啦?”话没说完,埋伏路旁的民兵一涌而上,将他捆成粽子;与此同时,鹿头寨也被民兵乘而入,占领……
志鲲不费一枪一弹连克两镇,踌躇满志,站在军车车厢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暮色里杨当镇。这个冷兵器时代留下的寨子,不仅有高厚的夯土围墙,镇内星罗棋布的建筑物也修成工事。即便硬攻进去,展开巷战依旧会造成很大伤亡。他不能付出这代价。正沉吟着,舒秘书上前给他披上军大衣;大约怕打扰他观察,披上衣后,给他扣上领口扣子,这样,仿佛给他披上一袭将军氅。晚风拂卷军大衣下襟,使志鲲显得格外英武潇洒……
王槐青低眉顺眼踅近前,请示:“陈书记,是不是可以发起总攻?”志鲲仿若无声地“嗯”了句,而后,明确指示:汽车排成一条线,从东西南三面撞破寨门冲进去。不准放枪,用火焰喷射器。王槐青诧异地问:“不打枪压得住气焰吗?北门为什么不派人?要是孙麻子从北面逃跑怎么办?”志醌微笑着反问:“你读过李白‘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句诗么?你懂不懂‘困兽犹斗’‘穷寇莫追’的含意?”见王槐青似要开口,猜测他会引用毛主席“宜将剩勇追穷寇”,赶紧解释:“镇里毕竟绝大多数是贫下中农,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做什么得把握住度——”一个“度”字拖得悠长,随之,干脆利崩说道:“我在乎的是整个栗阳,整个杨当,而不在乎孙长学赵根连几个人!”见公安局长眼神迷惘,仍不理解,大有深意地:“子弹射出是抓不回的。事情不能闹大了……毕竟我俩在第一线啊!”他知道王槐青是华大为提拔的,也看出两人有了裂痕,他要趁王槐青打败仗深觉惶愧收伏麾下,因而关键时刻点拨几下。王槐青茅塞顿开:“行,不折不扣按陈书记指示办事!”
夜幕下,无数车灯亮起,照得月儿黯然失色,比之纳兰性德描述的“夜深千帐灯”更为壮观。立言感觉那是猛兽眼睛,虎视眈眈,会将他们吞噬殆尽;眼见七方、鹿头陷落,杨当成了孤城,难以坚守,他力主撤退:“老赵,你不是说南阳军分区支持你吗?去那里暂避一时吧!”麻子豹眼一楞:“避什么避?爷们寨墙厚实,居高临下,他舅子们三个月也拿不下!”立言愁结眉头:“看他们汽车排成一条线,估计会用人海战术啊!”赵根连大约顾及战斗发生自已所在地:“是呀,如果一二十万人涌上来,不开枪哪挡得住?我们又绝不能打第一枪!不然,最后责任全扣在我们头上了!”
议论间,外面汽笛长鸣,呐喊震天。有人报告:“他们冲上来了。怎么办?”刘秀安左右手各抓一把自动步枪就要往外冲,赵根连拽住他,随即对来人命令:“告诉大家,对方不开枪,我们也只用石头砖块砸!”
果不其然,数以十万计的民兵在汽车掩护下势如潮水席卷而来;整齐地喊着口号:“坚决平息反革命!”“首恶必办,胁从不问!”“顽抗从严,缴械从宽!”吼声震天动地;剌刀映着月色熠熠闪光,让人相顾失色。寨墙上农民拼力掷石块砖头,意欲阻止进攻。但是,只能掷出二十来米远,并无威慑力。突然,嗤地一声,几辆车上同时迸发火焰喷射器。金黄的火焰隔了五十米,也烤炙得人大汗淋漓,灼痛难当。从未受过军事训练的农民不知是什么新式武器,纷纷抱头鼠蹿……东西南三寨门全攻破了。粮管所陷落,供销社投降,中学挑出白旗,米开山被俘……麻子终于作出决断:“三十六计走为上。再不撤,让他舅子坛子里捉乌龟了!”刘秀安听这话,拉上立言和一个青年,将靠墙的两捆步枪扛进舞台后的夹墙藏好,这才随同麻子带着几十名部下爬上门外两辆东方红拖拉机开足马力朝南阳逃走……
杨当区武装部长刘得胜同小舅子阎赛安扑进剧场,发现人去楼空,再一瞅,北门大开,月光下有两辆拖拉机向北遁去。他料定孙长学、赵根连在车上,急忙调集五辆汽车两百号人跟踪追击。汽车自然比拖拉机快。可是,眼看追上,拖拉机翻过土岗进入南阳境界。他知道南阳军分区政委褚豫雄是赵根连后台,估计至多两分钟路程即可捉住麻子一行,于是,命令司机全速冲剌,要深入虎穴,神不知,鬼不觉立下奇功!刚接近岗顶,突然“砰”地一声,一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夜暗,接着,有排探照灯雪亮照来,照得所有人眼睁不开;司机慌忙刹住车,几乎将车上人摔落在地。刘得胜惊魂未定,却见岗顶一人叉腰举枪高叫:“警告!这里是南阳军事禁区。再往前开,俺的平射炮可要怒吼了!”阎赛安正想开口说什么,被姐夫搡了一记。刘得胜眼看功败垂成,悻悻地做个手势,要司机掉转车头逃回杨当。
孙长学一行逃到南阳,被褚豫雄安排住进南阳军区招待所,受到热情款待。
褚豫雄原为南阳一中高三学生,南阳二七公社一号头头,南阳地区革委会第一副主任,是唐歧山得力干将;其口才和机敏连刘建勋、纪登奎也欣赏。两清中虽受到审查,但,批林批孔伊始就入了党,成为南阳地委副书记,南阳军分区副政委。褚豫雄肯定了孙长学抗暴举措,让麻子、赵根连、刘立言充满信心。刘秀安感叹道:“他奶奶的,河南只要粘点狗腥气,大小都是官!”立言听这话不由笑了。刘秀安曾对孙麻子讲,算命先生说他是条青龙转世,大将之材。一日,孙麻子、立言同刘秀安在野地解小便,立言调侃道:“让我见识一下,青龙屙的尿是啥样的?”惹得孙长学捂嘴笑红满脸麻子。刘秀安也笑了:“又不是我编的。那先生算命可灵验!不信,你去试试。”
住了几天,虽说吃得好,喝得好,麻子坐不住,挂念县里情势,用句古典小说谚语作开场白:“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不知中央有无精神传来?又不知那些造反派兄弟们会遭什么*?让谁回去看看呢?”大个子杨家华拍着胸脯请缨,立言摇头:“你太打眼。谁不知你是老赵的左右膀?”这时,有声堂音很亮的人接榜:“那就派俺刘秀安走一遭!”赵根连点头:“大伯正合适。不引人注意,又有武功。说起来区武装部长刘得胜还是远房侄儿呢!”老头轻蔑地笑笑:“他是当官的,俺老百姓。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麻子见立言沉吟着,问:“你的意见呢?”立言尚未答话,赵根连手一挥:“中!”这样,麻子给了刘秀安粮票和钱,交待任务,吩咐当日中午赶回。
刘秀安刚走,孙长学右眼跳个不停。他向来迷信这些征兆,自言自语:“不会出啥事吧?”赵根连笑他多疑:“来去不到三十里。能出什么事儿!”立言“啧”一声:“这老头脾气太暴躁了!”这一说,赵根连也愣怔了。麻子埋怨道:“刚才征求意见咋不说呢!赶快撵回!”然而,想去想来,没合适人选。立言似要弥补过失:“让我去。我腿脚快。”赵根连不同意:“你识路吗?”立言回答:“鼻子底下是大路。主要是没人认识我,这是优越条件。”孙长学考虑一会,说:“行。刘老师能随机应变,还有身功夫。不会有闪失!”这时,柯红霞挺身而出:“我陪刘老师去。当年我常同老爹小爹在杨当打场子,哪个角角落落不熟?人头熟,地头熟。两人去也有个照应!”立言心里觉得有道理,却谢绝了:“一男一女不引人怀疑?”麻子反驳道:“哈,恰恰相反,过去闹革命不是总装假夫妻?路上有人查,就说小俩口走人家,万无一失!”柯红霞笑着将立言一搡:“快走呀,还呆着干啥?”立言只好红起脸动身。
秋天的原野,虽然庄家收割一尽,十分寥阔,依然热闹。成群的斑鸠、乌鸦、麻雀在地里翻飞觅食;间或有只棕色野兔箭样蹿过田野,惹得大人小孩叫着追着……
路上,立言问柯红霞:“柯老师在杨当呆了几久?”柯红霞答,五年吧。接着嗔怪道,咋的老这么客气,就喊“红霞”不是挺利索?立言摇头。柯红霞睃一眼,问:“咋,怕粘上了?”见立言有点窘,女人更是笑个不停。
立言瞧柯红霞满心欢喜,想到麻子的话不觉失笑。柯红霞瞟他一眼:“笑啥子,笑?”立言依旧笑着,并不答话。柯红霞脸一红,拉他一下:“人家问你事呢,咋不答?!是不是笑麻子刚才说小俩口走人家?”立言被猜中心事,脸发热,干脆道来:“哪像呢?你得挽个包袱夹把伞才对呀!”柯红霞跺脚笑起来:“哟,你们湖北农村也是这样?”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倒真像对走人家的时髦小夫妻,或者热恋中情侣。沿途引得不少人投以羡慕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