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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单独同他说过:“小董、小韩他们没车,在后湖集合是不是太远了?”冯世红回答:“我俩有车带他们一脚,不就行了!”李卫东又说:“人家一个妇道人家,带个两岁的孩子已经不容易,我们隔三岔五打扰不好意思嘛。”冯世红不以为然:“她只怕太喜欢吧,每次都凑有份子给她呢……”说到这里,忽然醒悟:“你担心寡妇门前是非多?”李卫东知道冯世红常常独自去后湖,同河南婆有一腿,赶忙申明:“那倒不是!那倒不是!”冯世红了解李卫东为人厚道,相信不会朝歪处想,也就不以为意。但是,会议地点改了,不由他不琢磨内中蹊跷。董南生将各地报纸摆开,他才明白:“难怪要在你办公室开会。找资料确实方便多了!干!就从这两次的问题开刀。长江日报,包括那个同造字号眉来眼去的市委书记王克文。市委机关报嘛,他推得脱责任?”
就这样,寒城牛贴出“王克文和他操纵的长江日报反对周总理,罪责难逃!”的大标语和大块文章。这发重磅炸弹投出,果然影响很大。观者如潮,议论纷纷。
这次胜利使董南生的威信提升到前所未有高度。每次在百货大楼聚会,不仅有茶水香烟、瓜子糖果,经常提供免费午餐,美酒佳肴。虽然明知由公家报销,大伙仍认董南生的人情。董南生之所以在自已“地盘”上如此好客,主要想掌控“寒城牛”这股力量。事实上,李卫东三来两不来,冯世红宁愿扇阴阳扇子很少出头露面,而酒足饭饱之余,韩胖子几个保守新秀不假思索应和董南生一切主张。世间没有免费午餐,诚有矣也!
其实,董南生许多精妙点子和指令并非他想出来的,全属百货大楼政工组组长林元珍建议。林元珍是北京知青、清华附中68届初中生,老红卫兵,横扫牛鬼蛇神批斗老师、抓抄地主资本家一马当先。批判资反路线时消沉了。知识青年下放,别人都到大西北,她却要来湖北农村。据说,她那高干的父母虽然早逝,但中央某要员是她的远房亲戚。指望得到张体学照顾。果然,招工时,林元珍第一批招到武汉商业局,没过半年便提了干,当上政工组干事,又半年成了组长。林元珍蓄着齐耳短发,浓眉大眼,虽说不上漂亮倒也端庄,加上一口纯正北京腔,格外引人注目。无论是在乡下,还是进单位,很多英俊的小伙子曾向她表示好感。林元珍考察对方政治条件后,全回绝了。倒是有个不错的青年,出身亦好,但姑父姑母问明连团籍也无有,否定了。以此,她成了大龄女青年。
董南生由汉正街谦祥益百货商店调到桥口百货大楼,林元珍便了解他的一切:他因为受到造反派伤害没有下放,他参加工作便进入专案组,他是1970年湖北省学习毛著积极分子,同夏*、陈爱娥、金琼珥控诉造反派对其*,接着,他入了党,提为谦祥益支部书记。有人揭发董南生有男女作风问题,严经天将他调来百货大楼任总支书记……林元珍并没在意他偷鸡摸狗之类事儿。连差只耳朵亦视而不见。猪八戒有句名言:“男子无丑美嘛!” 由于家庭背景特殊,她感兴趣的是他的政治符号。家庭的教育使她把政治视为人生的一切,而“女大当嫁”又是刻不容缓的现实问题。但是,要找只能找政治伴侣。封闭的环境似乎只有董南生较为合适。令她气恼的是,董南生宁可与曾是造字号的有夫之妇勾搭鬼闹,对伊却是敬而远之。几次气得偷偷掉眼泪。有天,林元珍趁董南生独个在办公室,批评道:“你这人阶级觉悟和路线觉悟很成问题。姓赵的是富农出身,姓刘的是北决扬分子,怎么同她俩打得火热?!”董南生一笑:“你不懂。我是拿她们出无产阶级之气,出无产阶级革命派之气……”林元珍啐他一口,嗔道:“老马不死旧性在。就是作风不正派,瞎扯理由,哄鬼!”说完,幽怨地垂下眼帘。董南生在学校当团干就养成飞扬跋扈作派,当上书记更没人敢顶撞。林元珍的抢白使他既新奇又有趣,同时,从伊表情读出她内心秘密。换上别的女人早搂上了。但,知道她家庭背景,不敢放肆。于是,试探道:“像我这样的残疾人,哪有青头姑娘要啊!”林元珍翻起眼皮瞅他一下,反问:“我不是青头姑娘、黄花闺女?”说完,害羞地含笑盯着办公桌,手儿摆弄桌上钢笔。这是再直接不过的表白。董南生又惊又喜。他站起,一把抓住她手腕扯拢身,勾起颈脖准备亲嘴。但是,林元珍推着他那没有耳朵的半边脸搡开,正色道:“莫当我是随便的人,同你逢场作戏!主要看你政治上要求进步,愿意同你结为战友,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董南生克服瞬间尴尬,也显出庄重,回答:“元珍同志,我决不辜负你的期望,让我俩在以后日子里互相激励,做一对合格的革命接班人吧!”经过这番交流,两人算是确定婚姻关系。当代读者看了肯定失笑,感觉虚伪、矫情、滑稽,不可理解。在那个年代可是流行的、标准的海誓山盟。认为有希望在政治上发展的青年尤其如此。
最初,董南生并非没对林元珍存觊觎之心;她的高贵出身使他自惭形秽,未敢轻举妄动。林元珍主动抛来绣球令他欣喜若狂,他明白娶上这样老婆,政治前途真不可限量。简直以为在做梦。林元珍同他交换了题有“共勉”豪言壮语的相片,他才确认不是做梦而是事实。然而,他心里仍很不踏实,很不安稳,担心好梦不长。决定来个“生米做成熟饭”,让她和她的家庭不能反悔。于是,每每趁着林元珍读书写报告,假装共同研究讨论,凑拢身挨挨擦擦,耳鬓厮磨。一个心里只装有政治、少不更事的姑娘,哪经受得住风月老手纠缠?终于,有个星期天,趁着只他俩值班,董南生将林元珍弄得晕晕糊,按在沙发上攫取了她的童贞。林元珍清醒过来,气得掴了他两耳光;莫可如何之下,只好赶紧同他结婚。
当年,有段顺口溜表明女方出嫁对男方的要求:一房家俱带沙发,二老倒贴,三转一响有咔喳(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照相机),四季毛料,五官端正,六亲不认,吃(七)喝不愁,八面玲珑,酒(九)烟不沾,十分听话,时刻准备挨打。对于现在要车子、要别墅的小妞而言,简直好笑,不屑一顾。在那时可是高标准。中国老百姓恐怕百分之九十九达不到。不仅需要数额不菲的钞票,尤其没有足够的“工业券”支付。自狂热地发起“超英赶美”,大办钢铁、大跃进,进入“三年自然灾害”,饿殍遍野,元气大伤。不仅食物奇缺,日用品也紧张。于是,实行计划供应。在粮票、油票、布票、肉票、鱼票、蛋票、蔬菜票、点心票、烟票、火柴票等名目繁多票证之外,加上“工业券”,用以购买工业日用品。每户每月一份。仅买一辆自行车得十六份,缝纫机得二十四份,买齐上列物品简直比登天还难。实际上,姑娘们也不会如此苛刻,不过以诙谐口气道出反讽。但是,对于董南生并不犯难。他掌握的百货大楼卖的就是这些玩意。无非利用特权开后门。至于新房,腾间办公室得了。认真说来,如果不少只耳朵,他也算得五官端正。反正林元珍不计较,无所谓。这样,董南生很快举办婚礼。李卫东、冯世红、寒城牛班子全来祝贺。送的礼物不是毛著,就是毛主席塑像。毛选四卷七八套,毛泽东石膏塑像四五尊。百货大楼这天拿出积压物资,什么牙刷牙膏零头布之类免票供应,以示庆祝。抢购的顾客人山人海,煞是热闹。婚事隆重而别致。
结婚以后,董南生因为惧内,收起花花肠子,全心全意闹革命。
这天,林元珍收到一封北京来信,全是写的北京情况:最近,每天自发前往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的群众成千上万。人们一方面寄托哀思,一方面为*鸣不平……这些消息让董南生振奋。以他的水平,自然辨析不了天安门前各种人群的复杂心态、矛头实际指向。但,他悟出,自已一伙与*派的斗争并不孤立。自总理逝世,坏消息不断。首先,治丧委员会名单中,王洪文排序仅次于毛泽东,主持追悼会。虽然*致悼词,有点平分秋色味道。接着是华国锋而不是*任代总理,又接着,华国锋主持中央日常工作,陈锡联主持中央军委工作。后面一条意味*的总参谋长也拿掉了。据称,是毛泽东提议政治局一致通过。及至后来,说叶剑英、李先念请病假休养,中央批准同意……屁!全是冠冕堂皇、掩人耳目的假把戏!大约正因为这样形势,昔日江汉公园的指挥长采取中庸之道。今天,把这条消息告诉他,看怎么说法?还得通知其他战友,商量如何配合北京的斗争!想到这里,董南生开始逐个拨电话。除李卫东不在,办公室主任回答不知去向。其他人立马前来开会。他料定李卫东不愿接电话,悻悻地骂句:“老滑头!”将话筒一撂。
不想,李卫东这刻已经站在门口。
原来,襄阳地区有干部出差从北京回,绘声绘色地讲到天安门广场的情势。邹本利听后,兴高采烈:“这就是民意!常打锣鼓无好戏!”说着,望着黎晋朝志鲲呶嘴做怪相。志鲲感觉这事儿非同寻常,一定会产生很大影响:天安门的事情有无后台?武汉有什么反映?于是,打电话问岳父。李卫东知道林元珍消息灵通,便来到百货大楼探听……
听明李卫东来意,董南生无声一笑:“消息倒有,同南京一样。还激烈些。只怕李书记看都不敢看啊!”说毕,眨巴眨巴小眼盯着李卫东,瞧他如何回答。前两天,有消息说,南京出现不少炮打张春桥的大字报。据说,许世友在幕后操纵。董南生当即要写标语响应。李卫东拦阻,说,七?二O失策的教训不能忘记。虽然自已对张春桥也有看法,但,主席相信他,不能随着起轰。结果,武汉没搞成。李卫东知道董南生心怀不满,大度地笑了:“有多吓人,看都不敢看?”林元珍给李卫东递上茶,横丈夫一眼:“怎么在同李书记讲话?阴阳怪气,简直像个刁德一!”董南生脸红了,解嘲地:“那你不成了春来茶馆的阿庆嫂?”李卫东索性填上:“我就是草包胡传奎了!”林元珍气得笑起来:“李书记,你莫见他的疑。他是你的老部下,还不了解?本事是没有的,嘴皮子总想逞能;说多少次听不进,改不了。只一只耳朵嘛!”说到最后,有些恨恨地了。为了抚慰李卫东,她边骂边去办公桌抽屉取了信递给他:“是我姑妈来信,倒成他的资本!你看吧,李书记,写得可详细……”
李卫东将那大摞信看了两遍,不觉喊出声来:“好家伙!”像赞叹又像惊悚。他心里亦惊亦喜,亦喜亦惊。喜的是有这么多群众同自已一样对*深怀同情,惊的是许多文字锋芒毕露。尤其是信内抄录《向总理请示》一诗太露骨:“黄浦江上有座桥,江桥腐朽已动摇。江桥摇,眼看要垮掉,请指示,是拆还是烧?”虽然文化不高,李卫东一眼看出矛头所指为江青、张春桥、姚文元。这不仅触犯《公安六条》,炮打中央*,因为江青系主席夫人,实质就是攻击毛主席。题目“向总理请示”也会带累逝世的敬爱总理啊!
故而,当冯世红和寒城牛一行人看过信,兴奋地嚷叫着也要学南京、北京干起来,李卫东力主稳住,不慌,并给大伙分析自已的理由。他还担心会给*帮倒忙。这番话教人们愣怔了。这时,林元珍毫无来由讲道:“听说,毛主席病得很重呢!”韩大胖搔搔头,望着林元珍问:“你是怕闹起来气着毛主席,加重老人家的病?”刘必胜哼一声:“这次老头子又没住东湖梅园一号,会知道我们闹?”程建设一笑:“什么病呀,也学严主任泡病房?” 但是,林元珍已俯身看丈夫在写什么,似乎没听见这些问话。冯世红与李卫东交换一下眼色,惊惶中夹着惊喜,心情复杂:说实在,他俩唯愿毛泽东真能“万岁”。可是,明显地,没有毛泽东撑腰,*派的运动就闹不起来。想到这里,对毛老头病重消息几乎怀着负罪感涌动一丝喜悦。他俩,包括所有反感*的大小干部、既得利益者不肯反思,自已从来靠搞运动、靠政治、靠整人吃饭,把别人整得死去活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毫无怜悯,毫不同情;为什么一旦矛头指向自已,就感到委屈,冤枉,厌恶?今天看来,*达到“物极必反”又一效果,让喜好整人的人也尝尝挨整味道,从而厌倦整人,并由此使他们中大多数逐渐觉悟,为中国*化进程作好铺垫。然而,当时这伙人并没此等明确思想,恰恰相反,一切努力是要恢复失落的*前铁幕政治和铁血手段,一切努力是要*平民阶层、知识分子和其他弱势群体求生存、争*而造反的*化倾向!因而,尽管他们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