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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恋爱,要奔前程。她决意再也不见立言,听立孝发电报要他回,急忙拦阻:“不,不要叫他回!我没什么,只是感冒……鸡汤提回去给伯父伯母……”立孝嘻嘻笑道:“知道你病成这样儿,我哥哪能不回?如果不是担心别人看电报,还要说你是害相思病呢!至于说到汤,我可不敢拎转去。老娘清早起床去菜场买了,又是挦毛又是剁,煨了半天,你好辜负婆婆一片心意?”司徒难受地摇摇头:“再莫开这种玩笑。你回吧,谢谢伯母……再莫送什么……我爸爸晓得……不高兴的……”立孝说:“唉,你们家都是这种个性。又不是外人!好,我走了,睡吧,感冒需得多休息。”司徒本想讲:“你再莫来了。”却不忍说出口;听立孝刚才所说,觉得事情更复杂化。俗话说:“人怕当面,树怕剥皮”自家在信中说得很决绝,当着立言真不知怎么讲才好!不能见他。见了面,两人更痛苦。长疼不如短疼,狠点心,时间一长就会淡忘的。
第二天上午,司徒德平踅回找烟吃,瞅妹子愁眉苦脸坐在床边,说:“德芬,莫听老头子那套。他摆布老娘一辈子,现在又摆布我们!什么大学二学,瞧运动连运动,只怕等老了,大学未见得招生呢!我没上大学不是生活挺自在?臭老九有什么好当哟,哪次运动不是首当其冲!”司徒嘴角撇撇,苦笑,不吱声。这时,立孝两手各拎一挂鸡,肩上背个包来了;进门就将鸡一丢。顿时,屋里充满嘎嘎鸡叫、扑楞翅膀的声音。德平惊诧地:“哟,立孝,哪买来这多肥母鸡?分只我家吧!”立孝笑笑:“都是送把你家的。手都拎酸了!”说时,将军书包放在桌上,掏出一条飞马香烟。德平乐了:“哈,我正在找烟抽呢!”司徒刚讲:“鸡……快提回去……”瞅烟鬼哥哥要拆香烟吃,起身拦阻:“哥,不能拆!”但已来不及,德平早掰开拿了一盒,撕开包装,抠出一支叼上。立孝听司徒又让她把鸡提回去,又不让哥哥拆烟,盯着司徒问:“德芬,你是什么意思?未必真变卦了?我哥回来说,你要他再莫写信,我还以为见我拆信,唬弄我呢!”
司徒不吭声。德平明白鸡和烟的由来,说:“老头子是不准她同你哥来往,还逼她写信断绝关系。我讲两句直话,训得我狗血淋头!”说完,仿佛按功领赏,拿了两盒烟装进口袋。立孝“噢”一声:“难怪几天不去我家,连我也断绝来往?清早,大哥回家,我见他眼窝陷得深深地,以为坐车熬夜弄的。老娘问他,怎么瘦成这样?他不搭腔,一叠声只关心你的病;听我说你如何如何,两行泪刷地流下来了!长这大,我第一次看他这般伤心。我要接你去家里,哥说,她不会来的。以为你俩又怄气。原来你变卦了!这般绝情!他是白白地伤心了,白白地为你急瘦了,白白地为你急病了……”司徒听立言急病了,问:“你哥怎么啦?”立孝说:“他回来,脸色苍白,直作呕,有气无力,像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最后一句,让司徒一震,再也顾不得许多,拉上立孝:“走,去你家看看!”德平见妹子显出勇气,称赞道:“对!这还有点共产党员反封建的气慨!”
司徒踏进刘家,见立言病恹恹靠在板壁上,刘袁氏同他讲话,似听非听,两眼发黑,颧骨高突,顿时涌起一股酸楚,热泪盈眶;立言发现司徒来了,愣在门口,又惊又喜,颤巍巍支起身迎上前端详她:“你,你怎么病……病得恁厉害?”司徒凄惨地摇摇头,云鬓飘散,轻拂白晰的脸庞,声音哽咽,语不成句:“还说我,你……不也……一样……”
刘袁氏拉拉女儿:“走!我们去看看枪摊子。立言,你陪司徒聊着。”
门外刚响下楼声,司徒喊声:“立言!”扑进他怀里,把尖尖下巴搁在他宽厚肩膀上,浑身颤抖,满怀歉疚地解释:“信……是爸……逼……逼我写……写的……原……原谅我,立言,没想到把你害成这样……”说着,泪水夺眶而出。立言轻轻地拍着她脊背:“我知道,我猜测就是这回事。”司徒听这般说,从他怀里挣脱,双手扶着他肩膀:“你既然猜得到,为什么急成这样!”她本想撒娇,歪起头打量他;一见消瘦的面庞,几乎又要流泪,赶紧低下头儿。这神情让立言很感动:“我看你的信写得那么短,又怀疑变心了。男女之间要是绝情,都只三言两语。”司徒听他这话,转过脸盯起他,含泪笑了:“你这么老练,写过几次绝情信?”立言逗乐了:“我是从小说上看来的。你是我有生以来接触的第一个女性。”说毕,有点心虚,想想,同继瑛吻都没吻过,又显得坦然。立言瞬间微妙变化被司徒捕捉到,她哼一声:“话可别说绝,接触的第一个女性?你妈呢,立孝呢?”看立言要辩解,挥手拦阻:“特别是你那表妹呢?!老表老表,见面就好!”说完,顽皮地一笑。立言无可奈何地苦笑:“无中生有的事儿倒成了话柄!”随即,转个话题:“在栗阳,有时想你呀,就拿出你的信,一封封看,看着信,如同你倚在我身旁谈着笑着,十分幸福。”司徒大有同感:“哎呀,我也是一样啊!”这对情侣互诉衷肠,热烈而欣慰,这天,连吻都没顾上接一个。
傍晚,刘甫轩三人回来,老头子揭开吊子盖儿,惊呼起来:“汤快煨干了!”立孝埋怨道:“哥,你俩怎么只顾谈话,不看看炉子?幸亏我封了,不然要烧糊!”刘袁氏说:“你哥和司徒好久没见,自然有许多话谈。再说,汤煨酽些味道鲜美!”虽然护着司徒说话,吃饭时,还是打趣:“你们谈些什么,怎么一谈就是一整天?难怪称为‘谈恋爱’!”
这天,刘家气氛愉快而活跃。司徒几天里精神所受磨难烟消云散。
然而,司徒回家刚进门,就见父亲嘴角叼根烟,坐在桌边冷冷地打量自已。母亲靠在床沿没看她,眼里满含忧郁。司徒低着头,挨墙走,准备径直上楼。但为父亲喊住问话,不过口气显得温和:“芬子,你去过刘家?”“是的。”“刘立言回了?”“是的。”“这烟和鸡是他买来的?”“是的。”司徒回答时,声调很倔犟,脸儿偏向墙壁;但,她还是瞟见母亲瞅父亲一眼,尔后,用手帕揩眼睛。显然流泪了。父亲颇不甘心地站起追问:“上次你带回的飞马香烟和脚盆不是从通山买的,而是在栗阳买的?”“是的。”“也就是说,上次去刘立言那里玩了个把月?刘立孝去了没有呢?”这次司徒没及时回答,她不知怎么回答。她瞟瞟父亲,揣度问话的含意。只见父亲与母亲交换一下眼神,随后,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司徒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又准备上楼。这时,父亲叹口长气:“我问你,刘立言到底有哪些优点让你看中?”听口气,司徒猜测事情有转机。于是,一口气谈到立言的聪明、才智、人品、性格、义气,尤其在自已危难时,如何四处奔走寻觅,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乘独木舟渡大通河找她……末了,司徒加一句:“人家不知怎样心疼你,听说你这大把年纪还夯货抬包,打听几时你外出干活,帮你顶班干……”最后一句似乎感动司徒洪,半晌没吭声,吸了一阵烟,才说:“我同你妈商量过,既然你俩有这深感情,他为人又好又可靠,我也不强行拦阻。明天,你让他来家吃饭,我有话同他谈。千万别影响你读书。得等你大学毕业才能结婚。他等不等得了?”司徒听父亲这般表态,又高兴又害羞又好笑:“我们想都没想那些事……只是谈得来……”程月娥几如无声地:“行,芬子,你上楼睡吧!”
司徒铺床时,德芳踮着脚踅过来,低声笑道:“姐,刚才问刘立孝一同去栗阳没有,你不答是对的。你没回时,他们把我赶上楼,在下面小声议论。哥哥说,只怕早就生米做成熟饭了!妈说,那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哥又说,既然刘立言能上大学,证明他家政治条件马马虎虎,也证明刘立言本人表现可以……爸爸骂哥吃人口软。我从壁缝朝下偷看,爸骂哥时,自已也在桌上抠出一支飞马香烟吸上……”司徒被逗笑了,捶她一记:“死丫头!”
翌日,刘立言在司徒和立孝指导下,特意去理发店吹个“小分头”,穿件快巴的确凉白衬衫,外面套件警蓝服,下着绿军裤,白短袜配白网鞋,乍看简直就是在校的高中生。脚下生风,精神潇洒。然而,一进双狮巷,他就躲闪到司徒背后,像个闯了祸,害怕挨打的孩子。站在门口,立言显得紧张而腼腆,不敢挪步。德平和气地笑着打招呼:“立言吧?进来呀!”说着向身边的妻子宋慧称赞道:“瞧,人同照片一样清爽!”高挑眉的女人打量立言,微笑着:“比照片还英俊些!”当司徒向立言介绍父母,立言怯生生上前问候:“伯父!伯母!”司徒洪高兴地答应了,掏出一支烟递上。立言慌忙逊谢:“我不会抽,您家……”武汉人所谓“您家”如同普通话里“您”,是尊称。但有时,放在句尾,仿若语气词,强调敬意。程月娥赞许地点点头:“快坐,快坐。”继而,对儿子说:“瞧,人家小刘不抽烟!”宋慧眉毛一挑,横丈夫一眼,嘴一嘟:“他一个月吃烟的钱够我买两套衣服!”这时,德芳奉上一杯香茶:“哥哥,请喝茶!”立言本来已落座,见奉上茶,赶忙起身躬腰,伸出双手作逊谢状:“谢谢,我不会喝,您家!”这句话引得轰堂大笑。司徒白他一眼,手背捂嘴笑了:“烟不会吃嘛,未必茶也不会喝!我妈再表扬你一句,恐怕饭都不会吃了啊!”大伙为司徒的讥剌又笑了,立言也红着脸笑了。司徒洪感觉立言老实得可爱:“以后是一家人。莫客气。对你妹子怎么也‘您家’前,‘您家’后的?”立言虽说不好意思,浑身燥热,心里美滋滋。
这天的宴席十分丰盛。德平拖桌子摆菜,用时髦词语奉承立言一句:“听德芬讲的情况,你在栗阳应属‘有影响的人物’呢!”拿现在话解释,不是精神领袖,就是理论权威,举足轻重。立言嘴里谦虚:“哪里,我不过是名普通造反派!”内心里,他亦自认为如此;在日记中,曾这样写道:“斗争确乎按我预测的方向取得彻底胜利。看得出,人们敬佩我,欣服我,乃至带几分崇拜。好多姑娘——街上的工人、营业员、小学教师,包括我的一些女学生,或明或暗投来爱慕。我当然装聋作哑。如果她们知道所谓‘刘德芬’并非我妹子,而是恋人,会怎么想呢?嘻嘻!……舆论一致认为我是学校革委会主任最佳人选,区里张木匠说我至少应在区革委会里当常委,还告诉我,孙麻子也问起我的情况……说不准县里也有我一席之地呢!我都不想去。采取超然姿态会赢得更大尊重。同时,我还顾虑……我得想办法推辞。革命,真是件好事儿,她能改变一切!谁又料到,一个备受歧视的人会有今天呢?天生我才必有用啊!”德平一句话,惹得立言云里雾里,浮想联翩。司徒撞撞他:“拐子给你敬酒呢!”立言这才回到现实中来,再不敢说不会,声明平素滴酒不沾,今天高兴,可以陪着喝两盅。大家轮流给他布菜,真把他当乘龙快婿招待。司徒洪除了谈些家常话,着重申明原则,德芬要上大学,必得等她大学毕业才能结婚。立言自然连连答应不迭。立言和司徒这次爱情上周折,真算坏事变好事。他俩的恋爱得到双方家长认同,可以公开来来往往。要是有两天立言没去双狮巷,司徒洪还专门办备菜肴让司徒或者德芳喊他过来吃饭。春节,司徒洪亲自挑了几件礼物,让女儿送到刘家。刘氏夫妇、立言立功立孝,都收到切合身份和称心的礼品。显然,司徒洪很满意这个曾拒之门外的未婚女婿。
有这样一个好去处,立言当然一刻也不想呆在栗阳;时常借故跑回武汉。反正学校是田家宝一干人理事,只要理由说得过去,请假均能批准。表面上看,立言迷恋司徒,沉醉在儿女情长的温柔乡中;实则,立言感觉运动的发展,与他理解和预期越来越远。根本无战略部署可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摸着石头过河。继揪出王关戚,又来个“不大不小”的杨余傅。不大不小,似为形容,其实透露指控底气不足。指控者也感揪个不休,令人生厌,加上形容词以作掩饰;考究“罪行”更属拈不上筷子。认真说来,六君子都是*功臣。一句话撂倒了。昨日座上宾,今天阶下囚。令人匪夷所思!《评陶铸的两本书》纯属运动初期的无限上纲。至于姚文元振振有词地质问:“自已教育自已。工人阶级就不是自已?”明显在玩偷换概念的拙劣把戏。文章写到如此地步,就没什么可抖落的了!但是,公开点了并无多大影响的5?16,要求深挖深批,包藏祸心,值得寻味。
此外,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