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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刚转过身子望向莫大叔,却见到他长袖一振,已抽出长剑向自己刺来。
凌心中一震,他这一“剑”来势看似极慢,好像是缓缓刺出剑来随意地指向自己的眉心,但仔细望去,却发现这并不只是一“剑”,剑势笼罩了自己身体周围三尺方圆之内的所有空间,自己无论往哪个方向躲避都不可能避开他的剑势。
凌转念疾想,凝气护体,右足跨开一步,长剑扬处,左手剑诀朝前一指,剑尖轻轻地在空中划了个圈,已将凌厉的剑势化解开去。
莫大叔喝声:“好!”霍地一个旋身,抢到凌右手边,长剑一招,往外疾展,森森剑锋,闪电般猛刺凌右肩臂。
凌身子轻盈,身法快极,一剑出手,方位立变,反手一剑,应招发招。
只听“当啷”的一声,双剑击实,二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几日不见,你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莫大叔称赞道,“只是,你毕竟是女子,走轻灵、迅速的路子,在力量方面远不如男子,且,你用的是左手,威力更是锐减……”
“呵……能这样,凌已经很满足了。”凌由衷地说道,比起先前笨拙地胡乱挥剑,如今这样已属不易,不能苛求太多,“多谢莫大叔。”
“不必言谢,你教瞻儿念书,我教你练剑,互不相欠。”莫大叔回手收剑,“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是。”凌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站起身,收起钓杆和鱼篓,和莫大叔一同往村落方向走去。
“莫大叔,恕我多问,”凌边走边问道,“以你的武艺,为何要困守在这小山村里?”
“这……我本是个有名的刺客,后得遇明主,遂在他手下谋得一官半职。”莫大叔稍犹豫,随后有一丝漠然,“而后我接受一个机密的任务,却没有完成,主人要杀我灭口,我便只得带着同行的弟兄,逃亡至此,远离俗事,避开祸端。”
“原来如此……”凌低头轻语,身处乱世,难得有这么一方净土供人休憩。
“那你呢?你年纪轻轻,却又为何要躲避在这荒凉之地?”莫大叔也开口问道。
凌微叹:“我也是为了避开红尘俗事……”
听着凌哀伤的语气,莫大叔抬眼看去,不禁肃然一震,因为迎视他的那对褐瞳,是深深的幽遂,闪烁的眸光尽是黯然凄零,显然眼前的人身心已受创到极度的疲惫,他顿时感到揪心的痛楚,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令一个年轻的生命充满沧桑?
夜已沉,天色却并不甚黑,只有若灌满了铅的云朵不断地咄咄逼人地压下来,如同天上的山峰即将坍塌一般。在这云山之间,透露出丝丝黯淡的光。
两人再没开口,默默无语地往村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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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无名!”这夜,凌方才朦胧地睡去,屋外却忽然传来急促的叫门声。
“怎么了?”凌迅速套上长袍,疾步走上前打开房门,“发生什么事了?莫大叔?你为何如此惊慌?”
“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有人要杀我灭口么?如今仇家找上门来了!”莫大叔急急地说道,“你立即收拾东西,逃命去吧!”
“逃命?那,那你们呢?”凌愕然道。
“我已命村中的老弱妇孺先自逃命,我与村里的男子留下抵挡一阵,你与此事毫无关联,赶紧走吧!”
“不,这等无情无义的事,我做不出来,大难临头,我怎能只顾自己逃命?”凌坚定地道,“我也算是习武之人,就当我自不量力吧,我要留下来,与你们并肩作战,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无名……”莫大叔一怔,定定地望着凌,只见她的眼眸里露出的是义无返顾的决心,“好,你留下来吧,随我来。”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
“是。”凌握紧手中的长剑,紧跟着张大叔,往外走去。
村里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村中精壮的男子,人人手中握着兵器,没有人开口,此时无声胜有声,大伙面上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凌双手负于身后,站在莫大叔的身边。
“无名,还记得我当日传授你剑法时,说过什么?”许久,莫大叔才缓缓开口问道。
凌平缓答道:“自然记得,你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此时之剑客,虽然手里已无名器利物,但剑气却愈加凛冽,飞花掷叶皆可取人性命。’”
“可惜了,我没有更早一些遇见你,否则我一定将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你……”莫大叔的声调中有一丝惋惜,“而今,你我怕是都要命丧于此……”
“呵,人固有一死,我已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凌感慨道,若真有遗憾,就是不能见孔明最后一面。
“你的真名是什么?无名不是你的真名吧?”莫大叔忽然想起,连忙问道。
“无名确不是我的真名,”凌微微笑道:“呵,我单字‘凌’,凌云志的‘凌’。”
“凌?”莫大叔大骇,随后便望向凌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再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立即面色大变,“凌?莫非,莫非你就是……”
“呃?莫大叔,你怎么了?”凌大感疑惑,才想问个明白,一阵阴风刮过,遂感到空气中传来异动,是一股浓浓的杀气,不由地心中一凛,左手缓缓抽出长剑。
“大家小心!”莫大叔立即出声提醒,话音刚落,苍茫的树丛里徐徐冒出无数黑色的人影。寒风越发的猛烈,那无数的黑衣人默默地抽出刀剑,野兽一般向他们掩杀过来!
众人立即举剑抵挡,以少敌多本就吃亏,且那些黑衣人武功并不弱,十多招之后,众人手中的剑已是守多攻少,全都被迫得险象环生,形势岌岌可危!有几名武功较弱的,已被砍翻在地,倒在血泊中!
凌且战且退,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一个疏神,被刺中右肩,再抬头,顿见寒光暴闪,刀剑冷芒灼灼耀目中,一众黑衣人已各挥兵刃猛朝她砍来!
凌右足点地,腾空奋力挥出一剑,“当啷”一声巨响,将那群人逼退一步。
“呼,呼……”凌大口地喘着气,回身看去,莫大叔在黑衣高手的包围下却是渐渐不支,他手中的一把剑来回抵挡着好几把刀,已经快要招架不住。突然,一支飞镖打了过来,直打到他的后背,他一个趔趄,好几把刀已经唰唰唰地朝他砍来。
莫大叔大叫一声,手中的剑已经脱落,当场倒地,被乱刀砍死!
“莫大叔!”凌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又一支飞镖打来,她只听得身后呼呼风响,却已躲闪不过,飞镖正中她的后心。
后心处一股鲜血直喷出来,凌顿觉无比疼痛,一回头,便见黑衣人的刀已经逼近自己,忙往旁边一闪,刀锋顺着她的右手臂划了过去,一条深长的口子顿时裂开,鲜血哗的喷了出来。
凌后退一步,左腿上立即挨了身后黑衣人的一剑,被削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泉涌不止,她疼得身形一个踉跄,遂摔倒在地。
“恩……”凌呻吟着倒在地上,身边那些被砍杀人的鲜血喷溅出来,将她的衣服都染红了,还有些许飞溅到她脸上,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眼前看见的,就只是一片血红。
此时此地,就犹如人间的炼狱,疯狂而冷酷。
一旁的黑衣人见凌还未死去,立时提刀向她砍来。
凌再也无力招架,只得闭目等死。
“住手!”一声暗哑的呵斥传来,刀险险地停在半空中。
“唔……”凌费力地撑开眼皮,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正大步向她走来。
是他……
凌挣扎着想起来,眼前却一黑,意识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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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沉沉地昏睡着,做了场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黑暗,黑暗中像有人拖着她走,冰冷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温度,走过的路冻结成冰,呵出的气遇风成霜。
全身剧痛如同大火焚身,在烧灼的疼痛中,一只冰凉的黑手,拖着她走渡奈何桥。
凌有几份恐惧,当下张开口便是一声大喊,好似要将心底的诸多苦痛,一齐宣泄出来。
霎时间,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影,掠过无数以往片段……随着痛苦加剧,凌只觉思绪越飘越远,身子越来越凉……
“凌,醒来……凌……”晕迷中的凌耳闻呼声,觉得身子被人紧紧抱住,她勉强睁开无神的双目,对上眼前之人忧心如焚的眼,她苍白的唇微张,“仲达,是你……”
“凌!你醒来了!”此人正是司马懿,他沉声道:“不可再睡去!”
凌悲凉地笑道:“为何,总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见到你……”话未说完,头一歪,再度晕了过去。
“凌!凌!”急促的声音渐渐荡开去,凌什么也听不见了……
意识恍惚地颠簸、游荡,朦胧中也不知究竟又过了多久,凌只觉眼皮沉重无比,无论怎生使劲,双眼硬是睁不开,她只觉口渴难耐,只得无力地唤道:“水……水……”
“恩……”凌感觉有人轻柔地扶起她,她的头轻靠在一堵胸膛上,水漾的清凉来到她唇间,冰凉的水沿着喉咙而下,那如火如炙的感觉才消减了些。
凌痛苦地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只见司马懿那张如冰霜般的脸庞微微泛着焦虑,她不禁讪笑道:“如今,我是死了么?这是哪里?”
“这是我在洛阳的府邸,你既已醒来,便不会再轻易死去,”司马懿一手搂着凌,一手将手中的碗放回桌案上,“你的时运确实不错,身中数刀,竟还死不去。”
没一句好话,果然是司马懿。她究竟晕迷了多久?一觉醒来,竟已到了洛阳……凌苦笑着,忽地正色问道:“他们……”
“除了你,一个不留。”司马懿面色一沉,冷然道。
“为何,为何你要这么做?”凌闭上双眼,掩饰心中的悲痛。
“我也是受人之托,奉命行事。”司马懿暗黑的瞳眸犀利凝锁。
“我明白,是丞相,不,如今应该是魏王了,是他命你这么做?”凌无奈叹气,“你可知他为何要杀害那些村民?”
“魏王下令,仲达不得不从。”司马懿直言不讳道,“但个中原由,魏王并未明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司马懿定是知道个中原由,只是不肯透露罢了。凌眉心深锁,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曹家的人,“仲达,不要将我在此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待来日伤势好转,我便会自行离去。”
“好,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你在我府中的消息绝不会走漏。”呵,司马懿在心中轻笑,凌的伤势太重了,要想痊愈,必定需要很长一段时日,只怕到那时,即使她想走,也由不得她。这些年,他并未忘记凌,想拥有她的念头没有一日终止过。而今,她正枕着他的臂弯,女性的身躯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
忽见司马懿眸中的异芒,凌心中一凛,当即明白自己的处境,褐瞳中掠过精光,她故做悠然道:“仲达,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好,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不急,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司马懿扶着凌,让她躺回榻上,为她盖好被褥,便旋身出了大门。
凌蹙起眉头,凝思深索。如今该怎么办?伤势如此严重,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恢复,根本无法逃脱,但是,留在这里越久,危险便多一分……
算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吧。凌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好计策,倦意阵阵袭来,眼皮愈发沉重,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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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风微拂,有着淡淡金色阳光的午后,温暖和煦得让人会以为有幸福降临,然而另一端却是冰天雪地,感到寒冷刺骨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凌的伤势已好了大半,只是身子仍旧十分虚弱,她悠闲地坐在亭中的石椅上,微风拂面,柳枝轻摇,涟漪阵阵,她却是一动不动,有如老僧枯坐,颇有一丝禅味的意境。
远处,一个人影有些匆忙,沿着湖畔直往这边而来。
“凌……”司马懿轻唤道。
“有何事?”凌拂开几缕飘落肩上的发丝,缓缓转头。
“魏王病重,怕是要……”司马懿吞吐着说道,“你仍不想去见他么?”
凌幽幽地叹气:“带我去见他吧。”因为她知道,曹操旧疾发作,即将病逝洛阳。她此时若不去见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便去。”司马懿见凌应允了,遂拉了她往外去。
两人随后便进了行宫,踏入曹操的寝宫,只见屋子四周阴森森的,虽然屋内灯火通明,却仍显得冷风飕飕,暗沉沉一片。
他们静静地进入内室,里头早已跪了一地的人。
“凌?”幽暗的声音传来,曹丕从暗处转出,缓缓走近,他着一袭青色长袍,笔直的身形,凛然的气息,仍是漠然的神情。望见凌,他冷淡的眉眼微透出一丝惊喜,“你……”
凌抬眼轻轻说道:“子桓,你我有话,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