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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车推走。指挥:“老天有眼,好人命大,那炮炸在碾子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换别人,十八条命也归西了。”
医生走出,众人齐声感谢。医生小声问指挥:“那个当干妈的到底是什么人?”指挥故作夸张,神秘地说:“可不得了,大官太太,和省长一般大!”
贺家,贺子达仍仰在藤椅里,望着窗外,天边已有一缕朝霞。他捏了捏额角,看看手里的勃朗宁手枪,起身走到打开的皮箱前,用绸子把枪与那个笔记本一起包好,放进去,锁好。他来到一楼,走进谢石榴的屋内。没有人。贺子达转身走到门口,问:“老号长呢?”
警卫:“他昨天晚上去海边,一直没有回来。”
“你们去一个人叫他回来休息。政委说,请他后天到华夏理工大学去做报告。另外,告诉他,这两天我到部队走走,不回家了。”贺子达说完,扣上军帽,走进晨光。
单人病房内,小碾子已经苏醒,整个脑袋被纱布裹得只剩眼睛和嘴有道缝。田妻给他喂着水。
楚风屏看看房间:“条件还不错。”
指挥:“还不是我把他们给吓唬的。”
楚风屏看看手表,坐在小碾子身旁,亲切地说道:“大碾子,我得赶火车去了,早日养好伤,农闲的时候,带着枣儿姑娘到我家去玩。”说着楚风屏从随身的小旅行袋中取出一把带鞘的匕首,“这是小碾子托我带给你的一把海军刀。他说他的命是你给他的,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楚风屏抽出刀,刀上有干涸的血迹,“这上面有他的血,他说要和你比亲兄弟还亲。”
小碾子的眸子亮光闪闪,缠满绷带的胳膊缓缓移动,摸着那把匕首。
烈日当空。大碾子仰在海水与礁盘上,嘴唇干裂。
“我不能死,我不会死……我是贺子达的儿子……我是海军……”他喃喃着,自勉着,挣扎着站起来,扑倒,又站起来,又扑倒。
当他再站起来时,眼前出现了奇迹:氤氲中,不远的海面上似乎漂泊着一艘小型军用舰船。他惊喜地揉揉眼睛,陡然看清:那船船首印着国民党徽!
大碾子扑地卧倒。
海军会议室。
姜佑生发言:“这次演习,预定的各项目标都已达到,检验了工作,锻炼了部队。但同时也暴露了许多平时不够重视的问题。比如码头管理,岗哨值更,漏洞很多。这次的贺解放事件,我本人负有管理部队不力的领导贵任,也负有管教子女不严,造成事故的直接责任。我已向舰队首长呈送报告,请求处分,并请在座的同志们批评。”
沉默一阵,有一名军官发言:“贺解放本来是个犯人,由公安部门管制名正言顺,可是姜司令因为是老战友的儿子,便擅用职权,把贺解放弄到我们部队来,逃避法律,这种做法令人惊讶。其性质也是十分严重的。”
大碾子还在观察——那船上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大碾子好生奇怪,自语:“都睡觉了?连个值更的都没有?不可能……停船却没抛锚?”他又想了想,心一横又站起来,冲着船张扬喊叫:“喂——这有共产党,冲老子开炮啊!……”船依然没有动静。
大碾子大喜:“准是没拴好,被大风刮跑的,哈哈!……这是真的吗?是不是幻觉?!”大碾子突然不相信这奇迹,又是抽自己嘴巴,又是咬自己胳膊……当他确信这是事实了,扑通跪倒,泪流满面,仰天高呼:“贺——解——放——你是大海的儿子,海不杀你——”接着,扑向大海,向船游去。
会议室内的批评还在继续。
另一军官发言:“贺解放自视是高干子弟,不守军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在我基地所有的舰船、所有的战位,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摆弄各种机器、仪表、设施、军械,如同把玩自家玩具,对此,部队早有议论。但碍于姜司令的面子,未能大胆制止,终使养虎成患,酿成亡人事故,这个教训极为深刻。”
大碾子爬上船,先警惕地巡视了一番,果然证明了他的判断,船上无人。他跌跌撞撞地来到炊事舱,发现饼干、罐头、饮料、啤酒,还有滚得满地、到处是黄的鸡蛋……大碾子一通狼吞虎咽……
会议室。又一军官:“贺解放行凶,打的是姜司令的孩子,为何对于贺解放却如此姑息,令人不解。让一个未经正式入伍手续的孩子穿上军装,参加我海军正规连队的各种勤务,这更是破天荒之举。希望姜司令对此作出解释。”
吃饱喝足的大碾子走到“艇长室”,看见那张舒适的床,想走过去,但突然肚子一阵剧疼,呻吟着弯下腰去,挣扎到离床还有一步时,倒在了床边地板上。
会议室。政委:“我说两句吧。我是政委,对已发生的所有错误、事故都负有责任。但是,不能因为出了事,便全挑以往事情的负面讲话。贺解放是贺子达的儿子,是姜司令老战友的儿子,是姜司令那个关系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老战友的儿子,但贺解放自从经公安局准许,在我码头勤务连先是监督劳教,后来……啊,后来嘛,姑且叫军训吧,表现主流还是好的。齐连长就多次找过我,也找过你们嘛,要求将贺解放正式招收入伍,说放在他那儿当个排长都绰绰有余。难道说,齐连长是为了拍姜司令马屁,或是拍贺子达马屁吗?他半年前申请转业,并已批准,恐怕没有拍的必要吧?一个连长尚且慧眼识人,我们为什么要以偏概全呢?”
姜佑生:“感谢同志们的严厉批评,我全都接受。但想插一句,我是此次事件的直接造成者,请诸位针对我即可,不要再提及贺子达同志。”
一军官叹息一声,似在自语:“一个毛孩子,害苦了两个将军!”
日落,大碾子不知是昏迷,还是在沉睡……
中篇
12
海滩上,有一串长长的脚印和一个圆圆的拐杖印。
远处,谢石榴站在岸边,木雕似的凝立不动。他显得十分憔悴,又拄起了拐。
姜佑生沉重地走进家门。
吴丁走过来:“爸爸,乔乔还是不吃饭,已经两天多了。”姜佑生走入舒乔的房间,乔乔披头散发躺在床上,泪似流干,双目痴呆。司马童与金达莱陪在她身边。
“童童,你们先出去。”姜佑生在床前坐下,郑重地说道,“孩子,你已经大了,心里的事,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也都能理解。但你不能垮掉。你们六七岁时,我和你妈妈曾跟你们谈过一次话,告诉你们,你们的生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它还是两个已经为人民献身的好男人和好女人的。你已经到了用他们的生命,重新为人民效劳的时候了,要珍惜,要爱护,千万不能浪费,不能自毁……”
“爸爸——”乔乔扑到姜佑生的怀里。
楚风屏出差回到家。她进门后,见司马童、丁丁、金达莱在客厅沉着脸坐了一圈,一下便被家里的气氛弄呆了。姜佑生正好从乔乔门里出来,拉住楚风屏:“我们上楼去说。”
卧室。姜佑生凝重地说:“风屏,你千万千万要挺住……”
炮兵训练场。
贺子达面目严峻地在一些团级军官的陪同下观看操炮训练。几动作毕,团长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自豪地说:“比大纲的优秀规定还快了十五秒!副司令,怎么样?”
贺子达不露声色地问:“这里面全是两年以上的老兵,新兵一个也没有,对不对?”团长面呈愧色:“……新兵全都帮老百姓割稻子去了。”贺子达依然声色平常:“是谁提前透露我今天要到炮团的?”
团长支吾:“这……这……”
贺子达突然低沉地喝道:“说!”
这时一随行参谋惶恐地站出来:“是饿(我)。”我贺子达讥讽道:“作训处李参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吧?听着,今天你就不要回警备区了,留在这个团,专门训练新兵,什么时候达到这个水平,什么时候回大院见你老婆!”
参谋哀求道:“贺副司令,我家属明天就要生孩子了……”贺子达一改往日的吼吼叫叫,只是阴沉沉地看着这个参谋。参谋只好蔫蔫地:“是。”贺子达“喂——”了一声。参谋不得不振作起来,重新朗声应答:“是!”
贺子达带随员离去。
炮团军官与李参谋议论:
团长:“陆军这一套,趁早别跟他耍小聪明。”
一军官:“不是听说他儿子最近死了吗?”
李参谋:“这两天他白天黑夜地转部队,几乎一个小时都没睡。”
团长:“他是用这种办法麻木自己呢……”
众军官感动地看着已远去的贺子达的背影。
姜家卧室。楚风屏已眼肿如桃。姜佑生痛苦至极,又旧病复发,噙着两粒泪珠,嗟叹不已:“报应,报应……唉,报应啊……”楚风屏也有些迷信了,哽咽着说:“真是的,小碾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姜佑生哽咽难语:“我姜佑生,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哇!”
楚风屏:“佑生,就不能再找找了吗?”
姜佑生悲怆地:“谁都知道我与贺子达、还有小碾子的关系,再动用装备大把大把地花国家的钱,我这个司令怎么下令?!……风屏,你休息一下,今晚我们俩到海边为小碾子……送行吧……呜……”姜佑生哭出一种令人心颤的声音。楚风屏更是号啕大哭。姜佑生哭中言道:“……贺,贺伢子那儿……你,你去一趟……说我姜佑生,对不住他!”
贺家院门口。
警卫对楚风屏说:“贺副司令不在家。”
“去哪了知道吗?”
警卫:“不知道。”
“我能等他一下吗?”
警卫:“不行,他不一定回来。”
楚风屏:“我找谢石榴。”
“他也不在。”
“他去哪了?”
警卫:“估计是海边。”
楚风屏想想,转身走了。
谢石榴仍立在崖边。楚风屏走过来,搀住谢的胳膊。谢石榴看了一眼楚,又望着海:“你当娘的能挺住,不容易。”
楚风屏抹着眼泪。谢石榴突然坚定地说道:“小碾子没有死。”楚风屏睁着泪眼看谢。
谢石榴:“我打了那么多年仗,死了那么多好兄弟,每仗之前,谁有些悬,我心里都会乱扑腾一阵……这回没有,到现在也没有。”
“……老号长,我们走吧,去找找贺伢子,你的崽子有话转告他……”
“怎么?”谢石榴有些惊恐,但马上自我安慰,“不,小碾子肯定没有死……肯定没有死……”楚风屏搀着谢石榴向回走。谢石榴不断嘟囔着:“他没有死……肯定没有死。”
步兵操场。一人全身护具,持木枪与四五个士兵拼刺。此人有点儿心狠手辣,往往一枪命中,能把当兵的刺出四五步仰倒。一支连队围坐成一圈,被这几乎真杀真斗的场面惊得鸦雀无声,张大嘴巴看得傻眼。
楚风屏:“那人是贺子达?”
谢石榴:“除了他还有谁?总是右虚左实,直朝人心口干,老一套。”
“好像过狠了点儿。”
“练兵嘛……不对头!”
最后一个兵已被刺得东倒西歪,连连后退,但那杀手仍穷追不舍,连续突刺,最后士兵被一脚踹得仰翻在地,杀手仍扑过去举枪如泰山压顶,欲下狠手!
“贺伢子!”谢石榴雷吼一声。杀手听到声音,愣了一下,冷静下来,摘掉护具,果然是满脸大汗的贺子达。贺伸手拉起那个兵,拱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小鬼,我杀晕了。”
连队骤然掌声如潮。那个兵惊魂甫定:“我的妈耶,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三人来到一排坦克前坐在地上。楚风屏转达姜佑生的意思:“老姜他也很难过,他要我向你转达……很对不住你。”贺子达不语。楚风屏又说:“他是真心的。”贺子达依然不语。
谢石榴:“唉——伢子,你已是毒火攻心,敌友不分了。这辈子你大大小小已经吃过九个处分,其中两个都是因为战场上杀红了眼,人家缴了枪,你还杀了人家。”
贺子达不语。
楚风屏:“我和老姜结婚以来,从没见他哭过,今天他哭得让人心惊胆战。”贺子达还是不语。
楚风屏吼道:“贺子达,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只知道你痛苦,你知道别人痛得比你还深、还深得多吗?你只知道小碾子是你的孩子,其实……”楚风屏突然清醒,改口道,“其实他也是老姜千寻百觅从老乡家找回来的,是我看着他长大的!”
谢石榴:“伢子啊伢子,如果你还信得过我谢石榴,还拿我谢石榴当你的兄弟,而不是赖在你身边白吃白住的叫花子,你竖起耳朵,听我一句话:姜佑生、楚风屏,是你最亲不过的战友了!我还要说一句,你听着:即使小碾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贺子达,也不至于断子绝孙!”
大海。当年的谢石娥已经三十七岁,她头戴斗笠,身穿海南妇女常见的服装,摇着船橹,坚毅地眺望着前方。船上划桨的女儿谢盼盼,也已十四岁。
盼盼:“妈,农场的人昨天就不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