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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突然亮了——
梅溪音坐在沙发里,揿亮了落地台灯。乔乔站住,难堪地干笑。梅溪音看看闹钟,文质彬彬地说:“现在是凌晨三点一刻,你平均每天晚上递增晚一个小时,再有三天,你就该通宵不归了。”乔乔无法应答,表情愈发窘困。
梅溪音:“把鞋放下来吧。”
乔乔这才意识到手里提着鞋,她顺从地把鞋放在墙跟。
梅溪音:“先别睡好吗?再耽误你半个小时。”
乔乔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
梅溪音:“我早就想,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但实在没想到,一个老将军的女儿,一个烈士的女儿,也会像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小市民姑娘,为了出国,先去找洋人……”
乔乔低着头,心里十分虚弱,但又想强辩点儿什么,她低声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你怎么骂我都不过分,只是千万千万别牵扯我的父母,还有养父母。”
梅溪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还遗留了一小块羞耻感。”
乔乔突然仰起脸,一脸卑琐:“溪音,求求你,放了我吧。”
梅溪音看了乔乔一眼,马上厌恶地扭过脸去,好一会儿情绪才平稳下来:“我本来想象的是,你会用那种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的冷傲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没想到,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上,也会冒出这种……这种……”
乔乔羞愧地转过脸去。
屋里静极,闹钟的秒针声清晰可闻。
梅溪音:“好吧,我只有一个要求,等项目谈完了再办手续,等霍尔走了你再出国。”
乔乔点点头。
梅溪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乔乔小声地:“知道。我再坏,也不愿意让你和所里感到,是拿我换成的投资。”
梅溪音苦笑:“是啊,等霍尔在英国接你时,再嘲笑中国人的好面子吧。”
梅溪音看了看闹钟:“我们才用了五分钟。”梅溪音关了台灯,走到床边,“我想,我也不必睡在地板上。”说着,他和衣躺下。
舒乔也和衣躺着。两个人都大睁着眼睛。梅溪音翻了一个身,把背对着乔乔。过了一会儿,梅溪音说道:“本来我还有一个想象,尽管这想象有点儿诅咒枣儿的意味。其实,顶多半年,你应该与田解放结婚的。因为,枣儿今天下午已经报病危了。”
乔乔猛地支起上身:“什么?!”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舒乔猛蹬着自行车……她不顾值班门卫的拦阻,闯进医院……
特护病室,只有一张病床。壁灯开着,枣儿的嘴上戴着氧气罩。大碾子坐在床前,伏在枣儿的头边。大碾子的眼睛显然是被泪水浸的,红红的。
乔乔走到床边,轻轻把手放在大碾子肩上。大碾子见是乔乔,慢慢把乔乔的手拿下去。
枣儿这时有什么感应似的,缓缓睁开眼睛,分别注视着乔乔和大碾子,她的嘴里轻轻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碾子对乔乔道:“你走吧,你不该到这里来。”
枣儿的“呜呜”声紧了一些,并摇了摇头。乔乔似乎领悟了枣儿的意思,试探若问:“枣儿?”枣儿的手指拍了拍床沿。乔乔坐在病床上,握住枣儿的手,同情地看着枣儿。枣儿的眼中含着一种诚挚的期冀,盯着乔乔。
枣儿先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抓住乔乔的手,挪动着,直到将乔乔的手放在大碾子的手上。
大碾子与乔乔对视了一下。枣儿久久望着他俩,眼中滚下两行泪来。乔乔再也忍不住,猛抽回手,捂住脸无声哭泣着,肩膀剧烈颤抖。
护上走进来,检查枣儿的脉象。乔乔、大碾子各自走到一边。
舒乔冲着墙无声地哭着。
晨,雾。
“谢谢你,让枣儿解了心里的最后一个疙瘩。”大碾子送舒乔走出医院大门。
乔乔试探:“可是我能真正了了她的一桩心愿吗?”
大碾子沉默了一阵,突然吼道:“不!枣儿不会死!枣儿肯定不会死!她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情景,但都挺过来了!”
乔乔知道已无希望,默立一会儿,轻声道:“我要走了。”
大碾子:“你走吧。”
“我要出国了。”
大碾子一怔:“去哪儿?”
“英国。”
大碾子:“昨天老梅还来过,没听他说啊?”
“不是和他一起去……我们要分手了。”
大碾子呆呆地看着乔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脸上立即显露出鄙夷:“我明白了。”
“我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大碾子无话。
“你能再说一遍,我可以了了枣儿的一桩心愿吗?”
大碾子沉默一阵,顽强地说道:“枣儿,肯定不会死!肯定不会死!”
舒乔咬咬嘴唇,转身走去。已走出很远,大碾子猛然感情复杂地痛呼:“舒乔——你是个叛国分子——”
乔乔站了一会儿,继续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雾中。
大碾子哀伤地看着眼前的茫茫雾海。
周家。
根儿与周天品将刚穿好衣服的夏晔星从床上抬到轮椅上。根儿一下一下给夏晔星梳着头;周天品打来一盆洗脸水,兑上热水,试了试;根儿给夏晔星喂汤,喂饭;周天品熬着中药……
病房内,大碾子用毛巾细细擦着枣儿的脸和手,枣儿感激地望着大碾子。
楚风屏与小枣儿,金达莱与杜九霄,还有梅溪音走进房门。大碾子直起腰。楚风屏问:“好些了吗?枣儿。”枣儿点点头。金达莱等一一问候:“枣儿,你好。”
梅溪音与大碾子对视片刻,两人同时伸出手,使劲握了握,一切均在不言中。小枣儿走到床前,叫道:“妈妈。”枣儿拉住小枣儿的手,疼爱地看了一会儿,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欲摘氧气罩。楚风屏忙制止:“枣儿,别摘。”枣儿还是摘了卜来,并极其虚弱地说:“我今天感觉好一些。楚姨、金金、小杜、梅老师,谢谢你们。”大碾子走出房门,去叫医生。
“梅老师……”枣儿喊道。梅溪音马上走到床头前。枣儿:“小枣儿让你费心了。”
梅溪音:“谁有这样的学生,都是一种荣幸。”
枣儿:“他真的能干大事吗?”
梅溪音:“放心吧枣儿,你把他交给我吧。”
枣儿重重地点头。
大碾子领着大夫和护士走进来,大夫检查了一下枣儿的眼睑、心脏……之后,大夫笑着说:“好多了,好多了。你们聊吧。”说着,大夫走出病房。
门外,护士问:“真的好多了吗?”大夫阴沉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房内,小枣儿给枣儿唱着一支家乡的小调。众人微笑听着。唱毕,枣儿如同自语:“这是小碾子哥,小时候,最爱唱的。”
大碾子有些尴尬:“小碾子去广州开会,没有回来。”
枣儿的神色有些失望。
这时,一名海军军官推门进来,把大碾子拽到一边。军官低声说:“西沙群岛的巡航任务下达了,方副支队长代理你指挥特混舰队,司令部请你回去交待一下有关情况。”
大碾子:“什么时候起锚?”
军官:“三个小时之后。”
大碾子看着枣儿显得十分犹豫。
枣儿发现了大碾子有事,轻声叫道:“碾子。”
大碾子走过去。枣儿:“部队有事?”大碾子:“有任务。我得回去与副支队长交接一下工作。”
枣儿想想,“你出海吧,不要为我影响任务。”大碾子:“可你……”枣儿:“我没什么了。说不定你回来时,我已经在家里了。”
大碾子:“你真的感觉好些了?”
枣儿点点头:“你去吧,我知道刚补了很多新兵,不去,你也会不放心的。”
大碾子:“那……这次估计也就一个星期。”
枣儿:“快去吧。”
大碾子:“你真的感觉好些了?”
枣儿:“真的。”
“好吧。”大碾子转向楚风屏,“楚阿姨,小枣儿只好还是在您那儿多放几天了。”
楚风屏:“没问题。”
大碾子又紧紧攥了一下枣儿的手,便与那名军官大步走出门去。
走廊,梅溪音与杜九霄追了上来。
梅溪音先说:“解放,我有个想法,还是把小枣儿放在我那儿吧。”大碾子一愣。梅溪音解释:“乔乔今天傍晚就走了。”大碾子诚挚地扶了一下梅溪音的手臂:“好吧,谢谢你。”梅溪音笑笑,转身回病房。
杜九霄说道:“我们有同样任务,我该回去做准备了,一起走吧。”走了几步,杜九霄又道:“我在天上就能认得出你那艘一○七旗舰。”
大碾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急问:“你天天出航吗?”杜九霄:“是的。”大碾子:“能不能请你每天向我通报一下枣儿的情况。”
杜九霄:“一个天上,一个海上,怎么个通报法?”
大碾子:“每次开飞前,请你给医院打个电话,枣儿如果没事,你就正常飞。如果……万一……请你绕我的一○七盘旋一圈。”
杜九霄郑重地点点头:“好吧。”
姜家。
姜佑生在院内侍弄花园。楚风屏进来。
“枣儿那孩子怎么样了?”
楚风屏:“今天好多了。”
“噢?”
姜、楚两人一同浇花、拔草,他们都没发现乔乔这时正站在栅栏墙外。
舒乔默默地看着姜佑生、楚风屏已显衰老的脸庞。她极轻地说道:“对不起,爸爸,妈妈。”乔乔走到门边,将一封写好的信塞进信箱,又站了一会儿,一横心,快步离去。
机场。登机口处,舒乔孤身一人。附近还有一个出国留学生,送行的亲友一大群,眷眷之情,颇为感人。乔乔看着,触景生情,流下两行热泪,怏怏地走入登机口。
黄昏,大海浩淼。
以一○七号舰为旗舰的特混舰队航行着。大碾子站在指挥舱外,眺望着天空。渐渐地,有马达轰鸣。飞来的是一架大型客机。
大碾子望着:“……乔乔,你飞得太远了。”
客机远去。
又是一阵轰鸣声。两架空军战斗机飞了上来。大碾子紧张地注视战机。
突然,其中一架俯冲向海面,接着仄斜机翼,绕着一○七舰盘旋了一圈!又盘旋了一圈!大碾子一阵头晕目眩……天和海一块儿盘旋起来……大碾子一歪,紧紧抓住船舷栏杆。
夜,舰长室的舷窗亮着。大碾子默默扎制一个小小的花圈,他的眼睛通红,头发凌乱,手指微微颤抖……舷边,大碾子军装整肃,捧着那花圈,剧痛而无泪。海浪呜咽。海风吹拂着他。
大碾子站立了很久,最后深深地吻了一下花圈,双手将其抛向大海。小小的洁白花圈颠簸在漆黑的海而,漂浮着远去了……
岸边,小枣儿戴着黑纱伫立着,热泪长流。小枣儿的身边站着他的老师,梅溪音。
日,海滩,潮水洗沙。
卜余门新型自行火炮驶进营门。陆军大校鹿儿、司马童等军官立在正对营门的大楼台阶上看着。
——一九八八年秋,中国人民解放军恢复军衔制。
司马童道:“这就是ZH82自行火炮?”
鹿儿点点头:“第一批全部到齐。”
十余门老式自行火炮驶出营门。
鹿儿:“小碾子不定该怎么骂娘呢!”
司马童:“有什么办法,上级命令我们将这些老式装备移交给他们。”
“是啊,国家经济实力有限,没有能力同时改装……林科长!”
一军官:“到!”
鹿儿:“上个月我说的那句话,全部落实了吗?”
军官:“师长,按您的指示,凡是移交的装备全部彻底地维修、保养过,您看,漆都是新喷的。”
鹿儿:“你亲自押送,待二八六师验收完全合格,你再回来。”
“是!”
鹿儿看着旧炮出门,自语:“要是连我一块儿移交过去就好了。”
司马童:“什么?”
“噢,没什么。”
又有二十几辆特种车驶入营门。
鹿儿兴奋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宝贝来了呢!”
司马童:“这东西再好,也不过是替军里代管。”
为首的一辆“二一三”绿色吉普停在台阶前,走下一名少校军官,跑上台阶,向鹿儿敬礼:“报告师长,集团军电子对抗营奉命报到!教导员岳明。”
鹿儿回完礼,问道:“你们营长呢?”
少校:“在火车站卸车后,营长到铁路军代处办理手续去了。马上就到。”
又一辆“二一三”军用吉普驶来。车门打开,迈出来的是一只穿着女式皮鞋的脚——下来者是中校谢盼盼!鹿儿、司马童等都瞪大了眼睛。
鹿儿:“怎么……”
盼盼已奔上台阶:“报告师长,集团军电子对抗营二百零八人,特种车辆二十七台全部安全到达!营长谢盼盼。”
鹿儿还完礼,按常规慰问:“你们辛苦了。”
“谢谢首长,不辛苦。”
鹿儿:“先把部队安顿下来。一会儿我和政委去看看大家。”
“是!”
盼盼与教导员走下台阶,登车驶离。
鹿儿与司马童相视一笑。鹿儿:“她也能当营长?而且到我们师?”
司马童:“这下小碾子更得骂娘了。”
街上,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