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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提。”
夏维心想:“那敢情好,我还不想提呢,又不是什么露脸的事。”
颜夕伸出手举在眼前,火光在洁白的手上映出恍恍惚惚的红。
“夏维,在瑞合城的时候,你说你不会武功,那也是骗人的吧?”颜夕的语气略带伤感。
夏维枕着自己的双手躺在地上,望着满天繁星,良久不语。
“为什么?你到底还知道什么,是不是和你的过去有关系?”颜夕凑过来,俯下身看着夏维,“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你的过去?”
“我才活了十五年,能有什么过去?”夏维不耐烦地说,“而且……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颜夕抓住夏维的手臂,“既然父亲收你当义子,我们就是兄妹了,兄妹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你真烦。”
“没错,我很烦人,你不说我就一直烦你!”颜夕用力地摇着夏维的胳膊,“我最会烦人了……”
“你有完没完?!”夏维忽然发火了,他一把甩开颜夕的胳膊,腾地跳了起来,“你这样的大小姐懂什么?我跟你说了你就明白吗?你是北王大人的掌上明珠,谁不高看你一眼?你从一生下来就比许多人站得高,你怎么能理解我这样无名小卒的想法?”
夏维逼近颜夕,险些鼻子贴着鼻子,阴翳地说:“你为了什么来西二省?不就是为了你的第十军么?第十军算什么?对你来说,没了也就没了!我呢,我是为了能活命才来的。我从五岁开始,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活下去。你还穿小肚兜玩屎的时候,我就要为了喝一口水,跪在地上给人磕一百个响头!我受够了,我一定要站到最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都仰头看着我!”
颜夕从未见过夏维发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避。
夏维闭目深吸了一口气:“你以为你爹为什么收我这个义子?因为我有实力也有野心,唯独没有地位。你爹可以给我地位,代价是让我给他卖命。在瑶渊镇,我拼着让周阳锦劈了一剑,不就是为了让阿瑞相信我们被你爹抛弃了,好带着我去投奔南王么!第一次见南王,我用同归于尽相威胁,终于让他相信我和阿瑞确实有心投*他。这次义父让我来杀古常德,那不是把我硬往火坑里推么?可是,我明知那是火坑,也不敢不往里跳!明白吗,我走每一步都是在玩命,我想要什么,都是用命换来的。”
颜夕被夏维的厉声厉色惊住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夏维喃喃自语,走到篝火跟前,挑出一根火把举在手里,“我想要放一把火,把天下烧成灰烬!”说着他将火把掷了出去。
火把落入旷野的草地上,秋末已经干枯的荒草立刻燃烧起来,大风呼呼助长火势,火苗腾腾向前推进,转瞬之间便成燎原之势,放眼望去无处不在燃烧。
夏维和颜夕站在上风处,望着熊熊大火转瞬燎原,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立刻往东南方向撤退。”夏维斩钉截铁地说。
(十一)洪查匡之败
维谷以北五里,翼杀营营地。斥候禀报:“维谷大火,火势向西南方向迅速蔓延。”东晨炫微笑:“出击。”骑兵率先向维谷进发。
维谷以西七里,三万南王军正在集结。斥候禀报:“大人,维谷忽起大火,火势难以控制,正向西南方向迅速蔓延。”洪查匡说:“再探。”半个多时辰之后,斥候回报:“火势太猛,无法*近。只听维谷之内杀声大作,此刻已经渐渐弱了。”洪查匡大喜:“下令,全军出击。”高威连忙劝说:“大人,火势阻止我方包围维谷,如今我方只能从维谷西北方向突入,恐怕不妥。”洪查匡说:“不用担心,我方兵力占优。出击!”大军开拔,高威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冷笑。
维谷东南三里,北王第十军列阵。颜夕望着远方的冲天火光,心想:“东晨炫果然守信,利用大火制造战斗的假相。假装叛变的高威肯定会想方设法怂恿洪查匡,这下洪查匡多半是要上当了。”她看了夏维一眼,又想:“这家伙太厉害了,难怪父亲只和他谈了一晚,便收他为义子。”
此时夏维已经换上战甲,手持一杆长枪立在颜夕身旁。天色已经渐渐亮起,但太阳还没出来,天地一片混沌雾气,光明正在一丝一缕地逼退黑暗,万物都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夏维望着维谷的方向,眼中仍然射出愤怒的光芒。
颜夕很是不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如此愤怒?”
正思索间,斥候再次回报:“南王军进入维谷。”
颜夕下令:“列阵,准备迎敌!”
维谷。
洪查匡率军到达维谷入口的时候,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越发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头。于是他谨慎地让大队人马暂停前进,并再次派出斥候探察维谷之内的情况。
忽然间,洪查匡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大火烧得太离奇了,火势仿佛是专门布置好了,完全将维谷挡在后面,斥候如果不进入维谷,便不可能探察出其中情况。而且旷野之上的枯草早就该烧完了,火势应该继续随风前进,而此地的火应该已经灭了。
就在洪查匡感觉不妙的时候,一名斥候纵马飞奔而来,他的身上已经插满箭镞,鲜血如泉涌出,奔驰中他用尽全力高喊了一声:“有埋伏!”然后便落马身亡。
部队立刻骚乱,洪查匡大喊:“准备迎战!”
忽然,如蝗箭雨破空而来,一片紧接着一片,遮天蔽日,将南王军完全笼罩在箭雨之下。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蹲在地上躲避。即便如此还是伤亡惨重,而箭雨却始终不停,伤亡仍在加剧。
洪查匡心中大急,他只能看到箭雨来自北面,却看不到弓箭手的影子。这样连续不断、覆盖面积之广的箭雨攻势起码要上万的弓箭手才能完成。而斥候之前已经探明,翼杀营都已进入维谷,北面只有不足五百的兵力留守。
五百人怎么可能制造这么强悍的箭雨?而且只见箭,不见弓箭手,那弓的射程至少超过两千步。即便是机弩也没有这么远的射程啊!
洪查匡下令,派出三千骑兵前去破坏敌人的箭雨攻势。
骑兵散开,向北狂奔而去。当骑兵超出洪查匡视野的时候,已经伤亡过半了。过了一会儿,箭雨仍然不停,可以断定骑兵是无法击退敌人了。
“难道……”洪查匡忽然想出了箭雨的来历,一定是翼杀营每次出动,藏在军旗之下的秘密武器。
“高威!”洪查匡大声喊道,他想叫高威来问个明白,但高威却早已不知去向了。一瞬间洪查匡知道自己中计了,于是立刻下令撤退!
南王军进入维谷。箭雨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追着南王军不断射来。洪查匡估计,射来的箭矢已经超过五百万枝,最便宜的箭矢每二十枝也要一两银子,那现在翼杀营至少已经射了二十五万两银子了,而且他们还在发射。当然,这种攻势的确有效,三万南王军现在还只剩下一万多,却连敌人的影子还没看到。
“疯了!东晨炫一定是疯了!”洪查匡感到寒意从后脊梁升了出来。
“大人,你看!”一名士兵对洪查匡大喊。
洪查匡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周围有三股浓烟,分占东北、南、西北三个方向,将自己围在中间。由于大火,之前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浓烟。现在他立刻意识到,那是翼杀营用来圈定箭雨方向的信号,于是派出部队前去破坏。同时他也更加惊惧,翼杀营这种箭雨攻势的射程、精确度和花费之昂贵,都是超乎想象的。翼杀营的可怕程度,简直到达了鬼神难测的地步。
这时,前去破坏浓烟的部队狼狈逃回,并且回报,翼杀营的主力分成三部分,守护着三股浓烟,根本不可能破坏。
洪查匡只能率兵向箭雨攻势的反方向东面撤退。
※※※
颜夕手持一枝箭矢,端详半天之后递给了白穆。白穆接过来仔细研究一阵,又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比长弓箭矢短两寸,却重三分,再好的弓箭手也不可能射出两千步,应该是用机弩发射的。但机弩也很难达到这样的射程。”
颜夕对白穆的判断很满意,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翼杀营的箭雨太过强大,虽然现在翼杀营与自己是合作关系,但将来必然也会开战,到时候自己该如何应付这样的箭雨攻势,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
“优秀的弓箭手也能有超过两千步的射程。”夏维忽然说。
白穆惊讶地说:“不可能,自幼接收训练的弓箭手,配以最精致的长弓,也只能有三百步的射程。七人操作的转机弩算是射程最远了,可是也不会超过千步。”
夏维笑着说:“可我真的认识一个人,他就能射出两千步以上。”
颜夕以为他又在胡说八道,冷冷地说:“定是妖孽。”
“是啊。”夏维没和她斗嘴,只是淡然地说,“国之将乱,必有妖孽。”
此时斥候回报:“南王军溃逃而来!”
颜夕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战鼓擂响,令旗招展,第十军列开最擅长的虎击阵法,准备阻击南王军。
当狼狈逃来的南王军出现在视野之内时,颜夕更加确信了翼杀营的可怕。之前她只是通过斥候的回报,以及收集回来的箭矢,来判断翼杀营的箭雨攻势。现在被箭雨打得七零八落的南王军就在眼前了,颜夕不得不对翼杀营的实力再次评估,往上提高一层。
华朝军队,当属一直抗击蛮莽两族的北王军最为有名,之下便是南王军了。南王安广黎能够权倾天下,自然离不开手中的南王军这个重要砝码。但此时一支三万人的南王军精锐被打得如此难堪,固然有策略上的失败因素,但翼杀营的实力也是难以估量的。
此时南王军虽然摆脱了翼杀营的箭雨攻势,却又遇到了第十军的阻拦。洪查匡只能叹息自己太过失算,竟被几个后辈玩弄在股掌之间。
“整队!迎敌!”洪查匡大声下令。但部队被箭雨打得士气大挫,此时根本无心应战,溃乱已经超出能够控制的程度。
第十军的虎击阵也发动了,骑兵开始冲锋,形成两支三路纵队,凶狠地撕开了南王军混乱的队形。之后步兵方阵一阵砍杀,步步向前推进,也是当者披靡。
翼杀营骑兵也衔尾追至,与第十军前后夹击,最终将南王军彻底消灭。
朝阳在地平线上探出头来,晨光向利刃一般无情地刺穿了黑暗,光明就像鲜血,带着热乎乎的温度喷薄而出,倾洒天地。战场上浮尸遍野,几乎全是南王军的士兵。是役,三万南王军有两千被俘,其他全部阵亡。而翼杀营和第十军的伤亡总数也没超过五百。
洪查匡被五花大绑地推到了颜夕和夏维面前,士兵用长矛狠狠砸中他的小腿,他立刻就跪了下去。
“放肆!”颜夕严厉地说,“快给洪大人松绑。”
“不必了。”洪查匡跪在地上,昂头挺胸,“败都败了,就应该像个俘虏的样子。”
颜夕正要说话,东晨炫就拍马赶来了。他下马之后先向颜夕和夏维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亲自给洪查匡解开捆绑,说道:“查匡叔叔,小侄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多包涵。”
洪查匡披头散发,铠甲残破,样子极其狼狈:“这般惨败,也算是我有生以来头一遭。我老了,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了。”
东晨炫微微一笑,向颜夕问道:“夕小姐,你打算如何处置查匡叔叔?”
颜夕大感为难,毕竟洪查匡是南王的心腹,如果放了他,说不定能把今日之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如果南王有意以此为口实,正式开战,那将洪查匡放走,将来也是个祸害。一时间颜夕也拿不定主意,不自觉地向夏维望去。
夏维正望着远方,刚才交战的时候,他便什么都不理会,只是看着远方愣神,眼中的愤怒越发浓重。仿佛他根本不关心战况,而是在想着其他的什么事情。
东晨炫也发现了夏维的异样,便说:“维公子……维公子,你意下如何?”
夏维颤抖了一下,总算从他的迷茫中回到现实,低声说:“让我和洪大人单独谈谈,请洪大人跟我来。”
在战场边缘,两人站定。夏维眺望远方:“洪大人,这一仗,到底是谁败了?”
洪查匡说:“当然是我败了。”
“是吗?”夏维苦笑,又问,“华朝内部有多少年没有打仗了?”
洪查匡说:“算起来,从华朝建立,内部各王便从没有开战对决……今天东、南、北三王的军队交战,是五百年来的第一战。”
夏维说:“以洪大人对南王爷的了解,可否判断接下来南王爷会做些什么?”
洪查匡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维公子已经猜到了?”
夏维颓然说:“是的,但我想听大人亲口告诉我。”
洪查匡说:“战端一开,王爷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古西西刚死之时,有十万南王军进入西二省,虽然刚才被你们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