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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弘策告诉樊子盖,就是打死我也不出去。
于是,樊子盖就把裴弘策打死了。
还有不服的吗?
洛阳人很快团结在以樊子盖为中心的留守团队中,统一了认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一座军事重镇的灵魂取决于守将的意志。纵使以前洛阳有高墙深池,但在这一刻后,洛阳城才称得上固若金汤。
樊子盖不但加强了防守,还频频派出小分队,袭击杨玄感的大营,破坏杨玄感的行动计划。
对这个形势的转变,杨玄感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他正沉浸在连战连捷的胜利喜悦当中,不知道在胜利的光辉下,潜伏着失败的阴影。
胜利已经开始离杨玄感越来越远。
打了几场胜仗后,杨玄感声势大振,每天都有上千人来入伙,可谓形势大好。
队伍一天天壮大,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怎么在队伍壮大的情况下,保持队伍的纯洁性就成了很重要的问题,李密就发现了一个思想不那么纯洁的人。
在攻打洛阳的战斗中,杨玄感俘虏了一个名叫韦福嗣的内史舍人,杨玄感亲自出马策反,邀请他加入到起义军中来。韦福嗣也不含糊,连老虎凳都没上,就投降了,进入杨玄感的参谋班子。
李密很快注意到这个人,在发生下面这件事后,李密终于可以确定,韦福嗣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杨玄感让韦福嗣起草一份檄文,韦福嗣直接拒绝。
这就怪了,韦福嗣官居内史舍人,干的就是起草文书的工作,又没让你去取杨广的人头,写一篇檄文当投名状并不过分。
李密找到杨玄感,指出韦福嗣绝对不是自己人,这样的人应该马上清理出革命的队伍,也就是拉出去斩了。
杨玄感奇怪地盯着李密:“不至于吧,有这个必要吗?”
此话一出,李密已经明白,杨玄感必败无疑,其败因不在于杀不杀一个韦福嗣,而在于杨玄感的内心。
在李密看来,大丈夫立于世间,欲有所为者,必须问自己两个问题。
一、我的内心追求什么?
二、为了达成所愿,我愿付出怎样的努力?
这是一个关于立志跟奋斗的问题。要想成功实现自己的理想,欲望必须强烈,立志必须坚定,因为只有强烈的欲望才能给你指引方向,而只有全力的付出才能让你最终抵达终点。
为了取得胜利,必须果敢,必须勇猛,可这依然是不够的。你要采取一切可能接近目标的方法,甚至有时候,这种方法会有些不近人情。
什么“不至于吧”,什么“有这个必要吗”,这样的觉悟怎么取得胜利?
从中军帐出来,李密叹了一口气,告诉他的亲信:“楚国公好反却对胜利提不起渴望,我们将要成为俘虏了。”
很快,李密就更加坚定了这个看法。
杨玄感又把李密叫来,笑呵呵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看我称帝怎么样?”
李密简直要疯了,他盯着杨玄感,仿佛看着一头史前怪兽。
一般起义都会搞个名号,比如张角叫天公将军,项羽自称西楚霸王,杨玄感竟然没打出一个响当当的称号来,这是个遗憾。但一步到位,刚起事不到一个月就称帝的,倒不是没有,但你绝对记不住他们是谁,因为那些都是死得最快的。
李密断然否决了杨玄感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再次警告他,最好赶快进攻长安,安抚关中,拿下一片进可攻,退可守的基地。
杨玄感又露出招牌式的大笑,表示称帝这个事就算了。
完了,杨玄感已经没救了。
李密已经看到了失败的影子,但他并不像东汉时的杨修一样,一发现不对,就叫手下打包行李。也没有像范增那样因为自己的计谋不为所用,就骂两声:竖子不足与谋,然后拍屁股走人。
李密选择留在杨玄感这条将要倾覆的大船上。
因为他不仅是杨玄感的谋主,还是杨玄感的朋友。
如果杨玄感即将胜利,我可以离去,但如果他将要陷入困境,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去。患难与共,这是友谊的价值。
“也许,杨玄感还有需要我的时候。”李密想道。
事实确实如此,没多久,杨玄感就请来了李密,说出了史书中陷入困境当中的人常用的台词:“计将安出?”
杨玄感终于发现形势已经不妙。
杨广回来了。
辽东隋军御营,六月二十八日,二更。
隋帝杨广刚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将隋朝高级将领召集起来,下令:“丢下所有军资,全军后撤!”
辽东城破就在眼前,可杨广已经顾不得许多,再不回家清理门户,就算拿下辽东,甚至攻破平壤,杨广的下半生也只能面对着一碟碟的泡菜打发日子。
回军的路上,杨广愤怒到了极点。
此时,大隋朝并不是只有杨玄感一人造反,在山东,还有数起农民起义。对于农民起义,杨广一来没放在眼里,二来也还想得通,毕竟自己征走他们的粮食,拉走他们的壮丁,有些不满可以理解。
可杨玄感,你凭什么造我的反?你的一切,你父亲的一切,你家族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你竟然来造我的反。
我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夺走你的一切,包括生命!
数日后,杨广狼狈不堪地撤回到涿郡,洗完脸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达征讨杨玄感的命令。
虽然杨广已经搞得天怒人怨,但大隋朝的政府系统并没有瘫痪,奔驰的快马很快将杨广的命令传递了出去。
千里以外,数路兵马齐动,一同扑向了洛阳城,参与这场清理门户大行动的有武贲郎将陈棱,武卫将军屈突通,左翊大将军宇文述,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
以上诸位可不是什么刑部尚书、建筑工头,这些是大隋朝真正名噪一时的大将。
事情演变成当年李密警告的那样——洛阳苦攻不下,敌军四至。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面对杨玄感的询问,李密沉思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最后一计,“我们放出风声,说关中有人接应,已经派人前来迎接,借此鼓舞士气,领军入关!”
此计,正是三十六计中的瞒天过海。
面对将要崩盘的现实,杨玄感终于选择相信李密一次。
点起队伍,杨玄感宣布了关内有人接应的喜讯,杨玄感还请出了数位乡亲,告诉大家这是他老家华阴县来的老杨家的本家兄弟,这次专程赶来,就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
士气终于恢复了,大军起营西行,一路上,杨玄感还创造性地发挥李密教他的瞒天过海之计,宣称东都已经被攻破,现在打完东都打西京(长安)。
这就是欺负隋朝政府没有给官员配手机了。
进军十分顺利,连樊子盖都没搞清楚杨玄感的动向,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阻击。很快,大军行到弘农宫。
函谷关就在眼前,关后就是得之可得天下的关中。
在这里,杨玄感受到了热烈欢迎。
估计杨广的横征暴敛把弘农父老乡亲惹急了,大家纷纷拿着牛酒前来欢迎杨玄感,并强烈要求杨玄感抽个空,去他们那里打土豪,分财产。
据他们进述:城池防备空虚,里面粮草又多,不去攻就太可惜了。
人民群众这么热情,杨玄感觉得却之不恭,于是决定到城下去看一看。
杨玄感终于犯下了他一系列错误中的最后一个致命错误。
【冲动是魔鬼】
事后来看,那些弘农的老乡是杨玄感的对头派来玩他的。
对头是弘农郡守杨智积。
杨智积,封蔡王,杨广的堂兄弟。
此时,杨智积正热切地盼望着杨玄感的到来。
在听到杨玄感的大军向西开来时,杨智积马上猜到杨玄感是去夺长安,作为一个半路上的郡守,本来不关他什么事,守住自家,让开大路就是,何况杨广皇帝素来对兄弟薄情寡义,杨智积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杨玄感过去,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拖住杨玄感。
弘农城头,当杨智积看到杨玄感果然领着部队前来攻城时,他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然后,气沉丹田,对远道而来的杨玄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词。
杨玄感的祖宗八辈强烈感受到了这份热情。因为杨智积在致辞中提到了他们,具体内容有伤礼教,恕不提供。
杨玄感愤怒了,可李密却要疯了。
我的亲大爷,这可不是搞拉练,顺手可以打个兔子什么的,我们是偷偷去攻打长安,你跑到弘农宫城跟人较什么劲?他马上找到杨玄感,提醒他这是对方的激将法,现在要赶紧前进,抢占长安屏障潼关,没时间在这里耗了。
这是李密给杨玄感的最后一个建议。
杨玄感几乎是吼着给出了回答:“此人难奈,我不攻有何面目?”
猛烈的进攻开始了,但小小的弘农城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
弘农虽然是个小城,但军事上素来有小城弥坚的说法,城门不多,城墙不长,只需要少量的兵力就可以守住,而占尽人数优势的攻城方却无法展开部队,攻起来相当困难。
经过数次进攻,杨玄感都败下阵来,望着顽石一般的弘农城,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放火!烧城门!
显然,弘农宫城的城门没有做防火处理,很容易就燃烧了起来,没多久,整个城门都被火焰吞噬。
杨智积刚在城头逞了口舌之快,没想到效果过猛,杨玄感已经拼命了。
杨智积在城上急得团团转,心里大概在想,平时应该搞一搞消防演习的。
火越来越大,杨智积望着火红的城门,似乎陷入了绝境,但突然间,他大声对士兵下令:“快,往火上堆柴火!”
下属们怔了一下,但回过神来,他们明白了领导的意思。
木柴被堆到了城门,城门的火焰在杨智积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映红了天际。
现在,我不能出去,你也别想进来。
大火烧了三天。
三天后,杨玄感终于承认失败,冲天的火光掩盖不了肠子的青色,到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冲动是魔鬼啊。
点起队伍,杨玄感从弘农宫城外撤走,杨智积并没有派兵出来骚扰一下。
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杨玄感走不远了。
虽然杨智积此次为杨广立下大功,但并没能改变杨广的薄情寡义。数年以后,杨智积生病,跟杨素一样,他放弃了治疗。病死前,杨智积长出一口气:“这下,我终于可以保住脑袋到地下去了。”
【走向末路的英雄】
八月初一,葭芦戍。
杨玄感刚刚到这里,他的双睛布满血丝,胡须纠结在一起,已经没有往日的潇洒。
这里离他的老家华阴很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潼关也就在前面,但杨玄感永远回不了家,也无法到达潼关了。
就在数天前,杨玄感从弘农宫撤走之后没多久,宇文述、屈突通、来护儿以及被他打败的卫文升追上来,会兵一处向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杨玄感数战数败,而在今天的早些时候,杨玄感经历了最后的决战。
现在,可以说结束了吗?
望了望身后,只有十余骑。而追杀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恐慌写在这十余人的脸上,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他们。
追兵终于到了,当发现杨玄感就在前面时,他们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杨玄感的人头已不再是人头,而是军功与赏赐。
于是,他们呼喊着冲了上来,但他们马上就会明白一个道理:困于山林的雄狮依旧是雄狮。
一声怒喝当空炸响,杨玄感策马而出,横矛在身,瞋目喷火,大喊:“欲取我人头者,上来!”
在这一刻,当日在当阳桥喝退曹兵的张飞光临现场;在这一刻,曾经在乌江畔,叱得汉兵人马俱惊,退避数里的项羽重现江湖。
马惊,人恐。怔了一会儿,追兵纷纷掉转马头,只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人太凶残,还是多叫些兄弟来。
喝退兵马,继续前进,杨玄感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是的,现在的我是追兵的头号目标,跟在我的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杨玄感没有阻止随从的离开,最后,他的身边只有弟弟杨积善。连马都放弃了逃亡。
坐骑嘶鸣一声,仆倒在地。
战马拼杀数天而没有休息,终于支撑不住。
在马倒下的那一刻,杨玄感也会生出“骓不逝兮可奈何”的悲伤吧。
那就步行吧。
兄弟俩互相支撑着,迈向自己都不知道的前路。直到马蹄声再次传来。这一回,显然比上一次来的人更多。
杨玄感站住了,对杨积善说道:“弟弟,不用走了。就在这里吧。”
愧疚写在杨玄感的脸上,迷茫中,杨玄感的脸前似乎浮现出父亲杨素的面容。
很多年前,我还很小,父亲还很年轻,父亲一遍遍跟人解释:“吾儿不痴也。”
很多年前,父亲领着我们骑射郊外,猎鹰逐兔。
很多年前,父亲将李密带到家里,让我们向他学习。
很多年前,父亲拒绝了医治,选择了死亡。
一切的一切,父亲都是为了这个家庭,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