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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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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曹操之手,若不是他命大,这世上早就没有刘玄德了。曹操恨他,正如他恨曹操,仇人之间还会有仁慈么?
  诸葛亮满脸愁容地回过头,峭寒的风从地平线的尽头旋转而起,大片灰色的云团被夕阳染了瑰丽颜色,一行飞鸟衔着流逝的霞光振翅远去。
  天地一派夕阳西下的平静。
  蒙蒙夜雾犹如歌谣缓缓地将他们包围,诸葛亮莫名地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听见细细的声音从某个地方悄悄发出,仿佛是瓶口泄漏的流沙,当他凝神细听,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嗡嗡地灌入耳中。
  “不好!”他神色大变。
  “怎么?”刘备见他面色悚然,心里竟是一跳。
  脉脉余晖缓缓流向天边,而在夕阳最后的光照里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流动线条,地面开始逐渐加强的颤抖,呼啸的声音犹如排山倒海,仿佛江河倒涌,天地为之色变!
  “是曹军虎豹骑!”诸葛亮的声音微带着颤抖。
  刘备一扣剑柄,他又紧张又烦躁地叹道:“太快了!”
  黑色浪潮越来越近,锃亮的铠甲在奔跑中铿铿作响,头盔上的白羽簌簌抖动,这支骑兵星夜兼程,弃辎重,上轻装,一日一夜急追不已,终于在当阳追上刘备!
  “曹军,是曹军!”起初有些呆愣的老百姓反应过来,不管有力气还是没力气的,都尖叫着四散逃奔。
  一声嘹亮的清哨高遏行云,本把头颅低低压在马腹的骑兵霎时都抬起身体,右手整齐地一挥,无数片刀光刺穿了昏暗的天空!
  “活捉刘备!”异口同声的呐喊震耳欲聋,随着黑色狂潮的逼近,那口号也越发响亮,在耳边鼓鼓撞击。
  不知是谁第一个落刀,但见鲜血飞溅,被砍烂的半边身体滚向了路边。
  人群中似被扔了一颗炮仗,炸得他们疯狂逃离,可哪里躲得过战马的速度,才跑出去三四步,便被锋利的钢刀削掉了脑袋。
  更多的人被砍倒,旷野上的尸骸多了起来,且都不是完整的,这里一颗脑袋,那里一只手臂,左边两条大腿,右边一截肠子。
  骑兵仿佛把这里当作了屠宰场,见个人就挥刀砍下,百姓混在军队中,他们也分不清谁是士兵,谁是老百姓,还道是乔装的军队。
  刘军近一万人早就被几万百姓拆得四分五裂,此刻首尾不能相顾,阵形也排不起,一队队慌慌张张地冲上来,都被骑兵的锋利冲击逼得退后。
  四边的难民纷至沓来,骑兵四面横扫,由于难民太多,骑兵的阵形根本派不上用场,加上杀得兴起,哪管什么兵法阵法,只顾横冲直撞。
  刘备被惊慌的人群挤得前后不进,他费力地拔出长剑,还不曾来得及去看诸葛亮,便有一乘轻骑驰骋,马上骑兵大约认出了刘备,钢刀一挥,当头就劈砍下去!
  根本无暇思考,刘备用力举起长剑迎上锋芒,“当!”兵刃相接,迸得火星子乱飞,那骑兵或是想捉活口,没有下狠招,倒被刘备的回击拼得骨骼发颤。
  两人都缓了缓手,刘备深深呼了一口气,那虎豹骑却不容他多想,一手挥剑,一手挺枪,双兵齐下,如合拢的死亡拱门劈向刘备的头顶。刘备向后一仰,的卢马受了惊吓,马头一昂,马身像滑梯般向下急速倾斜,他竟从马上直摔了下去。
  幸而这一摔,那骑兵的长矛收不住势头,竟直插入地里,因力量太猛,片刻间却是拔不出来。
  骑兵索性弃了长枪,一勒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对准刘备的脑门威胁性地压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刘备拼了全身之力,身子向后一仰,双手持剑狠狠扎中马腹!顿时一股浓稠的鲜血涌出,战马哀嚎着软了下去,那骑兵未曾提防,头朝前摔了个四仰八叉,沉重的兜鍪滚出去很远一截,刘备趁机急趋上前,一剑刺穿那人的后脖颈。
  待他抽剑之时,“当啷!”那长剑却断成了两截,原来是用力过猛,剑身竟承受不起拼刺力量。
  他不得已丢掉剑柄,抹了一把脸上的热血,左右看了看,四围的尸骸堆得越来越多,无数片刀光在天空交错拼刺,凄厉的惨叫声与沉闷的喷血声碰撞在一起,搅乱了这傍晚的世界。
  一骑如闪电飞奔,张飞在马上狂呼:“大哥!”
  三个骑兵迎面急冲,张飞横矛一扫,长矛刺中了一个骑兵的咽喉,将他从马背上挑了起来,那骑兵在空中垂死挣扎,双手双脚一阵乱蹬。
  张飞瞪着铜铃眼,怒声大喝道:“我操你曹家十八代祖宗!”他奋力一送手,长矛带着那骑兵裹卷起呼啸的劲风,把其余两个骑兵撞翻下马,矛尖一抽,扎烂了他们的脖子。
  他手持长矛,一把扯过的卢马的缰绳:“大哥,快上马!”
  刘备接过缰绳,他翻身上马,忽然,一个骇人的念头闪入心底:“孔明呢?”他全身都发抖了,入目之处,皆是杂乱的影子,望来望去却找不到那抹白衣羽扇的熟悉身影,他对着四野的杀戮抛出一声焦躁的吼叫:“孔明!”
  “孔明!”
  那声呼唤急促地飞出去,却被虎豹骑杀戮的呐喊挡了回来,落在一摊还在汩汩流淌的血泊里。
  ※※※
  井底有淡淡的黄烟升起来,宛若一缕依依的魂,赵云跪在井边,怔怔的半晌没有动,被黑尘污了的脸上有两行晶莹的泪水,却凝固成两道伤痕。他像是失了魂,许久没有意识,直到怀里的孩子咳嗽着哭出了声音。
  他仿佛惊醒,一只手拍了拍婴孩:“公子不哭,公子不哭。”
  孩子方才一岁多,裹在厚厚的襁褓中,小手小腿蹭蹬着,嘴里呜噜呜噜,嗷嗷地哭一声,哟哟地哼一声。
  赵云叹了口气,他掀起膝裙把孩子裹在胸口,扯下腰带紧紧地拴住,系了一个死结,这才从地上拿起长枪,掂了掂。
  “公子,赵叔带你去见主公。”
  身后马蹄声碎,一队百人虎豹骑风卷残云般冲荡而来,钢刀已杀得豁了口,刀刃上的血一滴滴飞出去,甩成无数瓣。
  他一跃上马,身后一声巨响,一面土墙轰然坍塌,黄尘荡起来,墙砖墙灰覆在那口井上,尘埃漂浮着,久久没有消散。
  “来吧!”他高举长枪,死死地咬着双颊,仿佛烈风般冲了过去。
  仿佛一滴水滴入一池湖,赵云匹马冲锋,直贯入虎豹骑的三三三阵形里,虎豹骑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一手护卫胸口的孩子,一手将长枪平挥出去,枪尖刮过数不清的胸铠,一连串的火星子难听地跳蹦起来,铠甲却只是裂开一条细细的缝,并没有威胁生命的杀伤力。
  赵云知道了,虎豹骑全身都罩着锻炼精粹的铁甲,普通兵刃根本无法刺穿,唯一的办法是一剑封喉!
  上百柄钢刀举起来,犹如架在头顶的死亡乌云,赵云将枪杆往前一送,身子猛地后仰,长枪向上狠狠一格,便似那擎天之柱顶起了轰塌的一片天空。
  他怒吼一声:“开!”
  那种绝地逢生的可怕力量不可阻挡,无数把钢刀震飞出去,刀光咻咻舞转,劈着骑兵的头顶向后砍下,直栽在马尾边上。
  变故忽起之际,赵云将枪杆蓦地一缩,长枪出刺的前端陡然变短,他微立起身体,枪尖像横切表皮的砍刀,整齐地沿着一条线毫不犹豫地划过,顷刻,十来个骑兵捂着咽喉倒下马背,血和甩出去的兜鍪一起飞向天空,而后兜鍪滚落在地,血却还在往上冲。
  是真正绝杀的一剑封喉!
  威震北方的虎豹骑从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对手,他们擅长对付上万人以上的军阵,对付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却略感棘手。这个人身上有蔑视百万雄师的骄傲,他挥起长枪,仿佛天地都将为之臣服。
  都说刘备手下有数个万人敌将军,虎豹骑原来不知道什么叫万人敌,以为那是夸张的吹嘘,可今天在赵云身上,那种神话般的赞语却当真在眼前演绎了一遍。
  怀里的孩子被血腥味儿刺激了,拼着力气号啕大哭,小手抓着赵云的胸铠,想要从捆得太紧的包袱里挣扎出来。
  不能再耽搁了!
  赵云决定冒一次险。如果成功,他将获得彪炳史册的战神之名;如果失败,他和怀里的孩子都将在此时此刻成为敌人马蹄下的冤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臂从后往前一抡,长枪如掣风的惊电飞掷出去,而后他从马背上腾升而起,整个人脱离了马鞍,双足还狠狠地一蹬马背,借着蹬踏的力量,身体更向前送了一截。
  这个人一定疯了,他这是在自杀!
  所有的虎豹骑骑兵看见赵云掷枪离马,都以为他是想以命相搏,死出个轰轰烈烈的悲壮。被虎豹骑围攻,他敢丢兵器弃战马,这不是自杀是什么?虽然勇敢,却很愚蠢。
  瞬息的犹豫。
  仅仅是瞬息,那长枪贯穿了包围圈最末端的一个骑兵的咽喉,他徒劳地想要拔掉喉部的枪头,却只是喷着血翻倒下马,连一丝的声音也发不出。离马的赵云用力在空中跨了两步,他拔出佩剑,剑身斜劈下一道凌厉的弧线,一身沉重鳞甲的骑兵栽下马,倒地时,甲胄哗啦啦响成一片。
  又是一剑封喉!
  赵云却已跨上了末端骑兵的战马,他轻易地拔出插在骑兵咽喉的长枪,一枪用力刺在马尾上,战马受痛,顿时发了狠,驮着新主人疯了般奔腾远去。
  虎豹骑都惊得目瞪口呆,片刻的惊骇和犹豫,终于有人喊了一声:“追!”
  回过神来的虎豹骑拍马紧催,对于战无不胜的虎豹骑来说,失败是莫大的耻辱,何况是败给一个人,唯一扭转失败的办法只有杀死他。
  追击的马蹄声如索命的亡魂,追着赵云一路狂奔。
  ※※※
  曹纯一脚踢开被砍成半截的尸体,厚底的革靴淌着黏稠的血,抬一抬脚,鞋底便拉起一线血丝,他厌烦地啧了一声。
  呜咽的哭声却掩过了他的不耐烦,那是一群被捉住的百姓,老少男女皆有,偶夹着三四个士兵,却已是刀枪横陈,伤重不能动弹。两个虎豹骑士兵冲入人群,把受伤的刘军士兵拖出来,抬起脚踩在后背上,抡起刀一劈,几颗头颅滚瓜落地,那血“噗”地喷得遍地开花,百姓们都吓得失声尖呼,有的哭,有的捂眼,有的竟自晕厥。
  “这其中有刘备的妻小么?”曹纯扬起马鞭,挥向那群哆嗦成一团的百姓。
  旁边一个骑兵屯长说:“应该有。”
  曹纯啐了他一口:“什么是应该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是废话!”
  屯长战战兢兢地说:“将军,这拨人原是从赵云麾下逃出来的,赵云护送刘备家小,故而属下以为应该有。”
  曹纯忽而后悔了:“啊呀!”他惋惜地盯着那几颗热乎乎的士兵头颅,“可惜不该杀了,若能先问一问也好。”
  他用力揉了揉马鞭,蓦地眼睛一亮,踏步走向那群百姓,森然道:“问你们一句话,若答对了,我放你们回家,若答错了,”他扬起马鞭,狠狠地劈下,嘴角一吊,“瞧见方才那几个士兵么?”
  一片揣着恐惧的抽泣之声。
  曹纯冷冰冰地说:“谁是刘备的家小?”
  没人回答,却只是悲悲戚戚的落泪声,仿佛被死死压着的一波浪头。
  曹纯冷笑:“不说是么,那我便挨个杀!”
  哭声放大了,那哭声里有对良心的拷问,有对性命的担忧,有对敌人的愤恨,一颗颗头颅垂下去,看见的却是别人的头颅,染血的头颅。
  “不是刘备家小的往后退!”曹纯啪啪地甩着马鞭。
  细小的骚动,伴着声气下咽的哭泣,有人把头低低摁下,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的人退后,每一张向后退却的脸都藏在阴影里,仿佛那种退却让他们不敢见天日。原先挤满人的地方走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相互依偎的少女,以及一个环着她们的老妇。
  曹纯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果然藏着刘备家小!”他扬起手,张狂地呼喝道,“来啊,抓起来!”
  两个虎豹骑士兵甩着胳膊冲了过去,一人去攥两个少女,一人却去捉老妇。
  “放开!”稍大的少女一巴掌甩在虎豹骑士兵的脸上,她便是刘备的长女如壬,正死命地护住妹妹如辰,“别碰我们!”
  “哟呵!小姑娘狠着呢!”被扇了耳光的虎豹骑士兵反而涎脸一笑,吐了一口唾沫,搓着手便扭住了如壬的胳膊。
  如壬又是打又是踢又是喊又是骂,到底是女孩儿力气弱,被壮硕如牛的骑兵狠拽进怀里,还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惹得围着看热闹的一众虎豹骑哄然大笑,淫笑着吹口哨弹手指。
  如壬哪受过这般屈辱,双眸已含了悲酸的泪,那士兵得意忘形,竟一把扯下如壬的外衣,周围的虎豹骑士兵都像充了血,亢奋得拍巴掌拍屁股,纷纷怂恿道:“扒光她,扒光她!”
  士兵果真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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