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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伟业不懂军事,但是看看这些新兵,走到哪里都要列队,步伐整齐,的确跟刚来时候的流民模样大相径庭。他一时气馁,也不敢在太子面前多说练兵之事。虽然他自认读过两本兵书,但是跟亲自写兵书的太子相比,未免有些缺乏底气。
“殿下,”周镜又道,“如今操练刚有起色,是否换些人去做那些杂事。”
朱慈烺摇了摇头。派这些士兵种子去见识京师这个花花世界,一者是让他们不要怯生,二者也要试试他们的品性。虽然朱慈烺并不指望在这个时代能练出“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仁义之师,但也不希望带出一进城就迷花了眼的土狗。
更何况现在就算有人贪也不过是几钱半两的小碎银,不提前打下预防针,日后领军说不定就得吃更大的亏。
而且自己既然是打着防疫的旗号招募东宫侍卫,多少得让他们出去露露脸,认认路。
“去作训室,让萧陌准备好这次体测的资料。”朱慈烺将手上的工作略一收拢,拿了朱笔做了简明批示,站起身往外走去。
刘若愚当仁不让地跟在了后面,周镜落后一步,只能跟在刘若愚之后。吴伟业因为矜持,反应又慢,只得跟在第三,心有不甘。
传话的小太监很容易找到了萧陌,告知了太子要过来问体测的事。萧陌不敢怠慢,在作训室里将五千人的体测报告再次检查了一遍,确保按照成绩汇总,没有错讹,这才恭候在门口等太子驾到。
这是新兵的第一次体能测试。为了准确表现他们的成绩,朱慈烺甚至回宫去要了一台西洋钟。
是国产的西洋钟。
西式座钟第一次进入中国士大夫的眼界是万历十年的事,由耶稣会的传教士进献给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的陈瑞。万历二十九年,利玛窦觐见神宗皇帝,得到款待,进贡一尊自鸣钟,外面用木头包裹,描绘龙凤。这钟一小时鸣四次,盘面上是一到十二的正体字,和后世的钟表已经没什么大的区别了。
神宗皇帝很喜欢这尊大钟,朱慈烺在宫中也就见过几次。不过他对这钟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实用性较弱,搬动不便。相比之下,崇祯年间上海进贡的台钟就好得多了,里面已经用了齿轮,每日误差不大,搬动起来也方便。
虽然现在南京、苏州也都有了自己的钟表匠,但是上海作为最早接触泰西钟表的地区,制造工艺仍旧领先江南。更准确地说,是徐氏家族掌握着这门高端技术。
有了放在台子上的座钟,就可以对新兵们的体能测试进行量化。尤其是跑步这个科目,若是没有绝对时间计量,根本不可能排定五千人的名次。
朱慈烺来到作训室,示意萧陌跟进,往书案后一坐,展开了桌上的体测成绩报表。里面非但有跑步,还有仰卧起坐、引体向上、铅球、跳远等常见田径科目。他在脑中略一换算,发现这些新兵的体能普遍超过了五百年后大学生体育达标的标准,欣喜之余又有些遗憾……
在当前的营养状况之下,要想达到未来大学生的体能标准,只可能是通过牺牲劳动力持续时间做到的。这些让人惊喜的成绩,无不是以加速衰老为代价。其中大部分人,恐怕过了三十五岁就会失去劳动能力。
“成绩不错,”太子淡淡阖上簿册,“田存善。”
“奴婢在。”田存善终于找到了冒头的机会,连忙上前。
“从今天开始,新兵的伙食标准每天每人增加二两大米的配给,外加一个鸡蛋。”
田存善滑动了一下喉结,道了一声:“遵旨。”
“鸡蛋要带壳煮,保证每人拿到的都是完整的鸡蛋。”朱慈烺叮嘱道。
“是,殿下。”田存善心道:我哪敢贪那些大爷的口粮……
东宫所有老人都认为这些新来者是大爷,只是这些时常被打的新兵却没有做大爷的觉悟。他们总是单纯地相信,太子待他们极好,至于那些打人骂人的,全是锦衣卫和太监的个人行为。
实际上,在操练场上要严格要求,这是太子再三强调的。
朱慈烺这才靠在椅背上,悠然问萧陌道:“你的成绩如何?”
“卑职不才,各项均在甲等,总评分数忝列第二。”萧陌道。
大汉将军基本都是将门子弟,训练得法,营养充足,身材占优,跟一群刚刚吃了没几天饱饭的新兵比起来,简直可以视作碾压。萧陌更是其中翘楚,这几年因善角抵,在营中颇有些小名气。
“哦?谁更在你之上?”朱慈烺笑道。
“是单宁,也是老侍卫出身。”萧陌道。
“单宁……”朱慈烺打开簿册,果然见排在总分第一的是个编号二零零九的人,应该是萧陌之后加入军训的大汉将军。细细看了单宁的成绩,朱慈烺指了指铅球一项,道:“这人铅球扔得倒是远,找他来。”
萧陌不敢耽搁,转身便去。
第41章 一支独秀不是春(2)
单宁经常看到太子穿着大红便服在训练场上出现,也时常见他与那些新兵说话。在心存羡慕的同时,他却一直没有机会真正进入太子的视野。直到这次体测结束,他竟然得了全营第一,心中多少生出了一些期盼。
一看到萧陌笑眯眯地朝他走来,单宁的心就难以抑制地跳得更快了。
“太子殿下召见。”萧陌道。
单宁强行按住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应了一声,浑然没发现自己的声调跑得让人听不懂。他进了作训室,双腿一并,右拳捶胸,高声道:“卑职单宁,奉命入见。”
“稍息。”太子亲自应道。
单宁微微踏出左脚,站得更稳了。
“你这铅球明显比别人扔得远,可有什么窍门么?”朱慈烺问道。
“卑职是以腰腿之力,用手将铅球推出去的。”单宁没想到太子只是对铅球这项感兴趣,不免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又兴奋起来,因为太子对铅球的兴趣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非但仔细听他讲了如何用力,更是要他当众做出示范。
看完了单宁的演示,朱慈烺感觉这已经与后世比赛姿势相去不远了,起码以他这么个外行人是无从指导的。他道:“一花独放不是春,你这功夫,愿意教给其他人么?”
太子已经定了基调,谁敢说不教?
何况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做个教头不也正是吾辈荣誉么?
“萧陌,单宁,”朱慈烺对两人道:“在我看来,你们都是有胆识的英豪之辈,若想将来有徐达、常遇春这样的丰功伟绩,做事就要更加主动些。作为训练参谋,新兵的成绩上去多少,你们的功绩也就有多少。我希望你们能够将这次体测靠前的人,一一征询,看是身子底子好,还是另有妙法。同时也要约谈那些成绩靠后的人,看是身体不行,还是懒惰耍滑。”
“卑职明白。”两人一并脚跟,以军礼领命。
“萧陌,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东宫侍卫营的总作训官,单宁为副。你们自己挑选堪用的兵士,任命为士官,帮助你们操练新兵。”朱慈烺顿了顿又道:“除了体能和技能,眼下的阶段更重要的是纪律。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以安排新兵以竹木为兵,对冲演戏,变现出众者不吝厚赏。阵列被打散者,一律加操严训。”
“卑职领命。”两人异口同声道。
朱慈烺站起身,问刘若愚道:“宋弘业和武长春还没回来?”
……
宋弘业和武长春正相顾无言,对着暗室里的蜡烛苦苦思索。
这间暗室是宋弘业为了与心腹们议事、分赃而准备的。从外面看,只是一座被抄封罚没的废弃宅子,其实偏门上的封条是他自己贴的,至于封印也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因为是在胡同的最里边,四周又没开门的人家,故而十分隐蔽。
即便如此,宋弘业还是安排人在这废宅里又开辟了一个暗室,本想挖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却因为工程量太大而放弃了。如今想想,当初还真不该省这些麻烦。
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碰到什么人,什么事。
“宋爷,您说了算。”武长春打破了沉默。
宋弘业捻须不语。
太子最近给了两人一个极大的优待,不过自此之后恐怕会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太子说:若是两人真心想创业立功,那就只能转入兵部职方司任主事。
职方司的主事是正六品官,后世毁誉参半的袁督师崇焕,就是从这个职位上与辽东结下不解之缘的。从唐朝初设此职司以来,其权责时常变换,有大有小,但始终是兵部要职。
到了国朝,依《会典》规制,兵部职方清吏司负责掌理各省之舆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诸事。然而目今职方司也只能管管舆图,已经是正宗的清水衙门。
所谓清官不如肥吏,若只是从肥吏成了清官,宋弘业也不是不能接受,好歹正六品的官身,足以光宗耀祖改换门庭了。
然而这个清水官却不好做。
因为太子分明是要借这个名头,将二人往锦衣卫方向引。两人之中,将有一人将潜伏兵部,为太子耳目,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动。另一人将入太子东宫,在侍卫中组建十人团,监视各级军官、兵士。
这已经完全是锦衣卫的路数了!
锦衣卫啊!
这其中包含了太子多大的信任!
同时也蕴藏了最大的危机!
最主要一点,两人都是七窍玲珑心,知道太子要行这等阴暗之事,那背后是否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
而且,既然太子说出了口,就不担心两人会拒绝。
或是敢拒绝……
问题只在于,谁去兵部,谁去军中。
“要我说,”宋弘业深吸口气,“这才是真正的从龙之功。我家代代小吏,说不定飞黄腾达就落在这里了!”
武长春点了点头。以他的缜密思维,哪里会看不到这件事背后的巨大利益?太子登极只是早晚的事,别看眼下只是个六品清水官,一旦论起从龙之功,五军都督是绝对逃不掉的。
“再者上,”宋弘业轻轻点着额头,“旁的不说,论起官中转圜,老哥我自认比兄弟你要高上一筹。”他知道现在武长春已经不是自己属下小白役了,很快也要成为官人,品秩都跟自己一样,虽然心有不甘,但嘴上已经换了称呼。
武长春微微点头,这点上他的确不如积年老吏,否则凭他的本事,怎么可能只混个白役呢?
“再说起来,”宋弘业干笑一声,“春哥儿你正当壮年,刀马娴熟,又没身家拖累,日后随军也容易得势。老哥我家里好几十口子,要想鞍前马后伺候太子,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多谢宋爷关照!”武长春一拱手:“能跟在太子身边受教,乃是小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宋弘业仔细看了看武长春的神情,确定他并无勉强,这才定下心来,道:“咱俩兄弟,日后恐怕就不能再如此亲近了。”
两个情报头子同出一源,若是再走得近些,难免遭人主忌讳。武长春心中自然明了,与宋弘业以茶代酒干了一杯,二话不说便朝外走去,各回东宫外邸禀报。
第42章 生涯岂料承优诏(1)
朱慈烺在东宫外邸的书房里分别见了武长春与宋弘业,这回连刘若愚都没有资格与会共闻,难免让人嗅出一些奇怪的味道。
武长春进去时间倒是不长,主要是设立军法官的事。
这官职是执掌赏罚的权司,太子以下所有甲胄在身者都要受军法官的监督。若有违反,军法官可以视情况严重与否加以惩戒,从鞭笞到跑圈,乃至禁闭、斩首,都由军法官一言以决。
光这明面上的权责就大得吓人,让武长春这个才见了太子几面的新人在受宠若惊之余,甚至有些胆战心惊。
“武长春。”朱慈烺很是大方地将早就准备好的《军中条例》推到了武长春面前,言道:“这里面是我根据历代兵书操典改出来的军法,你只要严格执法,有难以决定的提交给我,其他人说什么都不用管。”
武长春看着厚厚一本《条例》,暗暗吞了口口水。他道:“殿下,卑职从未担任军中职务,怕下面的人不服。”
“人心这东西十分奥妙。”朱慈烺轻轻敲着桌面:“我属意你和宋弘业,就是因为这些新兵是你们俩召回来的。你们在他们最脆弱无助时候建立起来的权威形象,在未来很长时间里都不会淡漠。我希望你不要浪费已经积累起来的威信,把军法可畏的印象深烙在他们骨子里。”
武长春不再推辞,面色凝重,道:“卑职定不负殿下所托!”
朱慈烺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武长春与宋弘业同出一源,但他与任何一帮军中贵戚都没有关系,哪怕以后有个缓急,被人大量掺沙子,起码军法这一块还是能够牢牢控制住的。
“再有就是十人团了。”朱慈烺道:“太祖和成祖时候的锦衣卫都有密探在军、民之中潜藏,直到宣宗之后,锦衣卫才渐渐收拢。如今的锦衣卫,就连河北都懒得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