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朱慈烺面色如铁,突然笑道:“你竟然胆敢说出这等诽谤东宫的话,不怕牵连贵主么?”
“我不过是吃了徐允祯几餐饭,那也是因为同出一脉,恩德归于祖宗,岂能就此认庸人为主?”徐惇不以为然道。
朱慈烺原本已经怒气鼎盛的脸上突然绽开了和煦的微笑,缓声对张洪任道:“你先出去。”
张洪任早就听到冷汗淋漓,并不明所以,逃也似地告辞而出。
朱慈烺这才对徐惇道:“看你自恃颇高,到底有何才能?”
“学生一没有司马相如那般的文才,二没有诸葛孔明那般的口才,三没有朱升刘基那般的谋算赞画之才,更也不曾有常遇春、汤和那般的武勇之才。虽然身上流着我祖中山王殿下血脉,但于战阵之事也实不过中下之才。”徐惇朗声道。
这一席自贬的话用昆山土话说出来,当时如同昆曲一般。朱慈烺从小听母后的苏州话,与徐惇在语言上的障碍倒是不多,反倒是话里话外的自贬自嘲,让徐惇恃才傲物的形象彻底扭转,不由产生极大的反差。
“之前看你那般倨傲,仿佛有不世之材,没想到你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朱慈烺忍不住笑道:“那你到底凭什么敢自荐阶下?”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徐惇道:“学生之才,便是观风。”
“你观出了什么?”朱慈烺问道。
“凡有心于百里者,必征问于左右;凡有心于千里者,必征问于生民。”徐惇欠身道:“唯有志心于天下,立心于千古者,方知民心自我天心,民听自我天听,而设登闻之鼓以求民声,又密布耳目爪牙以刺民情,诚如我太祖高皇帝所为。”
朱慈烺默然不语。这几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徐惇是个自认为能够分析情报的人物。对于一个头次相见便伸手索要如此重职的人,朱慈烺实在不敢盲目信从。
“学生这些日子,发现市井之中多有人刺探民情,既非五城兵马司,又非东厂锦衣卫,细细看来却是兵部职方司在做这事。”徐惇道:“学生记得早前有塘报,是殿下保举原兵马司吏目宋弘业为职方司主事……还需要学生再细说么?”
朱慈烺微微有些心动。他从不相信坐在屋中而知天下事的奇才,但他相信世上肯定有不少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寻到真相的人才。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才,便要用大量的情报来堆砌一个出来,否则自己就是耳聋眼瞎,就和在宫中一样。
虽然如今宫中消息有刘若愚和田存善传递,市井民情官场动态有宋弘业交通,自己内部也建立起了十人团……但的确还是缺一个主导全局,精炼情报的人才。
“这等事只有交给腹心才能放心,”朱慈烺毫无情绪波动道,“我怎么能够信你不是反间死士?”
第69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2)
人心自古是最难掌握的东西,当年齐王得苏秦,楚王遇张仪,哪个不是以为自己得了贤才?最后得知苏秦只是为了燕王来“弱齐”,而张仪更是骗得楚王失地迁都,到了那时候,再悔恨也没用了。
“殿下莫非不会相人之术?”徐惇仍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我就能看出殿下断然不会是鸟尽弓藏之人。”
朱慈烺被逗乐了,脸上略略缓和了些,放开言道:“你个性桀骜,锋芒毕露,不肯丝毫弱于人,能将你放在哪里?难道你当真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完所有的事?”
“请殿下随便给我几个识字的手下,独立一司,大小消息只管挑方便的抄我一份。假以时日,我必然给殿下一个交代。”徐惇道:“以殿下的英明,惇也实在不知天下可有何人能欺瞒浪对。”
“你这马屁拍得太不高明,”朱慈烺笑道,“不过我倒还养得起几个人。明日你来,我给你配五个秘书,你若是觉得不合用,大可以自己更换人选,报备一声便可。”
“谢殿下!”徐惇大大方方施礼而退。
朱慈烺端起书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湿润嘴唇,旋即拉了拉垂在书案旁的绳子。这条绳子连接刘若愚的职房,只要朱慈烺这边一拉,就会带动另一头的铜钟,发出叮当之声。这也让刘若愚能够有时间处理一些事,不用一直候着。
如今这位刘伴当已经当仁不让地成了太子殿下的大秘书,一切往来文移没有他看不到的。不过朱慈烺任用秘书手段明显高于历代皇帝,呈递文件都有凭据,每五天清一次单子,是否私压扣发一目了然。
将徐惇的事简要与刘若愚说了一番,朱慈烺道:“这事可以早些办起来,明日开始多抄一份通报给他。”
“殿下,此人真可信么?”刘若愚知道太子殿下对于世族豪门心存抵触,不由替太子担忧道。
“即便他明说是定国公的人,我也得用他。”朱慈烺拍了拍桌上的启本:“政治无非就是权衡,他们给了一枚甜枣,也给了杀威棒,我若是不接下来岂非怯弱?日后更要被那些人欺负了!我如今倒是担心他才不堪用,还要注意些日子才好。”
“殿下,东宫往来机密,让他知道真没关系么?”刘若愚仍旧不放心。
“当然要我先审过才行。”朱慈烺轻轻敲着启本:“不过有些事,即便瞒得了人家的眼,也瞒不过人家的心。就如成国公这件事,他们固然看不到真相,但猜总是能猜到的。否则英国公家何必搅进来?”
“殿下,这事恐怕再难做了。”刘若愚遗憾道。
只是灭了一个成国公,东宫就多了百万两银子,这是何等轻松惬意的事?所以说,就算是绑架勒索,起点高的人与一般草寇也绝不一样。
“这事本就是一锤子买卖。”朱慈烺冷笑道:“真要在京师打起来,我们未必能占到多少好处。一旦惊动了父皇陛下,真相终究难以掩盖。”
刘若愚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他脑中突然转了一下,刚想说:能否扣一个私藏军械的罪名。突然想起来,那些国公本来就有标兵和锦衣卫保护,非但可以着甲,就算用上弓弩、火器都不算多大罪过。
“见好就收。”朱慈烺站起身,兴奋地揉了揉手:“没想到三大营能拿到手,倒是意外之喜。你去准备一下,明日所有百总以上军官都来成国公府军议。另外就是宫中要提前打点,该花的银子不要省。如今王之心、王承恩那些人对父皇多少还有些影响。”
“老臣明白。”刘若愚应声道。他很明白太子殿下对兵权的渴望,当初为了一个侍卫营,就要费足力气,如今捡到一个三大营,断然没有不纳入囊中的道理。不过那些国公如此配合,倒是让人有些心虚。
朱慈烺却是知道,如今这局面是典型的麻杆打狼两头怕。
国公们都是有身家的人,断然没有勇气跟个毛头小伙子比狠劲。有明一朝的皇子,哪怕是犯了谋篡之类的不赦之罪,也只是高墙圈禁罢了,更别说废太子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就算皇帝对太子施以重罚,送去凤阳圈禁,那也抵不过自己全家老幼上百条性命呀!
更何况太子是皇帝的亲儿子,就算圈禁,恐怕没几天也就放出来了,难道真的幽禁储君到死么?
朱慈烺怕的却是时间紧迫。
如今张献忠在五月份攻克了武昌。李自成在三月份于襄阳建立新顺,自封新顺王。东边倒是还好些,因为朱慈烺知道黄台吉今年年内就要死,只是不知道具体死在哪一天。相比之下,摄政王多尔衮远逊于这位太宗文皇帝,等于是老天爷帮大明收了个敌人。
只要能够尽快掌握一支军队,建立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大明的局面就将彻底翻转过来。
朱慈烺从书架上取下一张地图,上面清清楚楚画的是大明地形地势。
这张图就是职方司前些年才修订的《皇明职方地图》,非但采用了泰西技法,更是将皇明各地险要,驻军扼守的重镇,纷纷标明,乃是不可多得的全国军事地图。
不过说是全国,也仅限于两京十三省,至于西域和乌斯藏,并没有详细标注。辽东辽西的地形地势,用的也是几十年前的文献资料。
朱慈烺面对地图,脑中整理着建军的思路。
要想维持一支军队起码需要具备三个要素:将领,兵员,粮饷。
将领可以通过训练、教授、战火考验选出来,但是三大营的兵员收取方式近乎瘫痪,因为军户制度在目今已经基本宣告崩溃,再难选出合适的士卒冲锋陷阵。至于粮饷,三大营一直是由皇帝内帑来维系的,朱慈烺对内帑的深浅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完全不抱希望。
即便自己有百万两真金白银傍身,要想养活一支大军也很困难。因为银子是不能吃的,必须换成粮食、肉类、禽蛋,这又涉及到了整个社会生产力的问题。否则非但难以发挥银子的用处,更可能造成局部范围内的通货膨胀。
若是自己有一块能够把握的根据地,将土地和人民一并拉上战车,哪怕只有一个省,也可以翻盘。只是照目前来看,京畿地区并非一个上好的选择。
第70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3)
佘安从来没想到能够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太子殿下,更没想到今天殿下竟然穿了与他们一样的大红胖袄,就如同在军需官那边领来的一样。他扫了一眼的座下的诸位军官,发现其他人的表情与自己没什么不同,都在努力平抑各自的惊诧。
“今天是东宫侍卫营头一次百总级军议。”朱慈烺坐了主座,没有礼乐,没有虚套,开门见山道:“为什么让所有百总都来,就是因为一旦咱们踏上疆场,你们每个人的决定都可能影响皇明的存亡。”
短时间的军训让这些军官不敢发出任何惊诧的声音,但都忍不住拔了拔腰杆,登时衣衫摩擦声响成了一片。
朱慈烺顿了顿:“一局虽然只有百人,但是我东宫侍卫可不是一般的兵士。比之镇将家丁犹有过之,故而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能在大战中让敌人闻风丧胆。”
佘安听了太子平实坚定的声音,脑中闪过自己局下每个人的面孔,突然发现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些贫民子弟果然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又想了想家族中最近一位上过沙场杀敌的亲戚,好像是族中的叔公,当年随着李如松将军平定过壬辰倭变。
他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萧陌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属下在”。
“萧陌,你任右部五司时间虽短,却能严格执行操典,在此次防疫中表现极佳,今特进你为右军部千总一职,愿你日后克勤克勉,再立新功!”太子殿下沉声宣布着人事任命。
“属下愿为殿下效命!”萧陌行了军礼。
“五司司务先由十局百总佘安兼任,待有功之日,再行晋升。”朱慈烺道。
殿下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佘安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卑职谢殿下隆恩。”
朱慈烺示意他坐下,飞快地扫了一眼案上的大纲,又报出几个晋升任命,并不都是百总升千总,也有小队长升旗队长,旗队长升百总的。这些人并不在场,都将由他们的长官回去宣布。
人事任命之后,朱慈烺顿了顿,说道:“最近朝中有重臣上本,请圣皇将三大营交给孤。孤以为此任重大,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三大营若是归于东宫掌管,那不是又有人要升官了么!众人仿佛被挠到了痒处,纷纷挪动身子,恨不得甩开膀子大吼两声。
佘安望向前排的萧陌,从背影上看,这位刚晋升成为右部千总的侍卫营第一高官有些按捺不住,正微微晃动背脊,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萧陌,你说。”朱慈烺在左部中部千总空缺的时候先任命了萧陌,可见对他信任之重。
作为第一个敢从锦衣卫里跳出来的人,萧陌从来不缺勇气。他起身道:“殿下,卑职以为,能拿到三大营的兵额固然好,但其中龙蛇混杂,若是直接混入东宫侍卫营,恐怕会将尚未巩固的军心消磨掉。”东宫侍卫营是他见过最朝气蓬勃的军营,实在不愿意让老旧暮气的京营拖累。
朱慈烺点了点头,又点了几个百总的名字,从他们的答复中看其才干和性格倾向。其中有只认命令没有想法的,倒是很适合中层军官的位置。就在太子殿下准备结束这个问询环节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印象并不很深的一位军官主动站了起来。
“殿下,”佘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到了喉咙口,“咱们侍卫营还缺辅兵。”
朱慈烺微微有些诧异,问道:“我们每个小队都有火兵,外加两千备调的辅兵,还不够么?”
佘安强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道:“殿下,卑职曾听族中去过朝鲜平倭的长辈说过,大军在客地,运送辎重粮秣,基本是二夫供一人。如今咱们在京师还看不出来,一旦出了京城,若是辅兵不够,恐怕会耽误军事。”
“大胆!”田存善作为总训导官一直在后面旁听,终于忍不住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说的客地是哪里!”
佘安勇气一挫,正要请罪,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