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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又不打仗……”朱慈炤嘟囔着。
“怎么不打?澳洲三省也是有土人的,现在我军在那边已经跟他们打上了。”朱慈烺叹道:“我担心朝廷鞭长莫及,万一再有辽镇之事如何是好?非得有个藩王镇守我才放心。”
朱慈炤仍旧苦着脸:“皇兄……陛下……定王不行么?他比我年长……”
“他去朝鲜。”朱慈烺叹了口气道:“最终还是让他得逞了,做个庸庸碌碌的太平王侯吧。”
朱慈炤也叹了口气。
“以现在的人力、工力,澳洲实在是超出了朝廷能够控制的范围。如若不管,这片飞地终究不为大明所有。”朱慈烺握住朱慈炤的手道:“打虎亲兄弟,除了你,为兄还能依靠谁呢?”
朱慈炤心中感动,终于道:“臣弟勉力为之。”
朱慈烺这才露出笑容,道:“你在京中先陪陪父母,然后办理退役吧。先以总督官职赴任,然后选一万亩澳洲最为富庶的土地作为你的封国。”
“臣弟倒是不在乎封土,”朱慈炤道,“皇兄,能调用一些我在讲武堂的要好同学一同去么?”
“当然可以!必然要有同心协力者方能成事啊。”朱慈烺笑道:“你大可多招一些,我给你三千精兵,五千支火铳,八百户农家。铁厂、矿厂也已经在动员了,紧跟在你的船队之后就过去。”
朱慈炤闻言,心中更加忐忑,道:“皇兄,总督是要统管军民的吧?可我对民政一无所知啊。”
“吏部会委任官吏的,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盯着他们别偷懒就行了。”朱慈烺道。
“至于澳洲三省的主要任务,其实也很简单,先是保证粮食的自给自足,其次就是大量挖掘优质富铁矿,建立铁厂,将成型的铁板、铁锭运回大明就行了。”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报给我知道就是了。无论是兵马还是军械,要多少有多少大,不用客气。”
朱慈炤松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倒也不甚太难。”
朱慈烺笑道:“原本就不难,你去了就知道了。”
朱慈炤看着皇兄鼓励的目光,想到自己一旦就国再没有回京的希望,又面露不舍。朱慈烺知道这是大明控制藩王的传统,却并不是祖制法典里的明文,看着弟弟依依不舍的目光,低声道:“总督是要回京叙职的。说不定我还亲自去澳洲看你呢。”
朱慈炤双眸中爆发出惊喜地光芒。
第646章 平生只负云山梦(8)
为了让两位亲王就国,隆景元年上半年的内帑支出自然要大大破费一番。
首先得给定王成婚。
按照大明皇室不与勋贵之家结亲的传统,崇祯也想找两个小户人家的女儿给儿子。
“高皇帝当年为诸王择偶,也是从功勋之家选的啊。”朱慈烺对此并不认同。
成祖的皇后就是徐达的嫡长女,而且徐达的另外两个女儿也分别成了代王妃和安王妃。
懿文太子朱标的太子妃常氏,就是常遇春之女。
朱慈烺在订立国策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建立某种主义的国家,也不相信但凡属于某种主义,无论苗还是草都是好的。所以他更重视当今社会问题的解决,至于数十年乃至百年之后,自然有新的人杰出来统领、改革、变法,不可能由他一手包办。
但是现在大明冒出来的苗头,颇有门阀资本主义的影子。
旧的势家没有泥古不化,纷纷朝着工商之利奋勇前进。新式官僚也没有天下大同、为民公仆的觉悟,一样在为家族开枝散叶,成为势家而努力。
这种情况下,如果皇室不能跟他们站在一起,要么被他们抛弃,要么就是再来一次“宰肥羊”。显而易见,朱慈烺“烹牛宰羊且为乐”的行径会让日后势家心存谨慎,子孙要想效仿未必有那么容易。
而且没有国变这样的天下大事,要想将兵权从领兵势家手里夺回来也不容易。
所以联姻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势家借助帝室伸张气焰,帝室借势家以自我巩固,利益一体。
与小户人家结亲,无论政治利益还是经济利益,都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
当然,这种势利的小人之言不是皇帝该说的,甚至想一想都是罪过。
“军中不少将校为大明出生入死,儿子不知如何犒劳封赏,所以想两家联姻,结世代之好。”朱慈烺道。
崇祯考虑一下,道:“祖宗以小户女尚宗室,实则是担心外戚擅权。”
这就是传统的负重,两汉的外戚擅权实在给后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点上儿子倒是不担心。如今实在没有外戚擅权的土壤了。”朱慈烺笑道。
两汉外戚的擅权与当时的官僚制度和社会制度有关。
外戚一朝登天,动辄成为三公九卿乃至于宰相,于是大肆提拔门人,使得朝中尽是私人。这是官僚体制的不成熟。
在地方上,外戚大量吞并土地,占据人口,成为豪强,甚至有了对抗朝廷大军的底气。这是社会生产关系单一。
当历史车轮滚到大明这个路段,官僚制度格外发达,别说外戚,就是相权超过唐宋宰相的首辅,谁能做到满朝私门?而且日后官僚由公务员晋升,公务员出自各大学校,科举官难得实权,权责分明,脉络清晰,就连权相的土壤都被削弱了,何况外戚?
至于占据社会经济影响力,日后也不是买几块地那么简单的事了。随着社会产业分工的细化,基础行业被朝廷、皇家控制,其他的利润产业也会在势家之间瓜分。没有任何根底的外戚不可能挤进既得利益集团,最多只是吃些边角料,想改换门庭却没那么容易。
这也是朱慈烺选择勋贵联姻的原因,每一次联姻都应该是皇家的壮大,而不是削弱皇家的力量。
“你可有什么人选么?”崇祯问道。从坤兴选驸马的事上来看,儿子在识人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萧陌有个女儿,如今已经十五了,却是可以考虑许配给定王。”朱慈烺道。
崇祯知道萧陌,但是因为他手下的将校过于跋扈而不很高兴。
“还有么?”崇祯问道。
“还有的话……”朱慈烺想了想,“前总督卢象升的侄女,江西参政卢象观的女儿,年龄也还合适。而且江南卢氏也是地方大族,世代书香,子女忠君体国,可以为皇家妇。”
崇祯眼睛一亮,道:“这个不错。”
周后听了也觉得是户好人家,点头道:“只不知道容貌、妇德如何。”
朱慈烺笑道:“儿子见过,绝对没有问题。”
周后轻轻咦了一声,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是也没有往深处多想,更没想到皇帝为弟弟选中的媳妇竟然是个女军官。
定王对此完全没有发言权,这种事都是父母之命,哪里轮得到他来反对?
倒是卢家对这门婚事有些纠结。一方面担心卢象观的仕途受到影响,另一方面又担心女儿实在嫁不出去。退一万步说,如果卢翘楚的确难嫁,那索性当老姑娘也好,人家也是大明的上校军官啊!
朱慈烺只好亲自写了私信,保证不会因为这场婚姻影响卢象观的仕途。卢象观上了千言书加以解释,但终究还是答应下来。朱慈烺为了证明自己言而有信,在事情敲定之后还特意加了卢象观散衔,又安排吏部提拔了几个卢氏子弟。
虽然这些卢氏子弟的任官都在朝鲜、辽宁,但也显示出当今圣上对于姻亲家的态度。
再也不是一味的防范了。
对此大家都很高兴,最不高兴的就是卢翘楚本人。
她不得不提交退役申请书,理由只有充满怨气的五个大字:成亲生孩子!
秦良玉对此也很不满意,她十分看好的一位训导官,竟然就这么被人抢去了。而且一个藩王妃能干什么?能对国家有什么用处?这种花瓶样子货满大街都是,有必要从军中找么?
不过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卢翘楚终究还是在六礼齐备之下,嫁入了帝室,成为了皇帝陛下的弟媳。这位弟媳第一次家人身份见到皇帝陛下时,下意识地行了军礼,满堂骇然,尤其是新郎定王的脸色都青了。
“其实我觉得定王妃不错啊。”
朱慈炤从宫中出来,回到十王府街的宅子,脱下朝服换上了军装。他也已经办理了退役手续,不再是大明的军官,这套军装也摘了肩章,就如一个寻常的退役老兵。
寝室里的三位小伙伴坐在堂中,都穿着正规的大明军装,他们将是永王殿下前往澳洲就国的核心团队。
不得不承认,在最初得知朱勇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时,三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惊恐,不过很快就都正常下来。
单连田与朱勇关系最好,两人平日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所以他不担心永王会对他不利。
甄国栋一直视朱勇为金主,得了不少好处,现在只说明自己真有眼光。
郑崇元是标准的商人子弟,在知道了朱勇的真身之后,下意识地掀过了过去种种,满怀期待地开始了新的关系。
朱勇在讲武堂却不是个外向的人,交游有限,真的要找信得过的班底也就朝夕相处的这几个室友了。好在单连田和甄国栋都是风头出尽的枣核球明星,正是他俩为永王招募到了一批热血青年军官,愿意一同去澳洲守土开疆,抵抗蛮族。
郑崇元则争取到了家族的支持,只要他在澳洲站稳脚跟,家中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运去紧缺物资,这也算是一笔政治投资。
新的领土,新的财富,这则口号已经悄然流传开来。
“殿下的婚事呢?”郑崇元问道:“也是从军中选么?”
“我?我不着急。”朱慈炤道:“我对圣上说了,等日后再找个合适的,先将澳洲巩固下来再说。对了,我从总参拿到了海图和地图,发现一桩怪事。”
朱慈炤起身招呼众人前往自己布置的作战室,指着大案上的地图道:“你们看,这里是台湾,这里是吕宋,吕宋下面,澳洲之上,还有这么大一个岛!这个岛却是无人占据的,只有食人生番。”
“殿下是说为何没人占据么?”郑崇元道:“其实也不奇怪。泰西人要到南洋得航行八九个月,国贫船小,运不来多少人。所以尽管有好地,他们也是占据不了的。”
“我奇怪的是,咱们为何不将这个岛一并纳入澳洲,正可以作为澳洲对外的屏障。”朱慈炤道。
“设立商站的话,倒也的确方便囤积大量物资,作为转运站。”郑崇元摸着嘴边硬毛:“不错,转运!此地对澳洲十分重要。”
“转运?”甄国栋不解道:“这不都已经到门口了,还要转运干嘛?”
郑崇元见朱勇和单连田也是一脸不解,哈哈笑道:“为将者不识天文,不知地理,不通阴阳……哎呦!”
“快说。”单连田随手操起竹鞭,抽在郑崇元胳膊上。
郑崇元颇为幽怨地看了单连田一眼:“你们没听说过赤道无风带么?在南北纬五度之间,正是此岛的位置。从澳洲到此岛,有季风可以用船;从大明到此岛,也可以借季风通船。但是要从大明直接到澳洲,却存在反季的问题。咱们这边的冬天,正是澳洲的夏天。咱们这边刮北风,那边却是刮南风。”
朱慈炤一拍郑崇元的后背,道:“好见识!日后到了澳洲,我让你跑马圈地!”
“谢王上!”郑崇元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生怕朱慈炤反悔。
第647章 平生只负云山梦(9)
跑马圈地这种蒙古人的浪漫在大明其实是不可能实现的。
郑崇元在地图上划了两笔,这便是永王答应他的土地。现在澳洲所有土地都是国有,或者说是皇帝所有,而且内部售价极低,永王完全可以买下来送给郑崇元。
郑崇元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知道惹人眼红势必没有好下场,所以不敢圈占特别好的土地。他只是借助拿到手的考察日记,在澳洲东南部沿着海岸线圈出狭长一条,相信那么长的范围内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港口。
——要土地有什么用?占据商业通衢和要津才是根本。
郑崇元对自己的选择十分自信。
剩下的事就只有前往澳洲了。
隆景元年,北风初起,永王朱慈炤在天津出发。在是否就国的问题上含糊其辞,只是打出了澳洲总督的官牌。文官集团对于这种皇室子弟跃居高位显然很不乐意,但又没有足够资格的人自愿前往澳洲主持大局,只能同意了这种太祖时候的作风。
随同朱慈炤一同前往澳洲的还有三千火铳手和三百粮户,无论是理解为总督标营或是亲王护卫都没什么区别,反正这支人马的实际指挥官是肖土庚上校。朱慈炤只是临时管制,等到了澳洲就要履行交接。
“不过,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军队的指挥权还是归我的吧。”朱慈炤坐在船上,丝毫没有晕船的症状,反倒是他的参谋团中其他几人脸色有些难看。
“我想把那个澳洲屏障顺路占下来。”朱慈炤说话时带着兴奋。
单连田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他今天都已经开始吐清水了。永王船队因为没有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