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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府,戴先生看中它闹中取静,不为人注意,敌机也不容易发现,就弄过来做了顾问先生的住宅和办公室。还是戴先生有办法。这不,上了梯坎就到了!”
迎面是一道有十多级的石头台阶,台阶尽头矗立着一幢白色的两楼一底钢筋水泥洋楼。
早有仆人跑下台阶扶着醉醺醺、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亚德利。由于战争的关系,一切都乱了套。亚德利到重庆一个月了,学生、资料、素材一无所有。他每天除了写写黑室教案外无事可做,天天跑重庆宾馆喝酒、玩牌,消磨时间。气候不适、水土不服、语言不通、生活不便,更重要的是,看到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重庆,有力使不上,亚德利心里窝火极了。他只有借助酷爱的杜松子酒,消除浓郁的思乡情结和郁闷情绪。
万馨对着精致的洋楼双眼放光,惊喜地感叹一声,快步跑上台阶,在平台上跑来跑去,招呼叶独开一起俯瞰山城风景。
阴沉暗淡的日光下,褐色的篾巴墙建筑和青色的石头建筑、青砖建筑、小青瓦屋顶鳞次栉比,中间刺眼地铺排着大片大片深黑色的断垣残壁,那是日机轰炸留下的不可愈合的惨痛伤疤。再往下,是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般浑浊而缓缓流动的长江,以及青翠的江心岛和白色的沙洲水际线……
“到家了!”叶独开的视线越过长江,越过层层叠叠的黛绿山峦,散漫地消融在灰暗、阴沉的天际。他想到了少年时代的东北,想到了中学时代的北平,想到了又有半年多没有音讯的家人,想到了哈佛和令人尊敬的学长温毓庆,也想到了自己回国一年多来的种种经历。现在终于到了后方,到了战时中国的心脏,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以后休息工作都在这里,有你们看的。快上来看你们的房间!”林凡在三楼的露台上大声招呼道。叶独开从沉思中惊醒,万馨也收了欣赏山城美景的兴致,二人一前一后踏着屋内奢华的松木地板,通过右侧挑空的旋转楼梯向楼上走去。
52。“重庆的安危,拜托各位了!”
叶独开太疲乏了。
从上海到重庆的二十多天,真是一段终生难忘的经历。尽管沿途有军统派人一路照应,但一路上要躲开日机的轰炸,穿越日军的封锁,逃避日特的追杀。他们常常夜行昼伏,饱受颠簸之苦。现在终于到家了,叶独开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无边的疲惫立即覆盖了他的全身。他甚至没有脱下外套,就歪倒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直到被凄厉的警报声和激烈的敲门声惊醒。叶独开懵懵懂懂地从床上跳起来,看看阴沉的窗外,才想起自己已经脱离险境到了重庆。他不满地咕哝着打开门。
“空袭!”女装打扮的万馨一把扯住他,急忙往楼下拉。这个女人真不可思议,叶独开想,二十多天的凶险旅程,原以为她会成为拖累,没想到衣食住行、鞍前马后、联络侦探,万馨全都包揽了,自己反倒成了她的被保护人。但这个时候,区区一个空袭警报,好像又被吓得丢魂落魄了。叶独开沉稳地整理着衣服,慢腾腾地跟在万馨后面。
楼梯一路乱响上来,林凡露出半截腰身冲他们招手:“快,我带你们跑防空洞!”
经过亚德利房间的时候,叶独开从半开的门缝瞥见亚德利稳如泰山般躺在床上,一团被褥压着肚子,头上还盖了一个硕大的枕头。“真是喝多了!天子呼来不下床。”叶独开会心地一笑,正要进去叫醒他,顺便取笑几句。
“别理他,我们走!”林凡跑上来,同万馨合力拉着叶独开往楼下跑。
他们冲下台阶,绕到别墅临江的一面,拨开悬岩边的杂草树枝,贴着岩石走了十来步,眼前出现一个幽暗的防空洞口。林凡率先躬身钻了进去。叶独开兜头闻到一股刺鼻的尿骚味,还有其他龌龊、暧昧的邋遢味儿,他不禁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万馨推着他的腰,连连催他快走。叶独开只好屏着呼吸钻了进去。
“亚德利怎么办?为什么不管他?”叶独开着急地问。
林凡摸索着点燃石壁上的小马灯,才转身慢条斯理地笑道:“别着急。这个倔老头儿,受不了防空洞里的空气,打死也不进来。他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用概率学统计计算过,被炸弹直接命中的几率,跟被天上掉馅饼直接命中的几率差不多,而炸弹掀起的气浪呀、弹片呀、碎玻璃烂石头之类,被褥和枕头足以抵挡。之所以只保护脑袋和肚子,是因为那才是身体的重要部位——脑袋上有眼睛,肚子下方则是男人的命根,这两个地方受了伤害,活着也没意思了。至于其他部位,伤着也无妨,无关紧要!”
“新鲜!”叶独开笑了。万馨也低着头忍俊不禁。
“不过他运气好,真的从来没有被伤着过。最危险的是有一次我从他的枕头被盖里找出了两块弹片和一捧泥沙烂石头,看来那东西真能抵挡得住。”林凡轻描淡写地说,“所以你们别理他,也别着急。我倒是担心,空袭老不解除,戴先生给你们的接风晚餐就要泡汤了!”
“哦!”叶独开知道戴笠喜欢以“工作餐”的形式安排布置工作。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咒骂这该死的空袭,一边思索开展工作的必要条件。他的头脑乱得很,情况也不明,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正烦恼间,林凡站起来,长长地伸个懒腰:“空袭警报解除了。呵呵,还好,抓紧时间正好能赶上戴先生的晚餐。”
三个人回到大花园,亚德利早站在台阶上,雪白的衬衣、笔挺的西装,正眯缝着眼睛朝这边张望。见他们都走过来了,他迈开长腿一步两级走下台阶,连连用英语催大家快走。
汽车一路向西,离开市区在山路上颠簸了十来分钟,便到了豪华气派、可以俯瞰嘉陵江的戴公馆。林凡领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戴公馆私家餐厅。四个人刚刚在沙发上坐定,“咚咚咚”,一排明净有力的脚步声响过,身穿整齐深蓝色中山装的戴笠满面笑容地走进来,寒暄握手之后,热情地招呼大家入座。
酒菜还没上齐,亚德利先憋不住了,“噌”地直挺挺地站起来,绷着脸用尖利的英语说:“戴将军,”他扭头向叶独开,“叶,请你给我翻译,林翻译胆子比兔子还小,对长官只知道胡乱翻译些阿谀奉承好听的话!”他满脸寒霜地直视着戴笠:“戴将军,我是你们请来帮助中国打日本的,不是请来吃喝享乐消磨时间挨炸弹的!请你明确地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跋扈,真跋扈,跋扈得有点飞扬!”戴笠尴尬地笑着自我解嘲,站起来想把亚德利按回座位,但亚德利倔强地挺立不动,大有不给答复就不落座的意思。戴笠只好陪他站着,满桌人赶忙一齐站起来。“咳咳,这个,亚德利先生的敬业精神,令人佩服,佩服!”戴笠的脸色渐渐变得威严,“现在我宣布:军统局密电组,也就是中国黑室,明天成立。办公地址:豁庐。机具、人员,早已从香港、长沙启程,明天确保到达。任务:空军密码。还有何要求,你们?”他冷峻地环视现场。
叶独开无言以对。
亚德利紧绷的脸渐渐松弛下来,渐渐露出了笑容,迅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叶独开:“告诉他,我还要这些。”
叶独开看了看,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亚德利早有准备,他一丝不苟地用英语列出了所有的物资、材料清单。叶独开逐条慢慢往下念,以便让戴笠的工作人员一一记录:电台、测向仪、各类书籍、军用地图、各类字典;每日战报;重庆及战区主要山川河流村镇城市名称;交战双方军师级单位部队番号、指挥官姓名、机场名称、飞机型号……
等叶独开念完,戴笠面色严峻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高高地倒悬着空杯,从胸腔发出一声大吼:“重庆的安危,拜托各位了,干!”
“干!”群情激昂。
53。“除了女人,你什么都给我备齐了!”
戴笠没有食言。第二天,所有的物资、材料和人员全部到位。亚德利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叶独开进进出出奔波忙碌地接收验货。六十多个男女全部是清一色的年轻大学生,个个精通日语,通晓无线电通讯。他们全是戴笠从长沙临澧特别训练班的优秀学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冒着枪林弹雨昼夜兼程赶到重庆。物资更是出乎意料的好,清一色的美式最新通讯器材。比较起来,亚德利一年多前送给叶独开的装备就有些落伍了。这批器材里,甚至有一辆最新式的大鼻子测向车,包括车顶巨大的矩形天线,都漆成赏心悦目的草绿色。亚德利喜笑颜开地围着测向车这里拍拍那里看看,连连向戴笠竖起大拇指,对这个传说中的,连他都是第一次见到的新奇玩意儿爱不释手。戴笠沉稳地含笑一招手,四个卫兵抬进来两个大箱子。亚德利打开一看,一箱是他喜欢的美式罐头,另一箱则是他须臾不能离身的杜松子酒。亚德利惊喜地连连高呼:“我的上帝!”狠狠地在戴笠脸上亲了一口,“戴将军,除了女人,你什么都给我备齐了!”
“呵呵,下一步就看顾问先生的手段了!”戴笠得意地微笑道。
“NO!”亚德利笑盈盈地纠正,“下一步就看我和叶先生的手段了。我跟叶先生分工合作,我履行合同,负责培养你们的黑室人才,顺带抓一抓给日机通风报信、指示目标的潜伏特工;叶先生主攻空军密码。”
戴笠颔首表示赞同。
叶独开感激地看了看亚德利。这个老头够义气,大包大揽底把难啃的骨头抢去了。空军的空对空、空对地通讯,由于飞行条件所限,密级不可能太深,破解难度自然也低于卧底密探使用的情报机构密码。
不过这老头儿也很狡猾。因为地下电台的监控,军统侦收部门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锁定了两部电台,抄录了若干往来电报。现在有了测向仪这个新式利器,即使破不开密码,只要运气足够好能及时定位,卧底暗探现形也是迟早的事。
日军空军密码就不一样了,中国黑室对它完全陌生,到目前为止连监听电台都没有建立,更别说现成的密电素材了。
叶独开必须另打锣重开张,从零做起。时间不等人,叶独开匆匆跟家人和温毓庆联系了一下。妹妹在昆明西南联合大学就读,和父母住在一起。温毓庆的密码检译所总部设在桂林,他本人也亲自挂帅长住桂林。四家黑室机构数月前合并,但由于内部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根本出不了成绩,所以很快便宣告解体。现在军事委员会又在酝酿重新整合。温先生劝叶独开以大局为重,先在重庆工作,静观黑室整合事态的变化。
终于有机会放开手脚为抗战效力了,叶独开全身心地投入了眼前的工作。
首先要做的,是建立监听电台。监听电台应建立在既隐秘,交通、通讯、电力又便利的地方。军统电讯专家、电讯处长魏大铭给叶独开推荐了一个地方。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叶独开和万馨进行现场查勘。汽车一路爬坡开进重庆西面的崇山峻岭,在一个山梁上停下。叶独开对照手中的军用地图,看到这里地名叫蟠龙关。魏大铭带路通过山间小道,转过一个山嘴,早有暗哨从树丛中钻出来,冲全副武装的陆军少将魏大铭敬了个军礼,手向上一指,叶独开和万馨才注意到山坡上有一座破庙和几间簇新的草房,一排排闪光的金属馈线,从建筑物后面的高山上一路溜进破庙。
三个人快步走进庙门,耳朵里立即充斥了嘈杂的无线电波声,横七竖八摆放的破门板、烂案板和龇牙咧嘴的八仙桌上面放满了无线电设备,各色破椅烂凳上,凌乱地坐着十几个穿军装忙忙碌碌的青年男女。
叶独开吃了一惊,想不到军统的监听机构条件如此艰苦,却能做到如此规模。万馨离开上海以后,再也没有上过电台。今天陡然看到这些熟悉的设备,听到这些熟悉的电波声,不禁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想到自己就要带队在这个大山里当监测站长,她兴奋得俏脸微微泛红。细心的魏大铭早看出了他们的神色,不无得意地炫耀道:“像这种规模的监听站,我们在国统区有六个。眼下正准备把这里扩充成固定测向站。”他指了指那几间新草房,“如果你满意,空军监测站可以设在新房里。非常时期,和衷共济,大家挤一挤,天线和房屋都可以共享。”
“那简直太好了!”叶独开大喜,紧紧握着魏大铭的手,连连感谢这个身材颀长、长得白面书生般的少将处长。其实叶独开完全搞错了对象,这一切都是戴笠的安排,要不魏大铭才不会这么大方呢。戴老板已经给他做了承诺,新成立的密电组组长非魏大铭莫属。有叶独开、亚德利两大高手为他卖力出成绩,下一步军委会黑室机构组合,军统就占尽了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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