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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笠这番话大大出乎叶独开的意料之外。他当然不知道戴笠同温毓庆的那一段过节。但叶独开岂会随意加入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特务组织?何况跟温毓庆还有约定在先,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敛起笑容不假思索地说:“多谢戴处长盛情。我跟温先生多年交情,双方又有言在先,实在不便他就!”
想不到还有这样不识相的人,敢违抗说一不二的戴处长。戴笠心头火起,一张本来就长的马脸拉得更长了:“你就不怕我强留你!”他满脸寒霜地拂袖而起,右手下意识地摸着腰间的手枪柄。
叶独开从来不能接受这样的威胁,此时他热血上冲,“叭”地一顿手里的筷子,呼地站起来:“青天白日,你还敢绑架我不成!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哪里就走哪里!”
戴笠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地吼道:“只怕这事就由不得你了。我戴某人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只怕你现在留得住,今后也留不住,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叶独开毫不示弱地吼道。
“来人!”戴笠对应声而来的两个持枪卫兵厉声道,“这个人掌握了重要的军事情报,事关党国存亡。给我关起来,拉到白云观死牢里关起来!”
叶独开冷笑了两声,在两个卫兵的押解下,傲然走出门去。
戴笠目送叶独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喘了两口粗气,长脸上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嘴里恨恨地念叨:“恃才傲物,恃才傲物!谅你逃不出我戴某人的手掌心!”然后重重地坐下来,继续这顿没吃完的“工作餐”。
12。好运囚徒
白云观位于华管区的老西门附近,始建于清代嘉定年间,经历代道家修建和扩建,逐渐确立了全真十方丛林的地位,成了上海道教全真派的主要道观。道家崇尚尊道贵德,讲究内外修炼,追求清心寡欲和超尘脱俗。但自从淞沪警备司令部设在这里后,这一带集中了华管区国民政府主要的军警机构,官绅士商、三教九流、中外密探、黑白两道各色人等纷纷出入,一时间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由特务处直接控制的白云观稽查处,就坐落在白云观后面一条僻静的小巷口。这是一个带花园的庞大洋房,从门口可以看到白云观三清大殿的飞檐红壁。如果顺风,站在门口就可以闻到道观里的香火气息。稽查处终日大门紧闭,行人进出一律走旁门。大门外没有设岗,但巷口有一个杂货店和一个小吃店,店主是特务处安放的暗哨,负责稽查处外部的警戒。从旁门走进大院,才发现门后荷枪实弹、虎视眈眈的警卫。顺着右面的通道进去,里面更是戒备森严,高墙、守卫、铁门——这里就是稽查处的监狱了。
两个警卫押着叶独开来到厚重的大铁门外,向穿藏青色制服的看守出示手续,看守也不答话,从墙上取下一串叮当乱响的钥匙,“咣当”一声就熟练地打开铁门上的巨锁,吃力地推开一道门缝,侧身走了进去。后面三个人鱼贯而入。里面是一个狭长的走廊,阴冷、昏暗、沉闷。走廊两边,则是一间一间的监房。看守打开铁门旁边的第一个房门,闷声闷气地说:“里面全满了,只有这个看守室改的临时牢房还有一个号。”说完重重地看了一眼叶独开,“瘪三,算你运气好,便宜你了!”
一个押送警卫用钥匙给叶独打开了手铐,重重地把他推了进去。
“欢迎光临寒舍,请随便坐!”囚室里只有一个人,这倒出乎叶独开的意外。他听义哥一伙讲了很多监狱里狱霸横行的凶险故事,也学到了一些应对手段。新来的囚徒除了凭拳头打出自己的地位外,也有比较斯文的办法,比如进门就假意把手里的行包往门边钉子上一挂,嘴上说:“嘿,老子上回钉的钉子还在,又归我用了。”如果这一挂没挂上钉子,便说:“谁把老子钉的钉子拔走了?”总之要让那些老囚徒知道,自己是老江湖了,这些地方常来常往。不过,今天这些招数都没必要应用了,这是一间双人囚室,而且同伴是一个文质彬彬、满脸稚气的小眼镜,二十来岁的样子,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本书,一副学生模样。此时,那室友正懒洋洋地斜靠在床板上,一双单纯的大眼睛透过镜片观察着叶独开。
“谢座!”叶独开展颜一笑,主动上前,匆匆跟那人握了握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床板上,下面床板一阵痛苦地叫唤。
借着握手的机会,叶独开摸了摸那人右手的食指尖和中指第二个指节内侧,那两个地方都结了厚厚的老茧。毫无疑问,这是长期从事无线电报务工作留下的痕迹。
无线电报务员主要靠耳朵和右手两个器官工作。长期严格的训练和戴耳机收听,使他们的耳朵具有超越普通人的听辨能力和抗干扰能力。长期的收发电报,使他们的右手比普通人更灵巧有力。所以一个报务员功力的深浅,完全可以通过他的听辨能力和右手两个部位的老茧看出来。而出色的无线电报务技术,是每一个谍报人员最基本的技能。谍报人员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可以掩饰自己的听辨能力,但他无法隐藏右手的老茧。
“眼镜,不好好上学,跑这里来干什么?”叶独开夸张地伸伸胳膊腿,让自己坐得舒服了,不动声色地说。
“不要叫我眼镜,我叫陈荣光。”他扶了扶眼镜正色道,“复旦大学学生,跟一个同学一起到这边会个同乡,因为我们的书包里装了几本日文书,加上为了练习口语,一路上我们又用日语交谈。这不,同乡没会成,双双被他们当作日本间谍给抓进来了!他们说还要调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陈荣光扬了扬手里的书,懊恼地扔在床板上。
叶独开注意到,那果然是本日文书。
“哈哈,两个日本间谍嫌疑人关到一起来了。我只是偶然了解了一点军队的动向,就被抓了进来。”叶独开乐呵呵地拍拍屁股下面的床板,摸了摸被单,四面望了一圈。囚室的床铺还算干净,灯光也算明亮,窗户下居然有一张破旧的书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台灯、水杯、书籍。这哪是牢房,简直就是上海华管区的二流旅店。他一眼就看出这里面有些蹊跷,心里隐隐生起一个疑团,嘴上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既免费食宿,又重点保护。要不是还有要事要办,真的就不想出去了!话说回来,这进进出出也由不得我们。关就关吧,战争时期,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他像突然想起似的,“哎,你那个同学呢?总不至于真的被稽查处错杀了?”
“她呀,关在楼上女子囚室里。”陈荣光敲了敲墙角通往楼上的自来水管。片刻,楼上响起了回应声。
酷爱无线电技术,又受过特别训练的叶独开立即听出里面的名堂来,他们在使用摩尔斯电码交谈:
“二楼,一楼呼叫。”
“一楼,二楼收到。”
“亲爱的,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我这里来了个人。”
“老样子。祝贺你,这下不寂寞了。”
“在这里面什么都干不成,无聊透顶,虚度光阴。想你!”
“既来之,则安之。坐牢也是人生体验。”
……
摩尔斯电码是无线电通讯领域内的通用语言,叶独开对它的了解当然非常深刻。
1844年,电报发明者摩尔斯先生与人合作研制了这套电报编码方案,并以此发出了世界上第一封电报。其基本原理是用时通时断的信号代码,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它的主要代码只有两种:点,划。一点为最基本信号单位,一划的长度等于三点的长度。因为“点”的时间较短,我们听起来接近“嘀”声;“划”的时间是“点”的三倍,听起来接近“嗒”声。简单地说,摩尔斯电码就是将“嘀嗒”声进行合理地编组,如“嘀嘀嘀”代表英文字母“S”,“嗒嗒嗒”代表英文字母“O”。因此发出“嘀嘀嘀,嗒嗒嗒,嘀嘀嘀”这一组信号,就代表“SOS”三个字母。为了便于通话,又规定了大量缩写和短语。比如“SOS”就是一条最知名的短语,它是全世界通用的呼救信号。
叶独开注意听了听,从指法、速度和规范三个方面来看,这两个人显然都称得上是好手。叶独开默默地听他们交谈了一会儿,心里打定了主意。他重重地击打床板,打断他们的谈情说爱:“别敲了别敲了,说得那么肉麻,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你懂摩尔斯电码?”陈荣光微微红了脸。
“哼,略知一二。我刚从美国回来,亚德利的学生。”
“亚德利,美国黑室之父!太好了、太好了!”陈荣光兴奋得满面红光,“想不到在这里会遇到无线电高手!天意,天意!我要跟你学无线电,学黑室技术。你教我,好吗?”
叶独开不置可否地看着陈荣光。
“我也不会让你白教。作为交换,我可以教你日语,我在复旦学的是日语。成吗?”陈荣光跳到叶独开面前,急切地摇着他的手臂。
“行啊,成交。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叶独开轻描淡写地说。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哗啦啦的开门声。该不会又塞几个犯人进来吧?叶独开想,那这个监狱学校就不好办下去了。
“开饭了!”来人根本就没进屋,只是半开监门,把装饭菜的篮子推了进来,又哗地锁上了门。陈荣光赶忙过去把篮子拉过来,将今天的晚餐一样一样地端到书桌上。叶独开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禁呵呵地乐开了。两菜一汤,白面馒头。中午跟戴笠话不投机,大餐没吃成,他实在有些饿了,抓起一个馒头一口咬下去,腮帮鼓鼓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今天进了国民政府的模范监狱不成,双人标间,白面馒头,呵,还有一个素菜汤。那个看守说得对,本囚犯运气实在太好了!”
陈荣光正埋头大吃:“哼,乐极生悲。这里是死囚监狱,关的全是等候枪毙的重刑犯。国民政府讲人道,快吃吧,只怕吃一顿少一顿啰!”
13。死囚监狱学校开讲
两个人三下五除二把饭菜一扫而光。叶独开满足地摸着肚子,响亮地打了个饱嗝。陈荣光利落地收拾好碗筷,抹一抹嘴巴擦一擦眼镜:“死囚监狱学校正式开学了,是你先当先生还是我先当?”
“当然是我先当先生了。你说,从哪里学起?”
“我对密码学了解不多,你就把亚德利先生教给你的东西教给我吧。”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学破译术?”
“我和女友都从小迷恋无线电,没这个共同爱好,我们也走不到一起。现在日本人来了,我们要追随温先生,利用我们的技术特长,创建中国黑室,抗日救国!”
“呵呵,人小志大,我成全你!温先生是谁?该不会是温毓庆吧?”
“当然是他,除了他没人配我们这样崇拜了!你认识他?”
“真是巧极了,我正找他呢。”怎么这么巧?叶独开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讲了讲自己此前跟温毓庆的交情。
“你叫叶独开,是吗?你就是叶独开!你不是在美国哈佛吗?温先生经常提起你,天天盼你回来助他一臂之力呢!”陈荣光喜出望外,“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根本没在复旦大学上学了。日本人打进了我们的家园,中国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热血青年理当投笔报国。”
“嘘——”叶独开用食指压压嘴唇向他示意。
“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陈荣光凑到叶独开跟前,指指楼上压低声音连珠炮般地说,“我们两个都退学了,加入了温先生的团体。只是学艺不精,对密码破译更是一无所知,所以才迫切地想提高自己的水平。万馨今天午饭后敲水管告诉我,她可能有办法跟外面通消息,请温先生在外面活动活动,搭救我们。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一起投奔温先生。”
“一言为定!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大家精诚合作,一定要破了小日本的密码!”叶独开伸出右手用力握住陈荣光的手。
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他真的是温毓庆的人吗?他跟戴笠的特务处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急切地要学密码学,又主动教我日语?一个一个大大的疑问,在叶独开心里盘桓。
从事日本军事密码破译,当然首先必须具备一定的日文阅读能力,而这正是叶独开目前最大的弱项。不管这两个人是什么角色,能有机会突击提高日语水平,叶独开求之不得。他决定顺水推舟,走一步看一步。
“闲话少说。”叶独开坐直身子,笑道,“死囚监狱学校开讲。第一课,密码基础知识。”
“等一等!”陈荣光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硬壳笔记本,打开摊在桌上,旋开钢笔,目视叶独开,等他往下讲。
“密码是军事通讯的产物,它从产生之日就跟战争联为一体。有记载的世界上